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才妾

　　第十三章 上门求画（下）
　　林钟仔细看了门牌，对自家少爷说，“没错，就是里头这家！”
　　你道这林家主仆为何这么快就找上了门，皆因林雨轩的嫡母对他那是百依百顺，林雨轩因为找画师把自己的小厮弄的满城跑，林夫人就让人给三女儿捎了信，这三女儿是庶出，嫁给了扬州府衙户房主事的庶子，虽然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却正好管了全城的户籍，林雨轩请整个户房的人喝了两顿酒，又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于是没几天便查了出来，叫顾秋水的女童只有两个，一个在东城，另一个就是住在这城南巷。
　　林雨轩与林钟走到顾家门口，那林钟就在门口高喊，“这是顾秋水家吗？”
　　在一旁荡秋千的顾秋水听了一惊，睁开了眼，她的眼睛在林家主仆二人身上扫了几扫，她可以确定，她前世今生都不认识这两人，因此有些冷冷的坐在那里，没有回应。
　　院子里顾刘氏和顾大姐儿正在监督修墙，唯恐那些人偷工减料，因此林钟高喊了好几声，顾刘氏才匆匆出来。
　　“这是顾秋水的家？”林雨轩又问了一遍。
　　顾刘氏点点头，说，“对，我是顾秋水的娘。”
　　林雨轩极为客气，双手做了个揖礼，“顾大娘，在下林雨轩，不知道顾画师可在家？” 顾刘氏看看仍在秋千上坐着的顾秋水，有点奇怪这孩子怎么也不吭气，这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人长的俊，说话又那么客气，肯定不是坏人，就招呼顾秋水，“三姐儿，还愣着干什么？有人找你！”
　　顾春水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不停，这林公子比那赵秀才还要清俊十分，身上穿着天水碧的锦缎直裰，青色的头巾，更衬得面色如玉。
　　顾秋水从秋千上下来，面如沉水的走进院子，说道，“我就是顾秋水，不过并不认识二位，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林雨轩睁大了眼睛，这小娘子竟然就是顾秋水，哎呦，这可真让人欢喜，小小年纪，竟然画功如此了得。
　　林雨轩上前一把抓住顾秋水的手，说道，“顾姑娘，我姓林名雨轩，姑娘送到墨香居的那幅画，正是在下买去了。总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为了找你，我几乎翻遍了整个扬州城！”
　　顾秋水用力睁开手臂，不客气的说，“还请公子放尊重些？是你买了我的画儿？”
　　林雨轩点点头，又激动的说，“顾姑娘，你的画真是很有灵性，我看了觉得甚好，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以后的画，我都收了，你画多少张，我收多少张！”
　　顾秋水却问，“我那张画，你多少钱买的？” 林钟朝林雨轩猛使眼色，林雨一股火气在胸腔升腾，恨不得立马给那小子两耳光，这林钟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气，他明白这是让他少说些，一则他有的是银子，顾姑娘这画却是十分难找，可能拿钱也买不到，二则若报少了，顾姑娘如果去问那姓温的老滑头，数目对不起来，，那岂不是丢了脸面？看来昨天踹林钟那一脚轻了。
　　林雨轩决定报高一点，以示诚意，“一千二百两。”
　　一旁的林钟听了顿时觉得满嘴牙疼，这三少爷又开始犯混了，也二十多了，还考取了秀才，怎么就看不出夫人对他，那是捧杀呀。
　　旁人犹可，那顾春水听了气得跳脚，大声说道，“那温掌柜真黑啊，他花了一百两收的我们的画儿！”
　　林钟听了大喜，趁机说道，“顾姑娘我看不如这样，以后您的画我们少爷全收了，一张五百两，怎么样？”
　　林雨轩觉得丢了面子，将手中的扇子指了指林钟，后者脸色一下子变白，立即噤了声。
　　原来林三少爷的这扇子是特制的，里面的扇骨是用细细的铁条制成，而且里面按了个精巧的小机关，往前使劲甩的时候铁条就会出来，为防身的小器具，当然，也可以是像林雨轩这样用，用来打骂下人。
　　昨日因为伺候的不可心，林雨轩的另一个小厮林喜就被扇子打破了脸，当时血珠子直流。

　　林雨轩笑了，柔声说道，“没想到顾姑娘岁数这么小，真是可敬可佩！”
　　顾秋水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笑了笑，回答，“林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不过平常画着玩的。”
　　林雨轩没有答话，兀自从衣袖内取出一沓子银票，却转身给了顾刘氏，笑着说，“顾大娘，这是一万两千两，我买你女儿的十张画，一个月后来取，这便告辞了！”
　　顾刘氏被银票的数目惊吓到了，脸木木的，两只手下意识接过了银票。
　　一旁修墙的工匠早就做完了工，本来该走了却没有走，其中一个精壮的汉子紧盯着顾氏手中那一摞厚厚的银票。这个汉子去年曾经给林家修过花坛，远远的见过这林三少爷一回。
　　林雨轩来的快，走的也快，一眨眼就出了巷子。

