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才妾

　　第14章顾二姐
　　三更的梆子从巷口遥遥传来，夜已经深了，顾家更是在一片黑暗与沉寂之中，就在这个时候顾梨花睁开了眼。
　　真正要动手的时候，顾二姐儿心里还是有一丝犹豫的，顾大海虽然经常对她非打即骂，但是顾刘氏对她还算不错，而且顾三姐儿明知道是被她推进了河水，却也并没有向阿爹告状，否则，又得挨一顿狠打。
　　但是当想到那一万多两银子，一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有的人挣几辈子都未必能挣到，这点犹豫就都迅速消失了。她在外面替人要帐，深切体会到了没银子的坏处，以及，有银子的好处。
　　她们要帐的这帮孩子，虽然都是十来岁左右，但也足有四五十人，而且还正经拜了帮头大哥，去谁家要帐，怎么要都是大哥安排。大哥就常说过一句话，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还常说过，做事要斩草除根。
　　所以顾梨花的打算就是趁黑摸到顾刘氏的屋子里，先把银票抢了，她娘放贵重东西都是习惯放在床边的一只小木箱里，然后去那顾秋水的屋子里，用匕首砍了她的右手。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要斩草除根，倘若留着顾秋水的手，她做的画那么值钱，那顾家迟早还是会过上好日子，而她，不希望顾家有好日子过。
　　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根据她要赌帐这几个月的经验，越是穷人，遇到事情越要受着，她把钱拿走了，顾秋水又做不了画，这家就会穷的叮当响，而且还会欠下一大笔债，光这些就够受的了，明知是她做的又怎么样，顾家根本没有财力物力去找她。
　　等她躲过了风头，回来再偷偷把李秀芝接走。
　　顾梨花打了一把狠毒的好算盘，越想越美，就迫不及待的起了床，在黑暗中穿好了衣服，像一只猫一样的悄无声息的走出自己住的屋子，又悄无声息的拨开东间的门，走进顾刘氏的屋子。
　　顾刘氏已经睡熟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有些破损的纸窗照在屋子里面，那木箱在暗夜似乎发出幽幽的光，顾二姐上前一把拿在了手上，转身就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她打开小木箱借着月光看了看，里面正是有一摞银票样子的东西，微微一笑，用手一把抓了出来塞在了怀里，然后自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匕首，同样悄无声息的去拨顾秋水的屋门。
　　其实顾二姐没有细看那一摞银票，只有上面的两张是真的，底下都是顾秋水裁了大小相同的七连纸。
　　这一夜顾秋水睡的极其不踏实，临睡觉前，她才找到了为什么不踏实的原因，因为这林雨轩，身上有竟有那裴显的气息！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顾秋水对林雨轩了解也不甚多，但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这个人竟然和那裴显像是一类人！
　　这一点让她心里更不踏实，但是这一笔一万多银子已经收了，以林雨轩今天的态度来看，恐怕很难再退回去了，实在不行，一个月后等她交了画，带全家人远走高飞便是。
　　顾秋水思来想去就失了眠，三更的梆子响了，她还没有睡踏实，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因而顾梨花用匕首轻轻拨门闩的时候，顾秋水便听见了。接下来连她自己都很惊讶，她一秒钟都没有耽误的起身，跳下了床，藏在那书架一侧。

　　顾秋水的屋子一进门便是一个宽宽的画案，绕过去才是床，书架。
　　顾梨花握着刀走过去猛的掀开帐子，不看便砍，砍了一下才发现床上无人，她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好像的确无人，那大概是出去方便了？会有这么巧？
　　顾秋水瑟瑟的站在书架的一侧，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砚台。
　　顾梨花慢慢走出了屋子，顾秋水这才看清竟然是顾二姐儿，心里顿时一片冰凉。
　　那顾二姐走到院子一角的茅厕里。
　　这短短的时间里顾秋水冲出屋子，快步跑到正房，正房屋子的门栓前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然后就高声喊，“有贼，快起来抓贼！”一边喊着，一边掀开西间的帘子，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因太过紧张，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扑倒在西间的床上。
　　顾大海因为心里着实高兴，又和秦氏几番缠绵，还没有睡踏实，三姐一喊就被吵醒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身上只穿了条中裤，有些不耐烦的说，“三姐儿，那里有贼？”
　　还没等顾三姐儿回答，一个人影就飞快的进了西间，手里拿着一把刀，往顾秋水身上砍。

