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

　　黎明，云雾缭绕，袅袅升腾，初阳冉冉而上，为人间撒下一片金黄，唤醒了不肯醒来的鸟儿。前日还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听闻鸟儿醒来，亦是伸伸懒腰，绽出了最妖冶的模样。

　　百姓闻到鸡鸣，睁开双眼，笑着开始一日的劳作。这方土地不大，却是安和宁静，邻里亲和，宛若世外桃源。

　　穆玄早已醒来，洗漱后简单用了早膳，便坐在园中新栽的槐树下，盯着新翻的泥土发呆。

　　亦不知过了多久，待回了神才发现日头已高，再看看一直陪在身旁的人，她正拿着一根细长的签子拨弄着香炉，一双眸子静若止水，不带丝毫情感。

　　香炉被搅动得火焰旺盛，不断冒着青烟，原本清淡的檀香也少有的浓烈，散到了院子各处，连无味的绿叶也染了这味儿。

　　穆玄伸手拾起脚边的枯枝，不断翻弄着被露水打湿的泥土，犹豫不决。最后却终是扔了枯枝，冲着徐归道：“徐归姐姐，教我习武吧。”

　　本来闻着安神的檀香，徐归有些昏昏欲睡，听了穆玄的话，倒是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有些惊讶：“为何？”

　　“这样以后我便可以保护你了啊！”穆玄回答得极快，好似保护徐归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无论何时都不会犹豫。

　　徐归恍惚片刻，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而后又想起了心魔梦魇中的一幕幕，她很快回神，道：“我不需要你保护。”

　　慌乱而急切的拒绝。

　　徐归算是怕了这“保护”二字，千百年前她因此失去了挚爱，孤独一人于红尘中苦苦挣扎，拼尽全力却寻找不到出口。人说痛就像刀子剜在心口，刀刀见血，她却觉得痛如细水长流，一日一日纠缠着，平静中给予绝望。

　　以前她曾自翊强大，无人能及，如今却是怕了，真的怕了，她承受不了这样的苦。在浮玉山修炼时，再怎么清寒亦是有人相伴，而离了那片乐土，便是落于茫茫红尘亦是孤寂难耐的。

　　徐归寻了那么久，总算是守到了穆玄，即便这一世的他只是普通凡人，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宿命，但是他这简短的一生于徐归而言，便是一次救赎，不管是七十年、五十年、二十年，亦或者是更短的时间，只要存在便够了。

　　所以徐归不需要谁的保护，她奢求的从来只有一个，便是那人能呆在身边，平平安安地陪着她。

　　徐归定定地看着穆玄，道：“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不需要你的保护。”

　　穆玄怔怔地静了许久，原先光亮的眸子黯淡无光，像灭了的烛火，他失神得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徐归的要求。

　　……

　　徐归稍稍教了一下如何利用天地间澎湃的灵气，并将之化为己用，之后便放任穆玄，由着他自己去揣摩领悟。

　　穆玄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身后是飞珠溅玉的瀑布，汹涌的泉水自天而来，倾泻而下，奔腾不止。他闭着双眼，静静打坐，感受着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灵力。

　　天地万物，皆为生灵，其气则为灵气。

　　穆玄在心中默念着徐归教给他的拗口的咒语，慢慢吸收着围绕在身旁浓厚的灵气，一瞬间便觉耳聪目明，仿佛充满了力量。

　　稍稍修炼片刻，穆玄收获颇丰，不由得睁开眼睛，想同徐归分享，话语还未说出口，便被他又咽了回去。

　　穆玄遥遥望着不远处垂手而立的人，只见她衣袂飘荡，黑发款款，闭着眼隐在阴影处，正睡得安恬。

　　穆玄看了许久，直到一只误入的蝶儿从他面前飞过，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修炼。

　　其实徐归并未教他习武，而是不由分说地让他走上了修仙一道。她说只有修仙了才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不成为她的累赘。

　　穆玄不知道“永远”是有多久，他问徐归：“修了仙是不是就能一直一直陪着你了？”

　　徐归点点头，道：“是。”

　　于是他便接受了修仙这件事，只是他没看到，徐归挣扎而犹豫的复杂目光。

　　徐归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挣脱心魔，从梦魇中醒来后，便发现自己额上的朱砂痣成了一朵血色花。她看不出是什么花，可却能从其中看出浓烈的煞气，即便是自己，也不由心惊。

　　待痕迹遍布全身，便是她灰飞烟灭之日。而她有所预感，这一天会来得很快。到那个时候，穆玄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不断地寻找着自己。

　　徐归不晓得教他修仙是否正确，她只是凭着本能行事，一来她希望穆玄能陪着她，二来便是日后出了事，成为仙者的穆玄也是有很多人乐意帮助的，到那时候即便自己不在了，也能让他自己过着，

　　穆玄从未接触过天地灵气，自然无法分辨其中是善是邪，他闭眸感受这一股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却不知在这些淡蓝色的灵气中，竟夹杂着几缕隐隐的黑气。

　　穆玄不知晓如何分辨，只知道要一直吸收一直吸收，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强，成为无人能及的人。而随着他的吸取，周围的黑气渐渐浓郁，灵气却因霸道的黑气而稀疏少见，直到消失。

　　徐归睡了许久，这会儿早已清醒，只是溺于温暖的阳光不愿睁眼罢了。她没有刻意去注意穆玄，却也感受到了这股不详的黑气，转眼看向他，不由心惊。

　　一大片魔气正向穆玄聚拢，将之团团围住。

　　而穆玄静静打坐，却以极其快的速度吸收着这些魔气。

　　徐归心头一凝，迅速走至穆玄跟前，将穆玄唤起：“穆玄，快停下来。”

　　穆玄专心致志地修炼，这会儿被徐归唤回神魄，倒是意外，只因不久前她才跟他说要专心，不得分神，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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