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女儿]女王的反派人生

　　24

　　块炼铁……块炼铁……那是什么？
　　……铁……是铁吗？这就是铁吗？！
　　下埃及——有铁了？！
　　爱西丝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消息，面对这个令她期盼令她欢喜令她几欲落泪的消息，它来的太过于突然，在已然绝望的境遇中带着希望的光辉轰然冲击着她的胸腔，甚至于使爱西丝感到了一种沉闷的钝痛感。
　　她等待这天太久了，或者说在场的人都等待这天太久了，甚至于久到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天会真正的到来。
　　就在这样极致的情绪汹涌中，爱西丝忽然感到了一阵晕眩，那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眼前的事物似乎开始变得模糊，晨曦中的花园的确有些昏暗，但爱西丝从来不知道它竟然能够暗到这样的地步，仿佛再也没有一丝的光明渗入，纯然的黑暗开始侵蚀她的视野，就像是最深重的绝望一样遮蔽了她的全部视野……
　　“陛下！”
　　“爱西丝陛下！”
　　似乎有人在叫她，但那声音却遥远的像是远在天际的闷雷，虽然在她的耳膜上发出了轰然巨响，但是她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喊了些什么。
　　就在这样的黑暗的包裹中，爱西丝感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她的身体开始向下滑落，就像那些从高处滑落的水珠一样悄然的坠落。

　　而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不但爱西丝自己，就连熊瑶似乎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能发出一声略略带着惊恐的呼唤：爱西丝！
　　对于此时的爱西丝而言，这声音就像是穿破了黑暗的那一束光明，是她向着深渊坠落的时候挽住她思绪的那一次急切的伸手。
　　但即使如此，即使熊瑶的呼唤惊醒了爱西丝的神志，但晕眩带来的无力感依旧控制着爱西丝四肢百骸，纵使已经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但她的身躯依旧向后仰倒着，软软的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
　　没有人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爱西丝的跌倒似乎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局面了，可就在爱西丝快要贴向地面的时候，她忽然被人挽住了，一名站在她身后的女官出人意料的上前了一步，然后及时的搀扶住了她。
　　爱西丝身形纤缈，可是对于娇弱的女官而言这一整个人的重量依旧不可忽视，那女官踉跄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护持住爱西丝，似乎打算就算倒地也要用自己的身躯作为爱西丝缓冲的肉垫。
　　但令人欣慰的是这样的悲剧并没有发生，毕竟爱西丝已经清醒了过来，借助女官的搀扶她很快的就稳住了身形，而在站稳后她不顾那些团团簇拥上来的人群，也不顾那些向着自己伸来的手臂，只抬起手支撑住了自己的额头，急切的追问着熊瑶：铁，这就是铁了吗？
　　……是的。熊瑶的话语有些起先还有些迟疑，但是在意识到爱西丝的急切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的，这是铁，块炼铁！爱西丝，下埃及有铁了！

　　……下埃及有铁了。
　　——下埃及有铁了！
　　爱西丝抽噎了一声，这个消息使得他全身都瘫软了下来，只能借助那些搀扶的手臂勉强立住身子，而直到这个时候爱西丝才觉得自己的大脑忽然开始了一跳一跳的胀痛感，这种感觉并不算明显，但却持续而缓慢的冲击着她的脑海，不但爱西丝自己，似乎连熊瑶也感觉到了这种冲击：爱西丝，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爱西丝晃了晃头颅，但是眼前的视线似乎依旧不真切，她再次摁了摁胀痛的额角，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下：那铁呢？这就算冶炼完成了吗？我们成功的炼出了铁吗？
　　熊瑶顿了一顿：是的，我们炼出铁了，但是还差最后一个步骤没有完成，不过爱西丝你能够坚持吗？我觉得现在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
　　爱西丝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但就在听到铁依旧没能完成的时候，她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气势，这股气瞬间就充盈了她的四肢，使得她一把就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女官并且急切的向前走了一步：最后一步？什么最后一步？我们的铁还差什么？还差什么？！
　　这四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急，甚至于问到最后已经几近于嘶吼了，但是熊瑶没有一点的反感，她想她很能够理解爱西丝现在的心情：淬火，将炼好的铁放入冷水中，以此来增加铁的韧性和刚性。爱西丝，如果你还能坚持，那就让他们把铁放入盐水中吧，这就是我说的最后一步，也是下埃及拥有铁器的最后一道门槛了。

