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师兄把我当女儿养

　　水井边的柳树下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梳着垂挂鬓，将头发左右平分梳在两边，脸很白皙，眼睛在她那巴掌宽的脸上显得特别的黑和特别的大。

　　这是一个对于雷蕾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邹丽正在水井边洗衣服，她是雷蕾这辈子的娘亲，邹丽站起身，提起木桶，让她走远一点，“娘要倒水了。”

　　水‘哗啦’一声，水井边的蚂蚁窝被淹个正着。

　　雷蕾还太小，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邹丽干活的时候都会把她带上，邹丽重新从水井打了桶水上来，准备把衣服再过一次水，“阿蕾每天都换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又不需要像你爹一样下地干活，不出汗，换个里衫就够了。”

　　邹丽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可真够奇怪的，前一天的衣服不重新洗过，她就打死也不肯穿，说难受，邹念不帮她洗，她就一个人提着木桶抱着衣服来到水井边自己洗，小小的一个人，木桶都比她高。

　　早晨的雾霭被逐渐升起的太阳温度蒸发掉了。

　　道路，是黄土铺设而成，雷蕾走的时候虽然极其小心，但鞋子也依旧被蒙上一层灰，邹丽看到就埋怨雷林说：“你爹也真是的，居然给你买白色绣花鞋，花俏又不实用，还难洗，我不帮你洗，你记得找你爹去。”

　　雷蕾踢飞了一块拦路的小石子，慢吞吞地说：“我自己洗。”

　　这绣花鞋可贵了，是雷林拿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买的，但价钱只报了一半给邹丽听。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六岁，洗个鞋子什么的小意思。

　　邹丽抱装着全家人换洗衣服的木盘，白了雷蕾一眼，“就你，得了吧，上次你说要自己洗衣服结果差点被水桶带到水井里去。”

　　邹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样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雷蕾家一共有三口人，她爹雷林下地了，邹丽双手抱着盆，里面装着刚洗完的衣服，不方便开门，让雷蕾去把院子的栏栅打开。

　　栏栅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曼，邹丽皱着眉说：“有空得把这些碍事的藤蔓给拔掉。”

　　有四间房，院子有点小，青石板铺地，种有几棵果树，不拿去卖，只是自家人拿来解解馋。

　　雷蕾帮邹丽把衣服晒好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进门的左手边靠窗摆着榉木做的长方形桌子，一张桃花心木的大床，床顶上挂着邹丽亲手做的白布刺花蚊幌。

　　这些是雷林请村里的八叔做的，他是一个木匠。

　　拉开桌子的抽屉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缺了个角的小碗，到院子里面的水缸打了碗水回到房间，拿出毛笔蘸着清水在桌子上开始练昨天先生布置的大字。

　　今天的天气很好，邹丽就进来雷蕾的房间，卷起她床上的棉被，拿去外面晒晒太阳，“墨水你爹已经托今天去镇里的八叔买了，下午就回来，你八叔忙，别等他送来，你下午放学时自己过去拿，记得嘴巴要甜一点。”

　　雷蕾练着字，没抬头，“知道了。”

　　村里面请了一个先生，教他们这些还不认字的小孩习字，早上先生要下地，未时是学堂开始授课的时间，相当于现代的下午。

　　不仅仅是习字，有时候先生也会给她们讲外面精彩的世界。

　　她是三岁开始习字，过不久她就六岁。

　　雷林从地里回来了，牵着一头牛，雷蕾正吃着午饭，邹氏没空，朝屋里叫她一声，“阿蕾，舀勺水给你爹冲一下脚上的泥。”

　　雷蕾放下筷子，从吃饭的屋子走出来。

　　邹丽正在院子拔掉围栏上面的藤曼，已经快拔干净了。

　　她爹雷林，是个大汉，一勺水太少冲不干净，雷蕾打了两瓢，雷林摸了摸她的头，咧嘴笑了笑，“阿蕾真乖。”

　　雷蕾，“……”

　　吃完中午饭，雷蕾就背着自己的小布书包去村学，村学建在村尾，昨天二奶奶家的小孙女妞妞说今天要跟她一起去上学，路过她家的时候雷蕾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妞妞的名字，“雷珊！”

　　“来了！”大门开了，从里面蹦出了个扎着两小羊角辫的女孩，比她还要高一点点，蹦蹦跳跳地来到雷蕾身边，“我们走吧。”

　　到达学堂之后，首先要先把作业交给先生，先生姓雷，为人谦和，雷蕾很喜欢他，大概四十来岁，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

