归溪十二里

作者:荷尖角(焱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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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颖坊】·九


      牢内阴寒。满满一桶热水抵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已是冷透。
      水尚有三四分暖意的时候,靳珠缓缓起身,从地上拣起蔡申玉来时所穿的那套靛蓝衣服,用力拧干,再将自己的也捡起来,一起抖开了搁到炉头上烘烤。
      汪刻这人做事周到,送来浴桶时还不忘一同送来几套干净的袍子,凭他挑拣。只不过每一件皆是白锦所制,上面以银线刺绣,周围略微有些光火,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瞧见亮澄澄的一片。
      真是好细的心眼——披上这样的衣服,即便趁夜逃出去也极容易被人发现吧。
      靳珠冷笑,先取了一件给蔡申玉暂时遮寒,再取一件自己草草裹上,等旧衣物都烘烤干了再换回来。
      浸过热水,蔡申玉的脸色已比先前好了许多,靳珠凑过来和他一起蹲在那箱金饰旁边,他侧过头冲靳珠一笑,被靳珠惩戒似地刮了一记鼻子。靳珠绞了一把他湿漉漉的黑发,继而用沾着水的手指在箱壁上写道:“可有头绪?”
      蔡申玉沉默良久,半晌方摇了摇头:“没有。”
      靳珠并不催促,只用一大幅干净的布匹罩住他的头,轻轻擦拭他的头发。
      蔡申玉叹了一声,声音滞重:“若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没法逮住那些人的软肋,即便我们俩今日逃出去,也是后患无穷——此时走不得。至少要先摸清对方的意图,心里好歹有个底。”
      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况且靳家几位姨娘还在对方手里,若操之过急,打草惊蛇,想要救人只怕是难上加难。现在出去也是束手无策。
      靳珠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淡淡放下手中布匹,动手替他将箱内饰物一一归类,分摊开几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金饰是死物,耳不能闻问,口不能答言。
      他只是金匠,只懂得工艺技法,看不出更多名堂了。
      但蔡申玉打理典铺,经手的饰物来自天南地北,而验货时的第一步,便是鉴定饰品的来路,根据金料、宝石及珍珠的不同原产地,开出相应的价位,也多多少少能猜出工匠流派。靳珠心知蔡申玉入行多年,阅历匪浅,希望他能看出一些端倪。
      可蔡申玉看了一阵,眉间的锁却始终没能打开。
      “奇怪。”他喃喃自语,“我只知道这批首饰成品不足一年,至于产自何地,实在难以判断,因为这副模样的首饰我从未见过,太稀罕了。”
      汪刻一言一行虽然镇定,然而他以人命相胁,分明是默认了此物来路不正。
      靳珠冷冷一笑,在地上写出一个“赃”字。
      “赃物?”蔡申玉抬起头。但他很快又垂下头,缓缓摇了两下,“不对……无论是国舅爷,还是王家,都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名门,外头想给他们捐钱的人不计其数,哪里用得着偷盗,更不必费尽心思销赃——怕是另有原因。”
      待要继续想,拨弄着箱中首饰的手忽然碰到一枚沉甸甸的金块。
      他下意识望了一眼过去,不禁“啊”了一声。

      那是一块雕刻成贝壳形状的金子。金体扁圆,朝外有海贝一样的扇形纹路,朝内微微下凹,磨得平滑无比,与贝壳毫无二致,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靳珠在旁边看着亦困惑不已:这是什么首饰?若是臂钏,该有弯弧,但这东西却是扁平的;若是扁簪,该有簪孔,但这东西上却没有钻过洞的痕迹。
      蔡申玉忽然顿了顿,手掌倾侧,把这只金贝壳光滑的一面对向火光,果然借着影子看清了上面刻出的一行诡异纹路。
      “这雕花古怪。”靳珠指出。雕得不成图案,却暗藏章法。
      “不,这好像不是雕花……”蔡申玉用指头在那些纹路上缓缓摸了一会儿,纳闷道,“我怎么觉得这花纹看上去眼熟?”
      此话一出,靳珠忽地一下子看向他,点了点头。
      蔡申玉眼眸一亮,忙问:“怎么,你也觉得眼熟?”
      靳珠微微蹙起眉。眼熟是眼熟,只可惜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视半日,仍旧一无所获。
      蔡申玉按捺不住心头一点烦躁,想动动身子,活络一下筋骨,等自己不那么焦躁再说,便一下站了起来。岂料正在他匆匆起身的一瞬间,靳珠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昔日在靳家小院,他绕过回廊,远远地窥见蔡申玉逗着两只猫儿打架。那人一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便急急忙忙地撇下两团毛茸茸的圆球,也是这样一下子站起来。
      ——蔡申玉,你又打我家的猫了对不对?
      ——胡说。
      “嚓”的一声,五指一抖,扇面大开,扇骨上尚有几道猫爪的爪痕。而爪痕之下,赫然刻着一串章法诡异的纹路。

