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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
县太爷驾到，于家一众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聚到了院子里见过县太爷，除了行动不便躺在床上修养的于老大和在书房读书的于俊麟外，其余都候在了院子里。
窦老太站在于老头旁边，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摘，手上因为洗碗还沾了不少水渍，只见她揪了揪老头子衣侧，使劲给他使眼色，见他不理缩着脖子装鹌鹑，掐住他腰侧的肉死命的拧着。
于老头忍着痛，不吱声。他知道老婆子的意思，无非是请县太爷进去坐坐，说实话他也想啊，可县太爷一直和他女儿说着话，他找不到机会插话，要是乱插嘴，县太爷一个不高兴会不会把他们全抓了下大狱啊，还是再等等。
窦老太心里有点着急，这让县太爷待在院子里怎么都不像话，她男人又不说话，她那个愁的呦。
情急之下她又掐了一把，于老头是脸也憋红了，他拍开窦老太的手，抬起头动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王金焱抱着女儿又开始絮絮叨，小宝淑搂着他的脖子扭头不想听，恰好见着了于老头微弯着腰，候在一边仿佛有话说的样子。
她拍拍他爹的背道:“爹爹，于爷爷好像有话要告诉你。”
王金焱抱着孩子转了个身，疑惑道“你有什么事要与本官说的。”难道是想讨赏，他心里有些不悦，赏是应该给的，但这吃相也未免有些难看。
于老头低着头，拱着手颤颤巍巍道:“还请老爷，去屋里坐坐，这院子里实在是怠慢了。”
这院子虽然整洁，但也有不雅之处。
院子一侧是猪圈，猪圈里虽然已经没了猪，被一群小鸡占了地盘，但猪粪特有的味道还是挺难入鼻的，尤其是刚下过雨，雨水冲刷着猪粪把它的味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再加上于家每天煎药的药味混合在一起，这个味真是难以言说。
王金焱本来沉浸在找回女儿的失而复得中，完全闻不到那股味，现在经于老头一提，他像是突然鼻子通气一般，那股味就蹭蹭蹭窜了上来，实在是难以描述。
他的脸色有些微妙，不过是碍于众人不愿露出丑态
“本官还有事要先走，既然小姐也找到了，那就不进屋了，我一进去你们也不自在，我先代小女向各位道个谢，实在抱歉给各位带来了麻烦。”
王金焱把孩子放下，向着于家几口微微鞠了个躬。
“不麻烦，不麻烦”
“不敢受老爷的礼。”
“县太爷言重了”
于家几口不敢受礼，赶忙回礼。
“小虎。”王金焱话毕就有一个衙役拿着一锭碎银子塞进了于老头的手里。
于老头推辞了一番“不敢当不敢当，这实在是……”
“拿着吧，这是县太爷赏的，是谢礼。”衙役小虎拍拍于老头的肩头说道。
“咱们回家吧。”王金焱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擦了擦女儿粘上糖浆的嘴角，柔声道。
“小哥哥……爹爹，我还没和小哥哥打招呼呢”王宝淑突然想起，焦急道。
“你家孙子呢，怎不见他？”王金焱向于老头问道。
“宝蛋不懂事，在书房读着书呢，小人这就去叫他。”
“既然读着书那就别打扰他了，读书是正经事，农户人家也难得有个读书人，还是别拿这些小事烦扰他了。”他又对宝淑劝道，“既然你小哥哥在读书，咱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好不好。”
“好吧。那于爷爷你帮我跟小哥哥说一声我走了啊。”
“是，小姐，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一群人又如来时一般走了。
于老头送了一段路后就回了家，一回家先去厨房要了碗凉水，三两下就灌了下去，水渍弄湿了胸前衣襟。
只见他拍拍胸口，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
“哎呀，老头子，地里多脏啊，快起来。”窦老太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太埋汰了。
“你让我缓缓，你让我缓缓。”于老头拂开妻子的手。
“看看你这样，吓个半死，都不如我和你儿媳两个妇道人家。”
“行，你厉害，你厉害你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劲地撺掇我出头，我的肉都被你掐紫了。”
“你就是没用。”
“我没用，宝柱是怎么来的，你一个人生的了吗”
“你个老不休的，儿媳妇还在呢。”
“爹，娘，我去看看宝柱。”小窦氏很有眼色地避了出去，其实她没婆婆说的那么镇定，
她其实吓得脚都软了。
……
窦娴娘坐在驴车上，一块碎花青布裹着头发，圆润的脸上愁眉不展，她想着也不知道妹夫咋样了，听传信的人讲那是伤的重了，说是四肢都被打断了，这真是愁死个人，也不知妹妹还撑得住嘛。
“大壮，能再快点嘛，这都赶了近一个月了。”窦娴娘催促道，她心里焦急万分。
“这已经很快了，再快这驴就吃不消了，还有那鸡蛋什么的碎了不可惜，我知道你着急，但十几天都过了，还差这一天半天吗。”牛大壮劝道。
“快到了啊？”
“前头就是盘溪村，再顺着河道走个几个时辰就到了，咱们不着急啊。”