　　学堂一共有三十几个小孩，大多是姓雷，但也有隔壁村的小孩。

　　先生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半旧的长衫，中等个子，检查完之后表扬了几个人。

　　其中就有雷蕾。

　　“雷蕾的字最认真，也最好看，你们大家要好好向她学习。”然后先生批评了几个态度不认真的人，

　　被批评的男孩中有一个叫植筠，

　　跟她同桌的雷珊，用手肘碰了碰雷蕾说：“植筠在看你。”

　　她知道植筠是雷蕾的未婚夫，雷姗比她还要大一点，已经知道未婚夫代表着什么，植筠的肩背微微驼曲，看人时眼睛总是带着阴沉，令人莫名不喜。

　　植筠家的关系和雷蕾家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她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不顾把雷林和邹丽的反对，帮雷蕾订下的这门亲事。

　　检查完作业之后，先生开始让他们读书。

　　学堂的院门爬满了牵牛花，墙壁裸露的石基长满了淡绿色的青苔，从里面传出整齐悦耳的读书声，书声有点稚嫩，每天上课的时间都是一个半时辰，相当于三个小时。

　　从学堂放学过去八叔家拿墨水，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邹丽推了一下雷蕾让她叫人。

　　“大姨。”

　　她大姨邹念，脸有点圆，不过身材高挑，嫁给了一个镇上的木匠，生活过的还不错：“这是雷蕾吧，都这么大了啊，明明上次见的时候才到我膝盖那么一点。”

　　她娘笑着接到，“可不是，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邹丽让雷蕾去倒杯水给她大姨。

　　“大姨，喝水。”

　　邹念脚下有一个大布包，里面装的是她二表姐华慧小时候的衣服，说是小了，她表姐穿不下，家里面又没有比二表姐还小的女孩了，所以就拿来给她穿。

　　邹丽让她回房间练字。

　　在房间里练字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隔壁传来她大姨跟她娘亲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内容很杂，但多数是跟怎么生儿子有关。

　　雷蕾放下笔，发了会儿呆。

　　上次雷林赶集时，帮她从镇上的书店里带回来一本书，她字差不多已经认全了，大多数书的意思她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

　　而且，这是一话本，话本一般写得都比较通俗易懂。

　　话本的内容是关于神仙与凡人相恋，他爹不认识字，村学是近年才开始办的，话本的封面已经泛黄，因为便宜雷林就带回来给她了。

　　书上说这世上是有神仙的，村里的老人也对她说过这句话，据说神仙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学堂上六天的课，休一天。

　　今天是他们休息的日子。

　　村里面的小孩都聚在大榕树下玩游戏，蒙住脸捉人，捉到人之后要猜对那人的名字，雷蕾不玩，太阳有点晒她带着顶草帽坐在榕树根底下听着老人们闲聊。

　　聊的大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邹丽从菜地里面锄完草回来，看见在榕树根底下坐着的雷蕾，“阿蕾去叫你爹回来吃午饭了，太阳这么大，要晒晕人哩。”

　　向南是成片成片的农田。

　　到达田里的时候，雷蕾不敢下地，害怕有水蛭，她就在田埂边上对着田里喊了一声雷林。

　　声音有点小，不过雷林还是听到了，他牵着牛慢慢地向雷蕾走过来，牛‘哞’了一声，牛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雷林弯下腰，挽了一下裤脚，把锄头扛到肩上，温暖的大手牵住雷蕾的小手，“走吧，我们回家。”

　　路上遇见放牛回来的植筠，他驼着背骑在牛上面，还主动跟雷林打了声招呼，“雷叔！”

　　雷林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乖巧的女儿要嫁给这么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他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待植筠走远了之后，雷林便问她，“阿蕾想不想也试一试骑牛的感觉。”

　　雷蕾还没有说话，雷林就单手把她拎到了牛背上，吓得雷蕾一下子就抱住了雷林的手臂，始作俑者大笑：“哈哈哈！”

　　雷林让她别害怕，单手扶着雷蕾坐好，他的手上都是厚茧子。

　　雷林一手扛着锄头，一边手牵着牛绳慢慢走着，雷蕾坐在牛背上嘴角微微弯起，见到她高兴的模样，雷林拍着胸脯说以后保证让她骑个够。

　　但邹丽不给她骑牛的，她总说女孩子不应该做这些事情，雷林悄声对雷蕾说：“这是我们父女两个的秘密，阿蕾不要给你娘知道喔。”

　　天空中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雷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她看见了一艘会飞的大船，通体漆黑十分巨大，但是却轻盈得像是一只小鸟。

　　红彤彤的太阳落山之后，头发花白的村长召集村里的人宣布了一件事，“明天辰时仙师在镇上收徒，大家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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