      “折扇!”蔡申玉突然喊道。
      他猛地低头去看靳珠,却见靳珠指尖下一个潦潦草草的“扇”字水迹未干,恰好写完最后一笔。一拍即合。
      靳珠见他想法与自己一致,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可蔡申玉的神情却没有由阴转晴,反而更加浓云密布。他脸色数变,紧紧盯住那只金贝壳,终于打破沉默:“我知道了。这不是花纹——是文字,昳疏文字。”
      他声音干涩,握着金块的手微微渗出了细汗:“这也不是金饰,而是昳疏金币。”

      昳疏与中土隔海相望,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
      昳疏人多以捕鱼为生,海货极为丰富,长年与陆上诸国通航通商,换取岛内缺乏的原料及物品,同时出售自制的一些珍奇玩意,折扇便是其中之一。数年前,一位南下的北方船商手头拮据,不得不将一柄折扇抵押在蔡申玉铺中。他见了稀罕,便苦苦央了那船商高价卖与他,才好不容易到手这么一件。
      此时仔细想想,这批首饰上出现的花纹中多有浪花、海鱼和水神等等意象,只觉脑中谜团仿佛在抽丝剥茧之中散开,露出了破绽。
      “不会有错了,昳疏人一向奉海为神,以前都用海边的贝壳作为钱币进行交易,之后由于和列国通商,真贝壳自然是不能用了,假贝壳却还可以做出来。他们大概是以贝壳的模样来铸造金币,以示对海神的敬仰。”
      可自从八年前一场“苏合之役”,两国交恶,先帝因为对方海寇屡屡进犯,龙颜大怒,颁旨严禁所有昳疏商船停靠海港,切断一切交易,违者一律收监论罪。更何况南州水师一直在和昳疏海战,金币的来源渐渐断了好几年,几乎销声匿迹,即使有通商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些,数目也不该如此庞大。
      蔡申玉越想越玄,不知不觉居然忆起早些时候路过严老板的铺子,他兴冲冲拿了折扇给自己鉴货。依严老板之言,那柄折扇乃海战所得的战利品。
      王氏一族确有一员大将,直属南州水师,莫非这几箱东西也是战利品?
      ……不对。
      道理不对。
      海寇属于进犯,南州水师只是驱敌,并没有一路追至昳疏本土。因此,战利品必然是从俘虏身上夺来的。可渡海来犯的人本意在于抢掠财物,自身怎么还会专门带着财物,其中还有玩赏用的折扇?且不说金银首饰多为女子所用,昳疏海寇一向善用轻装快船,随身只携带一些必要的刀、剑、钩、枪,拖着几箱沉甸甸的金子行船,不仅船身吃重不利于海战,还容易被别人抢了当作战功,未免可笑。
      除非——

