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

作者:魔女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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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章大河村事件(一)


      刘满警惕的看了谢辞渊一眼,显然在他的眼中,谢辞渊是不值得信任的。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从谢辞渊身上起来,只他那瘦削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是谢辞渊的对手?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便也放弃了。

      许青薇一边将干粮泡软了递给他,一边柔着声音问道:“是不想跟我们说吗?或者,你告诉我们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也成。”

      刘满一下下的吃着泡软了的干粮,一边小心的观察这两人。

      许是许青薇温柔的态度叫他安心,过了一会儿刘满便开口说道:“我是青县大河村的人,去年村子里的田地被征用,后来说是没用又还了回来。今年年景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的秧苗全都死了。没有余粮,眼看着今年又是颗粒无收,一家人都活不下去。”

      许青薇和谢辞渊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十分凝重。

      之前谢辞渊说的,某些原因导致农作物绝产,想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只是土地征用,向来只有朝廷有这个权利。青县的土地被征用,没道理京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只能说,这里的水,果然深的很。

      “你家里你是最小的?还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姐姐和妹妹,早就被送走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光吃饭又不能干活,所以我也被送走了。”刘满的声音很小,许青薇能从中听出恐惧、伤心、不甘,但却没有对家人的愤恨和埋怨。

      似乎在他的心里,家里人这样的做法,是天经地义非常正常的。

      谢辞渊的心底,也很不好受,他拧着眉问道:“你知道送走是什么意思吗?”

      刘满点点头:“就是让我们在外面自生自灭的意思,我都明白的。我的姐姐和妹妹,可能已经死了。”

      正说着话,马车已经进城了。

      一路走过去,谢辞渊也一路看过去。原本该是人来人往的坊市,此刻显得很是荒凉,只有几个零星的小贩在摆摊。往来的人群虽然不多,但面色大多不好。

      这样一个青县,当真是叫许青薇的心凉了半截。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来,几人眼前为青砖浮雕组成的一字型建筑群,为照壁,正中有一个形似麒麟的怪兽,叫\"犭贪 \",用以警戒官员不要贪赃枉法。

      照壁对面的牌坊叫宣化坊,是知县每月初一十五宣讲圣谕,教化百姓的地方。

      刘满吃了些东西,身上有了些力气,此刻站在许青薇身旁,满眼警惕的看着谢辞渊。

      花重和紫苏二人手里拎着几个包袱,后面车上全都是许青薇二人的家当,县衙里面的人收到了消息赶紧走了出来。

      “下官青县县丞洪涛,见过谢大人。”

      谢辞渊点点头,跟在洪涛身后,“主簿蒋大人有事处理,我们二人估摸着大人您也就这几天便到了,都是轮流留在县衙,等着接待您的。”

      几人跟在洪涛身后,大门面阔三间,洪涛则不紧不慢的讲解着:“明间是过道,东稍间置了鸣冤鼓,供百姓击鼓鸣冤之用。”

      而西稍间前面则是两块石碑,上面有刻着“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的字样。进入大门,就是寅宾馆、衙神庙、三班院、膳馆和监狱。过了仪门,便是县衙大堂。

      “这边的暖阁是知县公堂,是您审理重大案件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这边甬道的两侧,东为吏、户、礼房,西为兵、刑、工房,不过现在这边的人手都不齐全。”

      洪涛领着几人一路往里,许青薇觉得挺新鲜的,看起来就像是在听导游介绍一般:“这里的县丞衙,是下官办公的地方。西边儿是主簿衙,那是蒋大人办公的地方。”

      穿过屏门,几个人便到了二堂,“这里就是您调解处理一般案件的地方了。过了二堂,就是三堂,那边是您日常办公的地方,若有案件涉及机密,一般也在此处审理。”

      在三堂的左右还有一个跨院,是为东西花厅院,“您初来青县,想来也没有旁的住所,这边便是您饮食起居的地方,后面还有后花园,下官就不便前往了。不过在前任知县离任之后,里面的一应摆设都全部规整妥当。谢大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洪涛表现的十分恭敬,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给安排妥当,看起来就给人一种他是坚定的跟着谢辞渊走的,没有任何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越是这样,才越是不正常。