“唉，真是的，好端端的摊上这种事。”
“有些事要想开，说不定因祸得福呢。”
“这种福气不要也罢。”娴娘把装好的鸡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坏松了口气。
这两人是小窦氏的姐姐姐夫，女子名为娴娘，不久前刚满四十，她比小窦氏整整大了十岁，从小就把妹妹当做女儿来养，对妹妹的好那是村里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窦娴娘十七岁时，嫁给了走街串巷的货郎牛大壮，牛大壮是苏山县人，于是窦娴娘就嫁到了邻县。
苏山县虽是邻县，但离林山县可并不近，两县之间隔着一座高山，出行十分不便，往往要绕很长一段路。
当初于老大的事情传过来已经半个月了，他们收到消息就收拾东西紧赶慢赶打算去帮把手，那是一刻是也不停歇，赶了十几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到了。
牛大壮别看名叫大壮，他可是一点也不壮，反而有些瘦弱，只不过精气神足足的，就是有几分愚孝，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为人也不市侩倒有几分古道热肠之心，无论是谁落了难他也愿意去帮一帮，更何况是他嫡嫡亲的妹夫。
妹夫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向来正直爽朗，干不得那种让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事，但那四肢打断的事倒是有几分真，或许没那么严重，可大致也差不离了。
妹夫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唯一年轻的也就妹妹一个，怎么撑得住，哪怕去的迟点到底能帮忙搭把手，也好过寒了妹妹的心。
车上装了一些药材和一些补身子的土特产，这些东西还是她自个儿掏钱买的，就她那吝啬的婆婆，愚孝的丈夫，能准备什么。
还有两只老母鸡，是打算给妹妹他们补补身体的，不过有些蔫了，抓的时候那精神是不错的，一路上也跟着他们吃苦了，也不怎么肥了，不过也不影响功效。
“你看着鸡干嘛，怎么，舍不得了？”娴娘阴阳怪气道，她可记着呢，临出门他那好娘亲可是抱着两只老母鸡不肯撒手，又是撒泼斗气，又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败家，他也不护着。
“没有的事……既然都带出来了总不好再拿回家去，你又瞎想些什么呢。”
“我能不瞎想吗，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她白了他一眼。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拿出来说啊。”他嘟囔道。
十年前，窦娴娘年近三十岁，膝下却只有两个女儿，家里婆婆那是整天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儿都不顺眼，那时她是受尽了委屈，吃棵葱都得看婆婆颜色。
回娘家小住几天想带只鸡走，都搭人家牛车过了几十里山路了，那老太太还是硬乘着她儿子的驴车追了上来，把鸡夺了过去，那天车上坐了不少回娘家的小媳妇、大嫂子，她是丢尽了脸。
幸亏没多久就生了顺子，要不这个家里她是真待不下去了，果然女人还是要有儿子才有底气，那老太婆现在还不是对她和颜悦色的，就连大丫、二丫她也不敢随意辱骂了，丈夫也从愚孝一点点扳回来了。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别说自己了，就是小妹也是如此，小妹原先成亲七八年都没怀孕的时候，她婆婆还不是时不时给她脸子看，每天都指桑骂槐，就是见不得妹妹松快，这还是亲姑姑呢，当年也是她亲自做的媒。
这不一有了孙子就脾气变好，婆媳两个也处的跟亲母女一样，还不是妹妹有个儿子。
所以，她是不会后悔当时的举动的。
……
天暗了下来，牛家夫妇也到了于家门口。
窦娴娘敲了敲门，牛大壮把一些药材，土特产拎到手上，两个人等在一边。
于家一家子刚吃完饭，准备过会儿就休息，没想到还有人敲门。
窦老太嘀咕道，“谁啊，这么晚了。”
“我去看看，你先在屋子里待着，顺便去看看孙子。”于老头劝道。
“好，你小心点。”这么晚了，怕不是什么好事。
于老头没着急开门，而是借着月光，透过门缝先谨慎地看了一眼，见到了牛家夫妇才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有些疑神疑鬼了，最近事情把他吓坏了，生怕再来件坏事，他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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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妻子的妹妹是叫小姨子的，为了方便就都随妻子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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