      苦苦思索到此即断。他突然掩住了嘴,尽管他从头到尾未出一声。

      那妇人压着嗓子微微凑上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谣传……前些日子听说府里失窃,闹了一夜,可第二天又传话下来说是虚惊一场,说是东西找到了。
      ……
      那瘦子将金饰推过案台,口气生硬。
      这位老爷,若是看着中意呢,就快开个价吧。
      ……
      梁鸢叹了口气。
      府里把人给打死了——
      ……
      衍嘉山上,乡民们七嘴八舌地谈论起英雄来。
      就是在浛州用了三天便杀退海寇的王大将军!才三天哪!连以前的“骞字军”都一败涂地,他才三天就收复浛州,真真神将也!
      ……
      严老板洋洋得意。
      您听我说——别的官儿倒是没什么,独独这王家今年最风光。记得那年南州传来大捷,我一下就抢着拿银子孝敬王家去了。
      ……
      柳细娘击手拍了个响掌。
      要说这喜,真真冲得好。这不,他风风光光地嫁了女儿之后,弟弟又在南州立了军功,升任骠骑将军,可不是阖族庆贺?
      ……
      靳珠目光犀利,对汪刻的一句质问掷地有声。
      难道说,这些东西的原貌不能被别人看见?
      ……
      一记闷雷不偏不倚正在他头顶打响,心脏似乎在那一声中轰然落地,却是有个冰窟窿在下面等着,重重一下沉到底,遍体生寒。
      他猛地抬起了头。
      恍、然、大、悟。

      蔡申玉陡然把一块粗葛布甩在地上,伸手抓进那铁皮箱,将大把大把的金饰往上面丢,还特地多丢了几块贝壳金币进去。靳珠大为吃惊,不知道他是何意,只能一把扣下他的胳膊。蔡申玉被他一抓,动作戛然而止。
      他直勾勾望向靳珠,目光空洞,鼻尖的冷汗一颗接着一颗渗了出来,半晌不能言语。
      “哥,”他忽然说,“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

      通敌叛国,罪该万死。
      为求不死,则必杀人灭口。

      蔡申玉缓缓坐了下去,十指喀喀作响绞成一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物干系重大,我们一定要把它带出去,否则死无对证。”
      话虽如此,可想要逃出这座水牢难如登天。
      牢中栅栏用的不是木头,而是黑铁,另有一柄大锁锁死牢门,钥匙定然是由汪刻妥善保管的。汪刻绝非泛泛之辈,无论他们硬取还是巧取,都没有什么胜算可言。
      万不得已,只有原路返回。
      蔡申玉望了一眼身侧阴森森的暗河。入水容易出水难,况且还要拖着一批沉重的金币和金饰,万一岸上有人把守,他们不是被迫撤回,就是溺死或者冻死。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那写了几年的东西,本来全为你而写,全为家人而写……想不到,竟要为这件事派上用场。”
      靳珠闻言一愕,明白过来他指什么的一瞬间,愕然已成愤然。他扼住蔡申玉的两边胳膊,用力摇头。
      蔡申玉比他更用力地扼了回去,牢牢扣着不放:“哥,我要你立个誓。倘若真的要舍二取一,请你万万不要回头救我。”
      靳珠眼神冷厉,气得手指连着手腕都开始发抖,一把甩开,显然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听进去。蔡申玉一声叹息,试图以理将他说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看,这里三面环水,牢门有锁,惟有走水路才——”
      水?
      靳珠忽然愣了愣,
      水,水牢,牢锁。
      水牢阴湿,常年放在此等潮湿之地,铁器必然锈迹斑斑。
      靳珠一震,突然转过身,拔腿跑到牢门前抓起那只铁锁,翻来覆去一遍遍摸,锁颈处果真摸到了厚厚一层的铁锈。他如获至宝,大为欣喜,一面指着那锁,一面急急地回头看住蔡申玉,张开口嘶哑地“啊”了好几下。
      “怎么了?”蔡申玉慌忙站起,靳珠却已经丢了锁,又跑到案桌下一阵翻找,摸出了一个小方盒来,打开看时笑意更加明亮。
      他将方盒递与蔡申玉看。盒中仅有一些细细的粉末,伸手捻了一把,润滑细腻。
      蔡申玉辨识了一会儿,从印象中金铺所用的种种工料里筛选一二。
      “铝粉?”
      靳珠笑着点点头。
      “区区粉末能作何用?”蔡申玉这一问引来靳珠一记嘲弄的笑容。也难怪蔡申玉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用法只有金铺或者铁铺里面的工匠才懂得。
      铝粉通常用于打造模具,一般时候用不上。汪刻只知道替他准备金匠需要的所有工料,却不是内行,不知道各种材料的用途,弄巧成拙,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让蔡申玉照着那些家仆的样子收拾一番,更衣篦发,打点包裹,自己则将一支火钳放到炉上煅烧,在此期间把铝粉一点点抹在那铁锁的锁颈上,填进铁锈之间。
      待钳嘴烧至红热,他用一尺粗布团团缠住手,用烧得通红的火钳对住锁颈狠狠一夹,大锁突然炸开一束火花,只听“嘭”的一声,几枚鲜亮明黄的火星迸射而出,刹那间一室俱亮,一团烧熔的铁水应声入河!
      河中霎时冒出一股白烟,咝咝作响,畅快淋漓。那锁咕咚晃动一下,竟然真的断开了。