　　最后一道……门槛？爱西丝不知道门槛是什么意思，但她却能直觉的领会到或许这个词语或许有着最后一重阻碍的意思——那就打破它吧，将所有阻拦在自己面前的障碍统统击破！直到这天地间没有什么再能够阻拦住她前进的步伐。
　　于是爱西丝看着那个已经被敲碎的熔炉，看着静静躺在其中的乌黑金属，看着看着她的眼中忽然就泛出光华来，那种光芒就像是暗夜行路时的一盏明灯，不甚明亮，却自有一种咄咄的光华：“将铁取出来。”
　　——将铁取出来！
　　面对女王的命令，面对女王这近乎于犀利的眼神，没有人再迟疑，也没有人敢于迟疑。夹子是早已准备好了的，纵使炼出的铁块有些大，但是在一番艰难之后泽巴尔依旧将它从炉火中取了出来。
　　是的，炉火，就算炉身已经被破坏，但是那些倾倒入炉膛的木炭碎屑依旧在持续的燃烧着，而在它们的烘烤下铁块也继续保持着高温。
　　而熊瑶对此很满意：极致的热与冷才能使得铁的韧性和刚性得到最好的发挥。快，爱西丝，趁着铁块依旧灼热，将它投入盐水中吧！
　　爱西丝已经不会思考了，在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再想些什么，极致的渴望占领着她的脑海，那是对于铁的渴望，于是她只能机械的重复熊瑶的话语：“将它投入盐水中！”

　　泽巴尔略略停顿了一下，但是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他就毫不犹豫的将铁块抛入了装满冷水的木盆中。
　　铁块的高温使得它在入水的时候激发起了蓬勃的蒸汽，那些白色雾霭就像蒸腾的云烟一样遮蔽了众人的视野，并不断的向着盆外蔓延扩散，就像一团从天际遗落的白云。
　　在古代的埃及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毕竟埃及是一个依附绿洲存在的干旱国家，即使见过尼罗河汹涌的波涛，但这样水汽朦胧的场面却是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
　　当即就有人跪了下去：“神……这是神迹啊！”
　　但他的跪拜并没有使得爱西丝在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块被白雾遮蔽的铁块上，她走了过去，亲自从泽巴尔的手中接过夹子，戳了戳在盐水中的金属。
　　灼热的高温使得盐水也开始咕噜噜的翻滚起来，一波又一波的热气击打着爱西丝的面颊，她有些激动，也有些犹豫：“这就是铁了？”
　　面对女王的提问，没有谁敢于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确切的答案，但爱西丝问的也不是他们，她的目标是熊瑶，只不过不小心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了而已。

　　熊瑶再一次的肯定了爱西丝的想法：爱西丝，用青铜剑试试吧，我不敢保证铁能够将青铜剑折断，但是豁一个口子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到熊瑶的话语，爱西丝转身便向着纳克多将军走去：“剑——纳克多将军你的剑呢？！”
　　纳克多有着片刻的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顺从的从腰间抽出了剑，平放着用双手呈递给了爱西丝，不过他依旧有些不解：“陛下要做什么，微臣可以代劳吗？”
　　纵使此时的爱西丝很激动，但是在掂量了一下自己绵软的手臂后还是接受了纳克多的好意，她扭头指向那块乌黑的铁块：“劈它！”
　　所有人都被爱西丝这一个又一个令人不明所以的命令弄得有些呆愣，毕竟爱西丝的每一个命令都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只有纳克多在一瞬间的讶异和不可思议之后猛然的反应了过来。
　　而这份明白使得他整张脸都涨红了，他的双目开始绽放出惊人的光华，他往前迈了一步，将剑紧紧的握在两手之间：“陛下？”
　　爱西丝回望着他：“劈它，用尽你全部的气力，劈它！”

　　纳克多没有再说话了，或者他已经意识到此时所有的话语都比不过一个实际的行动，他向着木盆走了两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爱西丝能够看到他的胸腔鼓涨起来，紧实的肌肉隆起，他抬起了手，青铜剑在他的手中划出锋利的幅度，然后他就用这样双手持剑的姿势向着铁块势若雷霆的劈了下去。
　　一声噌然巨响，金属对撞的声音刺激得人头皮发麻，爱西丝甚至于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飞溅的火花，那些金红色的火星如同流星一样的划过她的眼角，留下了短暂却极致的辉煌。但这一切都不过是转瞬，那声巨响那些火星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匆忙的谢幕。
　　可是还有留下的东西。
　　纳克多将军举起手里的剑，他的剑是青铜剑中的上品，是泽巴尔费劲功夫铸造出来的，但此时那把剑的剑刃处却有一个明显的缺口，数道裂痕从这里衍生出来，在古拙的剑身上留下龟裂一样的痕迹。
　　爱西丝忽然就感到了一种安心的感觉，她说不清这种感觉的具体感受，但是她能够感觉到那种略略带着温暖的平静感，就像是行走在尼罗河温柔的波涛之中，就像是沐浴在拉神灿烂的光辉之下，就像是历经了无数艰难的跋涉终于达到了梦想的彼岸。
　　——是铁，是铁。
　　那就是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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