      一县之长为县令,而县令之下就是县丞。这新任县令才上任,县丞就这么快归心,谢辞渊不信他当真这般老实。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所图甚大。

      谢辞渊摇摇头,“我才刚到青县,对周围还不熟悉,我先在县衙熟悉熟悉,如果有悬案未决或者是有什么关乎民生的大事,你跟蒋大人可以整理出来,我们一同商量。”

      “是,大人。”

      洪涛躬身离开,许青薇吩咐紫苏和花重还有书童谢平,将他们马车里的东西规整规整,该放置的放置好,该入库的就入库。

      而这个时候,刘满却是绷着小脸满是仇恨的看着谢辞渊问道:“你是官儿?”

      谢辞渊点点头:“是。”

      “坏人!你们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刘满忽然指着谢辞渊的鼻子骂了起来,眼眶通红,眼底的仇恨像是要溢出来。

      谢辞渊拎着刘满就往后头花园里走去,许青薇跟在他身后,不住的提醒道:“你小心点。”

      这孩子被谢辞渊提在手心里,却还是一脸倔强的仇视着谢辞渊。

      到了后花园,谢辞渊将刘满放下来,扯着轻笑问道:“你很恨我?或者说,你恨所有当官的?”

      刘满将脸撇到一旁,“哼”了一声。

      谢辞渊一点儿都不介意,他继续说道:“是当官的害得你们没饭吃,只能将你们送走?我猜猜看,是不是当官的在去年说要征用你们的田地,说要给补偿,却又没过多久就还了回来,这补偿自然不了了之,当然你们也错过了耕种的时节?”

      刘满继续“哼”道。

      谢辞渊猜的不错,他继而又说道:“不过是一年欠收,且也仅仅只是你们周围几个村子存在这个问题,只要勒紧裤腰带,四处借点儿,这一年也能捱过去。可不想,今年育秧苗的时候,又发生了秧苗育不活的事情,去年绝收,今年眼看着又要绝收,而这一切说起来,都是当官的惹出来的事,所以你才恨当官的?”

      “我不该恨吗?因为他们,我姐姐死了,我妹妹死了,我村子里还有很多人都活不下去,有些被卖了,有些被丢了,我兄长说,都怨你们这些当官的,一层层的就知道盘剥老百姓!这么多人,都是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逼死的!”

      许青薇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一直都以保护孩子为信念,但这样偏执又不讲道理的孩子,真的很难让人喜欢的起来。

      她正要开口,却被谢辞渊笑着阻止,“你觉得我也是你口中的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贪官?可你忘了吗,我才到青县,甚至在路上还救了你。你所遭受的苦难,我没有参与,而你的命,还是我救得,你好好想想,你这样仇视我,是迁怒?还是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的发泄?”

      看着刘满脸上的表情已经微微有些动容,谢辞渊再接再厉的说道:“你仔细思考一下,你这样的行为当真是对的吗?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不是无理取闹?不是忘恩负义吗?那你这样,跟你口中的贪官,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满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最终抬起头直视着谢辞渊的眼睛,说道:“兄长说过,你们当官的只知道官官相护,所以你也不值得信任!”

      “小子,你信不信任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差别。而你如果想要帮助你们家,你们村子改变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靠我这个当官的帮助了,所以你不应该在我面前这么横知道吗?”

      刘满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不该忘恩负义,你……真的能帮我们?”

      “你还知道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才能知道能不能帮你们,要怎么帮你们。”

      这个孩子是他带进城的,所以暂时还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的来历。对面的情况,他暂时也不能轻举妄动的出去打听。青县势力盘杂,而大河村的事情显然还有隐情,他这会儿也只能先从刘满的口中了解一些事实了。

      他至少要在这儿呆三年,所以不论如何青县历史遗留的烂摊子,他必须解决掉。

      而青县的官商民匪各个阶层的问题,他想要深入各个击破,却也没有一个探入点。而现在看来,大河村事件,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而且,从进城之后,一路上看到的萧条境况,出现问题的,恐怕还不止大河村这一个村子。

      反正这地方已经够乱了,那再乱一点又有何妨呢?

      刘满这个孩子,看着小,心眼儿却不少。谢辞渊相信,这孩子知道的,定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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