      成了——
      两人大喜过望,迅速敲落铁锁,将所携之物紧紧攥在怀里,拉开牢门,朝暗道口一路疾走。
      说来也是古怪,靳珠弄断锁头时发出的声响不大,但也不小,即使惊动了看守也不奇怪,可地道中却静得出奇,空荡荡的不闻一声。
      行至三分之一处,牢中火把的光也渐渐置于身后,只能勉勉强强看见人的身形晃动。蔡申玉穿着那身靛蓝的家仆衣服,便走在前面,若当真被人撞见,也好装装样子拖延一点时间。
      不料正一步一步探着路,前面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两人皆是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僵固不动,不敢硬闯硬上。
      “为何放出此人?”眼前终于闪出一道影影绰绰的轮廓,分辨不出是什么人,什么模样,只知道那人在步步逼近,动作极快,一晃眼已到身前。听口气,摆明是认出了靳珠的。
      蔡申玉情急之下生出一计,挡在对方与靳珠中间,装出一派油嘴滑舌来:“上头刚刚吩咐了,到了这个时辰,该提他上去给老爷问话。”
      岂料那人轻轻一笑:“如此说来,更不能留你——”
      蔡申玉听出话中一丝杀机,心底一惊,却来不及躲闪,只觉眼前劈面扫来一记银光,直直朝自己胸前甩来!
      电光火石之际,那凛凛劲风却在咫尺间猛地停住了。
      近看只见一根六尺余长的银杖横过半空,咄咄逼人,一副随时打断他肋骨的架势,可执杖之人却是一动不动,因为他的喉咙正被一把锋利的錾刀直勾勾指着。靳珠握着那刀,没有分毫退让。
      那人诧异地“咦”了一声。
      靳珠冷冷盯着那人,刀攥得太紧,紧到有些颤,手心濡湿,假如对方敢动,他会毫不犹豫地朝咽喉一刀刺下去。
      蔡申玉浑身僵硬,盯着靳珠,生怕那男人一时转念,反过来先对靳珠下手。
      没想到男人用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回,竟是低声笑了出来,神清气闲地悠悠撤开手,根本不介意靳珠的刀还顶在自己喉咙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的反应令两人双双一愣,大为惶惑。
      “不错的刀,够利。”男人手腕一擞,下一刻手掌里已经多了一件明晃晃的事物,可不就是那把錾刀?靳珠大吃一惊,这才猛地发现自己手中空无一物,竟是那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抽走了刀,至于何时动手,何时得手,自己居然全无头绪!
      蔡申玉将首尾看去,不禁噤声。好犀利的身手——若对方有心杀人,只怕他们早已咽气。

