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空灵（秦方）

　　“两粤黄檀是什么东西？”李大宝摸了摸鼻子，一脸不解。
　　“就是所谓的降真香，也就是紫藤香，常用来编制手串之类的东西，现在市场上卖的很火。”
　　“哦……”李大宝似懂非懂，“降真香……好像在哪里听过……那两粤黄檀就是降真香吗？”
　　“不是，降真香是两粤黄檀结出一种分泌物。”
　　“这……”李大宝揪了一把枯叶，郁闷道，“这怎么结，类似桃胶？”
　　“差不多，但是又有点不一样。”方木思忖片刻说，“桃胶是树皮里分泌出来的树脂，夏季的时候采收，用刀割破树皮等树脂溢出之后就能采集到。而一株完全没有受伤的两粤黄檀百分之百不会结出降真香。你看，这个地方有很多这样两粤黄檀，并且生长的特别好，但是深处的两粤黄檀却采不到半点降真香，这样的两粤黄檀几乎都是有相同点——没受伤没病虫害。”

　　“反倒是靠近树丛这边的，明显有被踩踏的痕迹，有些枝条甚至都被踩断了，而这些曾经断裂过的，才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结出了降真香。两粤黄檀的汁液可以解渴，砍断的藤条在野外可以滴水来喝。完全没有受伤的藤里面不会又有油脂，流出来的水喝着非常清甜清爽。微微结香的藤流出来的水喝着也是清甜清爽，但带有一丝丝苦、涩、辛味，结香越多的藤流出来的水喝着苦、涩、辛味就越重，有的还带着辣和麻。”

　　李大宝眼前一亮，立马从旁边薅了根断了的藤条，二话不说就塞嘴里了。藤条上混着灰尘和未干的雪水，她也不嫌脏，这么豪迈的举措把方木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这么的雷厉风行，简直听风就是雨。好在这东西也没什么毒，要是有毒，这一口下去小命搞不好就交代在这儿了！

　　干枯的藤条里的液体已经相当少，李大宝一开始还尝不出味道，嚼了好几下才有股子特殊的草腥味漫上来，又苦又涩，“呸，这么难吃！”
　　方木看着她那张皱成风干橘子皮的脸不由的笑出声，“你拿的这根结了降真香。”
　　李大宝把那根藤条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几遍，也没发觉什么不同的地方。方木看不过去了，笑着把手伸到藤的丫杈部位抹了一把，不出所料摸到一些滑滑的东西，然后把手指递到李大宝面前让她看，“喏，闻闻。”

　　李大宝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凑过去嗅了嗅，她嗅觉很好，立马就闻到了一丝浅淡的清冽香气。眼睛中闪过惊喜，“这就是降真香吗？”

　　“是降真香的油脂。”方木摇头道，“降真香一般要五十年以上才能结香，降真香的油脂主要集中在受伤的地方，一般在藤的丫叉部位、受伤感染部分、创伤口部位都易于结集油脂，而且油脂丰富香气清烈。”

　　“那这和过敏源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关键了。你也知道降真香是只有受伤或者有了虫害的两粤黄檀才能结出的，伤口会有细菌感染，两粤黄檀修复伤口的凝聚物必须包含可以抑制细菌的物质，虫和蚁吃降真香后排泄物留在那里，里面有着大量消化系统里面的细菌，在大量的细菌面前，两粤黄檀产生的凝聚物必须可以抑制和排斥这些细菌才能延续自己的生命。降真香被制成珠子后佩戴在身上，人体的汗水里面含有细菌，水份和细菌有可能再次激活降真香的抑制和排斥功能因各人的体质有不同。有的人可能就会产生过敏现象。”

　　“你是说……”

　　“这就类似于漆树中毒是一个原理，有些人可以吃了漆树果子充饥都没有大碍，但是有些人不小心碰到漆树和漆树叶子都至少会生病一周。”

　　啪嗒——
　　李大宝手里的被咬了一口的藤条掉在地上。方木看看藤条，再看看她。李大宝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过敏吗……”

　　方木好笑摇了摇头，“吃都吃过了，现在说是不是太晚？”
　　后知后觉的一拍腿，李大宝哎呀了一声，“刚才还没发现，你现在一说我突然我觉得我舌头好像麻了！”说完又咂了下舌仔细确认了下，在发觉舌尖真有点僵硬后不由的慌了，恨不得把刚才那个啃树枝的自己掐死，“我会不会死啊……”

　　“应该不会……”

　　“应该？那就是会了！”李大宝突然感觉舌头又大了一圈！她又看了看方木的手，摸到油脂的那里没有任何其他特殊的情况，“你怎么没事？”

　　“个人体质不一样……放心，只是过敏。”方木安慰她，莫名有种带小孩的感觉，“等发出来就好了。”

　　“那就好啊……”李大宝这才感觉舒坦一点，不过大着舌头不太好说话，感觉口水直飚。“那现在可以确定这就是导致过敏的就是这个了吗？”

　　“我敢确定就是它。”方木肯定道，“这个地方的漆树很早之前就已经换成了可以砍伐的树种，所以漆树过敏这一说一定不成立了。我刚才在这周围看了一遍，虽然不是所有的植物都认识，但是能确定的过敏源只有这一种了。”

　　李大宝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秦明和林涛还在四处搜查，看能不能找到类似铁片的东西，但是很显然，一无所获。“林涛，老秦！快过来！”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林涛首先抬起身子应了一声，他和秦明在树林的另外一边，和李大宝隔了几十米，交流基本靠吼。

　　“方木发现了能让人过敏的东西！”