　　顾大海一下子完全醒过来，出于本能上前挡住了三姐儿，肩膀上生生挨了一刀后才看清这人竟然是顾二姐儿，不由勃然大怒，伸手上前夺了顾梨花手中的刀，好一阵拳打脚踢。
　　等秦氏把屋里的灯点着，顾秋水发现顾二姐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四周汪着一滩血。
　　顾大海打完了也有些后悔，不管怎么样，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这个时候顾刘氏被吵醒，端着灯过来了，她没往西间看，嘴里惊呼，“箱子不见了，银票也不见了！”
　　顾秋水原本坐在正房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看到顾氏进来才勉强笑了笑，说道，“娘，你的箱子在院子里，银票可能是二姐拿了，她刚才进了我的屋子拿了刀要砍我，我吓坏了，跑到了西间，二姐砍了阿爹一刀，被打昏了。”
　　这信息量有些大，顾刘氏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是随着顾秋水进了西间。
　　帘子一掀开便是浓烈的血腥之气，顾刘氏看到二姐儿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看样子已经断了气，恐怕多半是活不成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顾秋水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秦氏，秦氏懂了她的意思，抖着身子走过来，和顾秋水一起扶了顾刘氏去那东间歇息。
　　顾大姐向来睡的沉，顾秋水安顿好了顾刘氏她才醒过来，看见家里正房打开，里面灯火明亮，心里诧异，就穿着中衣过去看了看，结果看到秦氏正在给顾大海包扎伤口，那肩膀上的伤口极深，皮肉都翻了出来，血珠子顺着肩膀往下流，已经流到了大腿处，顾大姐儿看的惊心，连忙问，“爹这是怎么了？秦姨娘，纱布在东间里，我去拿。”
　　秦氏听了连忙跑去东间。
　　顾大海黑着脸，并没有搭理顾大姐儿。
　　顾大姐儿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呆坐在一旁的顾秋水。
　　顾秋水其实也有点吓坏了，她没想到顾二姐心肠如此之狠毒，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下手害她了，上一次是推入水中，这一次是直接拿刀来砍，这个人心性已经完全败坏，没有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和资格了。
　　顾大姐见顾秋水也不说话，屋子里还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就虎了脸，问道，“三妹，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秋水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大姐儿上前抱住顾秋水，用自己中衣的袖子给她擦着泪，这些日子三妹儿一直像个小大人，这下却哭的像个几岁的女娃。
　　顾秋水只哭了几声便止住了声，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失态，加上上辈子也三十多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经事。
　　“大姐，我晚上睡不着，听到外面有贼拨门，我起床躲在了书架边上，后来那贼走了，我就赶紧跑到爹爹屋里，谁知那贼追了过来，砍了爹一刀，爹就和她对打，后来才发现贼竟然是是二姐，她之前还拿了母亲箱子里的银票。”
　　顾大姐听了脸色变了变，这个二姐儿，她早看出来了是个狠的。
　　几个月前，那时候顾秋水还病着，顾刘氏找出了自己的两件两件绸缎褙子和顾春水的那件齐胸襦裙，让她去卖到估衣铺，顾春水很不高兴的去了，那家估衣铺位置有点偏，顾春水从那小巷子子里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大帮穿着如同乞儿的少年，其中就有顾梨花。

　　顾二姐儿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抹了几道灰，看起来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她正在跟人打架，对手是个比她高比她壮的少年，顾梨花被打的鼻青脸肿，好几次被踹倒在地上。
　　顾春水看了想过去管上一管，但是看到那两旁站着的二三十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孩子，她又犹豫了，只是躲在巷子里观看。
　　谁都以为顾梨花是败了，那少年也得意的笑着，那二三十个弃儿也附和着笑，那顾二姐儿就在这档突然爬起身，手里紧握着一个匕首，寒光一闪，那少年的肩膀立马见了红。
　　顾秋水掀开那绢丝帘子指给顾春水看。
　　顾春水唬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
　　顾秋水和她商量，“大姐，差不多四更天了，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咱们必须把这里收拾一下！”
　　顾春水下意识的点点头。
　　顾秋水从那灶屋拿出好多破旧的衣服，这些东西原本要扔掉，顾刘氏不舍得，便放在灶屋的角落里，如今倒是用上了排场。
　　姐妹二人用旧衣服蒙了顾二姐的头，把周围的血迹擦干净了，然后把顾梨花抬到了她自己住的屋子。
　　抬的过程中，顾秋水总觉得她好像动了一下，但面对着浑身血淋淋的顾梨花，她也没有勇气伸出手探她鼻息。
　　此时顾大海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吩咐那秦氏舀了两盆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的干干净净，那绢丝帘子上也溅上了好多血点子，干脆一把扯了下来。
　　等都收拾好，已经五更天了，便吹了灯仍旧去睡。
　　顾秋水重新躺在自己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然后没一会儿天就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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