　　顾刘氏手里握着那厚厚一摞银票，脸色倒有些发白，她偷偷看了看小女儿的脸色，也是有点茫然，就欢喜的先把银票塞到怀里，然后对大女儿说，“大姐儿，咱们不是做梦吧？”
　　顾春水也是被惊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也像做梦一般。
　　虽然顾秋水以前在相府，最得意的那两年，一个月只怕也要用掉五六千银子，一万两，不过两个月的花费而已，但对于现在的顾家来说，这笔银子太多太多了。
　　爹娘姐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顾秋水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就趁着天色还早，和顾大姐胡乱吃了几口午饭，用个帕子把所有银票包在里面，袖在了袖子里，然后提了个菜篮，和顾大姐儿一起上街买菜。
　　去了街市却并不买菜，而是绕到另外一条街上的沈记银庄。顾秋水记的，银庄可以寄存贵重东西，并且一一登记在册，到时候要凭了手印才能来开箱领取东西。只留下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其余顾秋水都存在了银庄里。
　　二人从钱庄里出来，才拐去菜市买了一些肉菜果蔬。路过点心铺子又买了一些点心。
　　有了这一万两银子，顾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只是林雨轩这个人，给顾秋水的感觉非常不好。
　　顾大海却是傍晚下了工才知道这消息的。
　　那秦氏自从顾大海进门，就殷勤小意的伺候着，几乎不离其左右，看到如此情景，顾刘氏一如既往的闷闷不语，顾春水气得只翻白眼。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就在商议这一万多两的用处，顾大海早就眼馋三弟的日子，提议去城里买个大宅子，再开上一一家什么买卖，就齐全了。
　　秦刘氏脑子还乱乱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梨花也在，今儿下午她的同伴小生子跑来告诉她，她家发了大财的消息，她还有些不信，但还是在晚饭前赶回了家。
　　顾二姐儿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时不时拿两只眼睛盯着顾秋水看，那目光里满含了恨意与不甘。顾梨花听着家里人的主意，不外乎就是买房买铺，她想象了一下，以后全家人包括她要仰顾秋水的鼻息生活，这让她非常不爽。
　　去岁她把顾秋水推进水里，顾三姐儿是知道的，当时顾三姐儿回头看了一下，看到了面容又些扭曲的顾梨花。她知道，她是想让她死。她死了，顾梨花的日子也许就会好过很多。但是顾秋水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在梦里竟然得到了神仙的指点，有了这画画的绝技，这一切都像梦，却又不是梦，顾梨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顾春水对买大宅子没什么意见，对开什么铺子倒是想了不少，她两眼放光的建议，“开个成衣铺子！”
　　秦氏站在顾大海身边，插嘴道，“开个饰品铺子也不错。”

　　顾秋水想了想，说道，“依我说，宅子是该买，但还是不要开铺子，咱们家人于做生意上一窍不通，蚀了本，就不好玩了。”
　　顾春水却立即出言反对，“三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谁也不是天生会做生意，那不都是大姑娘上轿，都得有第一回吗？“
　　顾秋水失笑，没想到顾春水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坚持，如果大姐做生意能入了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记得前世，听李秀芝说，顾春水婚后的日子可过的不怎么样，浆洗洒扫，孝敬公婆，但是那家人只把她当作不用给月银的丫头。
　　其实，顾秋水想起来了，前世她入了相府后，她是见过顾春水一次的，那一次是裴知言因公事来扬州呆了约有一月，也带了她来，她却不曾回家看看，那时候，父母还未去世，她却只是让一个婆子往家里送去了五十两银子。
　　那一日她独自呆着无聊，就坐了马车，由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在街上慢慢闲逛。无意间看到了正在街角哭泣的顾大姐儿，那顾大姐脸色蜡黄，一身破旧的粗布袄裙，正用一块帕子擦着脸上的泪，大街上人来人往，俱已司空见惯，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劝解。顾秋水在车上难过了好一阵，却还是没有上前相认，入了相府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低微，那顾大姐一看就是又丑又贫，她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岂不让跟着的丫鬟婆子讥笑？
　　车子走出来老远了，她才命丫鬟素梅去给那哭泣的妇人送去二十两银子。
　　数目太多，是会被人疑心的。
　　顾秋水却并不知道，等素梅再走到那个街角，顾春水已经不在了。
　　而且随行的刘婆子已经认出来了顾春水，那日给顾家送银子，顾春水正好在娘家，也是哭哭啼啼的。
　　“三妹，你发什么呆啊？”顾秋水不满的道。
　　顾秋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说，“有些困了，也有点说不出来的不踏实。”
　　一家人听了都默默不语，其实顾大海和顾刘氏也有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只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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