      “两位可是要逃?”男人问道,不惊不慌。
      蔡申玉斟酌片刻。此时真话假话只怕都是一个下场,不如一赌,于是慢慢吐出一个字:“是。”
      “爽快。”男人微微一笑,横杖伫立,“在下也正是为此而来。”
      蔡申玉和靳珠始料未及,对视一眼,分辨不出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男人也不着急,从容不迫把话点明:“二位,待会儿一到出口,必定要碰上外面的看守,届时我会负责迎敌,掩护你们逃出。你们别管其它,只管朝左前方有一棵树从背后探头的那面墙壁跑,翻过去,便有一匹骏马等着,到时候请你们务必快马逃进树林——切记万万不可回头。”
      前前后后算清了细节,听上去像是早有准备。
      蔡申玉迟疑地一拱手:“这位……侠士。侠士搭救之恩不敢忘,只是有句话想问问清楚。这地方不是寻常去处,能找到这里,更能找到人,应该是背后有人授意,可否告知一二?”
      那男人波澜不惊:“见了面再亲自问他,岂不是比问我好?”
      蔡申玉一怔:“‘他’?他在何处?”
      男人答得简短:“在等你们之处。”
      蔡申玉听到这里,自知追问无益,默默闭口。而那男子顿了顿,忽然反问他们一句:“对了,那授意之人再三叮嘱,让我提醒你们‘带上东西’,防患于未然。”
      蔡申玉猛地抬起头,神情微变:“已带上了。”
      “好,随我来。”男人把头微微一偏,示意他们继续往上走,自己纵步一跃,已经上了几层台阶,在前方开路。蔡申玉暗暗将靳珠的手心捏了一把,拉着他也追了过去。
      三人沿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中穿行,到了中段,更是如瞎了眼睛一般,仿佛浸在墨汁里,混混沌沌,不知方向,只能扶墙而行。两人一手摸着石壁,另一手牢牢抓紧对方,仅凭脚步声跟在那男子两尺之外,忐忑地朝出口走。渐渐地,外头有一丝月光照入。
      “动作快!”男子在临近出口处回头催促,“我进来前放倒了门前守卫,怕是已经被巡逻的人发现了,再迟些,援兵就要到了——”

      “已经到了!”
      一人大喝出口。那声音叫蔡申玉和靳珠瞬间狠狠打了个冷颤——汪刻!

      下一刻,“锵”的一声巨响震彻四周,只见男人的身形劲练如弓,瞬间拉满,弯成一道非常漂亮的弧线。地道尽头一时间火把如炬,火舌如龙,火光如潮。在白亮如昼的光中,他们这才看清男子手上的杖横空截住了一柄寒光泠泠的四棱锏。两样兵器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迫使他低身接招。
      汪刻身型虽瘦,手法却是毒辣无比,眨眼功夫便是密不透风的撩、扫、点、刺、劈、盖、枭七招连下,一时只见黑光疾驰,形影剥离,影子犹在地面虚晃,人却已经脱壳,闪身窜入短兵相接之中,逮住破绽,竟一面直取男子五大要害,一面丢开手腕,袖中两枚毒镖赫然削向他们的脑袋!
      “啧!”男子暗叫不好,手上杖花飞舞,如云流水,连连破去五记险招,再扬脚一踢,两枚石子腾空而起,“啪”地一下双双将镖身撞歪,石块亦轰然粉碎。
      “别发呆!速速离开!”
      蔡申玉被男子一喝,蓦地惊醒,一把拽住靳珠的胳膊,冲出水牢入口,朝男子之前提到的那面墙直奔。
      此时,汪刻的部下也已经赶到,自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蔡申玉谨遵男子所言,头也不回,一路狂奔至墙下。只见墙头石垄上牢牢钩着一枚三齿弯钩,连着一根细绳,绳子虽细,却结实非常,即便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全部重量落在上面,也丝毫不见松动。
      靳珠向来动作敏捷,使出儿时练就的一身爬墙本事,沿绳上墙,很快便到了墙头。蔡申玉小时候也是跟在诸位兄长后面一起胡闹,爬墙爬树,无所不为,被靳珠一拉,没费多少功夫也翻了过去。
      墙外恰有一株槐树,枝头探过墙头。
      他们顺着树往下爬,远处隐隐有火光涌动,正朝这个方向逼近,想是汪刻的人追到了宅邸外。蔡申玉记得那男子说过外面有马,匆匆放眼寻找,夜幕之中果然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拴在那里,见到他们跳下地,便昂首嘶鸣了两声,原地绕了一个小圈。
      靳珠谨慎,惟恐马儿认生,一下子靠近难保不被马蹄踢伤,于是先缓缓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它的皮毛。
      怎知那马儿居然十分乖巧,俯低了头,静静地让他摸了一遍鬃毛,并无半点暴烈之相。
      两人不再迟疑,解开栓绳,先后扳鞍上马,朝树林深处驰骋而去。
      身后浓浓一汪腥黑几欲伸手将他们擒获,却已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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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弘之中可见脉脉温情。



    剑点梅间三分雪(小说修订版)
    世事无常,江湖无底。回头一顾大梦初醒,江南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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