　　林涛一听，立马朝他们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发现秦明没跟上来，回头就看见他正蹲在不远处的地上，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沉思。
　　“老秦，大宝说方木发现了致敏源，让我们过去看看……”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秦明身边，见他不动就挨着他蹲下，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发什么呆呢？！”

　　秦明被他这么一扰，也没了继续思考的心情，只是把手里的那一堆土扔到了地上，让林涛看自己的手掌。
　　骨节分明的五指，并不纤细，食指指腹处有茧，略厚。但让林涛一眼愣住的并不是秦明的手，而是他的手掌中淅淅沥沥的，像掺杂着鲜血的泥土颗粒。秦明用另一只手将泥土擦去，指尖微用力下一道透明如水的血痕赫然沿着砂砾的痕迹缓缓出现在眼前。

　　“这……”
　　“是血。”秦明道，“血的颜色已经被稀释了，大概是这几天下的雪融化了所以才导致的血液被稀释，不清楚地下更深的土里会不会有更多的血，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猜测——”

　　“这里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林涛沉吟片刻，“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很有可能还埋着第二具尸体的某些部分。”
　　“你的意思是……搞不好我正踩在一条大腿上？”
　　“很有可能。”
　　“……”

　　林涛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开口，就听见李大宝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抱怨，“我说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叫你们也不听……”秦明手指间还残留着一些湿润的泥土，“嚯，你们俩搁这儿吃土啊？”

　　一想到那土里满是鲜血林涛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李大宝满眼诧异，吞了口口水道，“我靠，不会真吃了吧？！”
　　“想太多……”
　　“月光族没有反驳的权利。”
　　林涛白眼一翻，“最近是特殊情况，所以才月光，我也是有攒钱养家的意识的好吗？”
　　“得得得，你没吃土你没吃土，”李大宝怕他又宝宝长宝宝短的，赶紧堵住他的话茬，“是我冤枉你了还不行嘛！”

　　秦明悠悠的站起来，“高分子食用土三百多块钱一包。”林涛就是想吃也吃不起。
　　“噗……”跟在李大宝后面来的方木忍不住笑了。

　　“行了，”林涛扶额，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老秦在这边发现了可以证明这里是案发现场的带血泥土，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将人杀害并且分尸的。”

　　方木闻言立马皱眉，蹲下身用手捏了点泥土在指尖搓了搓，指腹上果然留下了浅红色的印子，他凑近闻了闻，血的铁锈味已经非常淡，几乎只剩下泥土的腥气。李大宝也凑过来闻了闻，她的嗅觉很敏感，几乎是立马就分辨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的确是血！”

　　“你们刚刚说的致敏源是怎么一回事？”
　　“哦，方木刚刚在林子那边找到一大丛两粤黄檀，这种植物受伤或者发生虫害之后会分泌出油脂，然后结香。这种降真香在人体的汗液催化下就可能出现过敏现象，不过也是看个人体质的。”李大宝心有戚戚，大着舌头咽了下口水，“我就不小心过敏了。”

　　林涛一脸懵，“你怎么过敏了？”
　　“嗨——”她摆摆手，示意往事休要再提。
　　一边的方木好心的替她解释了，“我告诉她在野外两粤黄檀藤条里的汁水可以饮用……”
　　“然后你就喝了？”秦明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他虽然在问李大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木。
　　“啊嗯……”李大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谁知道还真就中奖了啊，小概率事件发生在我身上的概率也忒高了点儿。不过也就是舌头有点麻，没什么大问题。”

　　“宝哥您真是大写吃货，这玩意儿都啃，”林涛一脸嫌弃，朝方木道，“还好没多大事儿，你怎么不拦着她点儿？”

　　“是我不好，没提前告诉她这个有可能过敏。”方木略表歉意，随即又苦笑道，“我哪拦得住啊……”那速度，简直就是一台超音速粉碎机！

　　林涛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李大宝那是见着吃食就走不动道，神仙看了也要跳三跳，什么事情在吃饭面前都是个屁。李大宝被说的不好意思，这下也不敢回嘴，默默的躲在方木背后翻白眼。

　　秦明面色不善的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如果这片林子是案发现场，而能导致人过敏的两粤黄檀却在对着这片林子的另一头……”

　　“会不会是这种情况，”林涛想了一下，沉吟道，“我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推测是林场的伐木工，过敏在体表的表现时间应该没有那么快，所以很有可能是在被杀害前几天就已经发生了过敏……”

　　“不可能，你忘了我们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在尸体上什么都没被找到，除了脖子上被勒死的痕迹……”李大宝出声反驳，“所以这个过敏一定是当天被杀害的时候发生的，在尸体冷却的这段时间内出现了体表症状……”她突然咦了一声，“好像也不对，我们上山来的时候死者已经在雪地了埋了有几天了，不可能之后再次发生生活反应导致包块区域的红肿破溃……”

　　“也许不是自然破溃。”方木猜测，“很有可能是在搬动的时候或者是被小动物的爪子划破的。”

　　李大宝眼睛瞬间瞪大，她突然想到了柴堆下面出现的那只断臂，“不是没有可能啊！”

　　“尸体的包块是挤压破损，不是被利物划伤的，”秦明开口，“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就只可能是搬动的时候弄破了……”李大宝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尸体在雪地的埋了几天才被人发现，等他们上山以后就搬到了韩宁业家的柴房里，柴房条件很差，是夹了大块石料的不平整的水泥地，即使有草席垫着也硌得慌，冬天厚底的鞋踩上去都嫌脚疼。

　　方木突然抬头问，“那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你们判断过了吗？”
　　他看上去很急迫，李大宝抬头和秦明对视了一眼，秦明道，“因为是在雪地里发现的尸体，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变得难以界定，不过我可以肯定，死亡时间相距不超过一天。”

　　“那有没有可能……是同一天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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