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干了这碗血

　　‘没心没肺’事件被霍克利获知后，血族老父亲愣是在厨房站了两个钟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但毫无原则的父亲使命感又告诉他：孩子的天性需要释放，绝不能压抑。

　　‘倾听众生愿望’然后‘助人为乐’是神祗的本原。迦叶在神棍祭司那个渣渣的身边生活五十年，所形成的自觉便是如此。

　　求仁得仁求恶得恶。有因有果。

　　她虽然已被转化为黑暗生物的一员，但天性还是从前一样的纯透。事实告诉霍克利，崽很享受这种搅事生涯。

　　而他也不想彻底颠覆崽的世界。

　　霍克利劝服自己再等等，也许随着眼界的打开知识的增长情况最终会走向正常。

　　终于平复心情。最近没有家庭教师，孩子的注意力没得到分散，认知没有专业的引导却喜欢自作主张，身为家长自然有点焦急。

　　说到正确培养孩子成材，黑发血族突然记起重要人物——他的老朋友，出自老牌贵族之家的诺曼铂金。

　　诺曼快九千岁才和伴侣生了个女儿，取名爱丽丝。爱丽丝年纪小小就十分优秀，不仅能力天赋出众，行为处事也极其成熟，活脱脱小淑女。

　　以前霍克利是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别人养崽，但现在不一样，他也是有崽有父亲身份的一员，对于有经验的前辈，当然要抱着虚心学习的心态和取长补短的眼光。

　　有父亲身份的家伙们，不该时常聚聚讨论讨论育儿经相互答疑解难共同进步么？或许诺曼那家伙在养女儿的路上也遇到过这种烦恼？

　　一念既起，管家父亲撸下身上的围裙，叫来男仆送餐，兴冲冲出门会友取经。

　　所以傍晚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两个红眼睛的血族相对。

　　一个在长桌这头，一个在长桌那头。

　　萝莉的晚餐是火焰龙的血，外加一份特殊材料做成的布丁。

　　血族的确以血为生，但食材并不局限于人类。霍克利混迹厨房几百年，料理的手艺精湛无比且乐于创造，养崽后又随时随地激/情满满，更是花样层出。

　　金发血族的晚餐好像是人血。因为管家没有那份耐心为他准备营养百倍的餐食，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提供最简单的规格。

　　被差别对待的霍尔德也没说什么。霍克利是个什么德性，谁都清楚。

　　在享用‘爱的晚餐’之前，迦叶看着霍尔德开始思考一个一直以来还未解决的问题。

　　黑猫坐在桌子上正享受它的烤鱼，白骨精连胃都没有根本不能吃饭，早不知道躲哪个角落抱着亲姐消沉。

　　玛丽安一动不动地立在萝莉身后，她自认为仆，因而拒绝与主人同桌而食，更坚持要时刻守候认定的‘大人’。

　　黑猫剃干净一条鱼肉，爪子一蹬便把鱼骨头推下桌。

　　一棵含羞草在餐桌底下蹦蹦跳跳，以为是投食，叶子一绞，发现接住的是骨头后顿时不乐意，唧唧叫唤，并发脾气地抡长叶子玩了一把愤怒的‘标枪’。

　　鱼骨头好死不死地，像一把飞剑，直直朝小主人脑袋插过去。

　　“大人，危险！”

　　还瞪着霍尔德发神的迦叶无所畏惧，这点暗器根本构不成半点威胁。她正准备挥挥手，背后一阵风卷过，接着身下一空。

　　鱼骨头扎进了椅背，还在颤颤巍巍抖动。

　　萝莉被玛丽安夹着举高高。

　　女童有点茫然的目光往下看一瞬，发现自己离凳子有着不可忽视的距离，表情离奇地空白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对矮子的恶意。

　　“大人，好了。”忠心护主，始终不肯离萝莉超过一步远的亚麻色长发少女，轻柔地把她放回凳子上，并出手拔下椅背上的鱼骨头。

　　迦叶回头看少女，她双目闪亮，一脸真诚。这忠厚老成的姿态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苛责。

　　萝莉垂下眼睫，思考被打断，她也没朝霍尔德发问的心情了。默默拧头，端起杯子，情绪低沉。

　　黑猫低咳一声，对自己引起的骚乱有点不好意思，它用爪子揉了揉脸，心虚地从盘子里拖出一条比较小的鱼，爪子一推，不含水分地给含羞草投食。

　　得到一条鱼的草妖一绞叶子吐出零碎的骨头。

　　玛丽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黑猫，活像它是个没用只会惹麻烦的低级宠物。

　　还好这眼神没被黑猫看见。

　　这边热热闹闹，吃饭的阵仗极其豪华，那边霍克利扫视自己，却只有一个男仆在身后负责递餐巾收拾用具，何其冷清。

　　尴尬沉默中偶尔有零碎声音。

　　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两位长老来访。

　　是关于君王子嗣的问题。

　　大家一致认为庄园里的东方萝莉是君王的子嗣，但霍尔德好像忘记该正式宣布并引见族人，犹豫许久，长老们还是决定来提醒一番。

　　霍尔德表示很震惊：“我像是那种有子嗣的老家伙吗？！”他还这么年轻，连伴侣都没有，怎么可能？

　　“可……”长老看着旁边的萝莉，不太能接受君王的反应，“这位大人有着和您如出一辙的眼目……”

　　还是不要否认了吧？哪怕是一夜风流露水姻缘留下的私生子，都带回来了总要有个交代。况且这位大人一看就是极其优秀的血脉啊。

　　“只是凑巧而已。”金发血族睁眼说瞎话毫不心虚，“这是霍克利的孩子。”

　　啊？怎么可能？

　　“谁都知道霍克利他没有生育能力，哪来的孩子！”头发苍苍脸上褶子一堆的老头有点愤怒，“大人你不能逃避责任！”

　　纯血本来就少之又少，多一个都是宝贝！像个男人一样捡起自己的义务！不要随便甩锅给别人接啊，混蛋！

　　“所以是他收养的孩子。”金发血族注意到萝莉皱眉，只想快点打发走两个老头，当着当事人讨论身世实在失礼尴尬。“说是碰巧就是碰巧，不要做无谓的纠缠。”

　　对方还是不甘心，想再说什么，一直旁观的女童却开口了。

　　“我确实不是他的子嗣。”迦叶玛瑙红的目子盯着老头，异国的语言说得流畅自然，“我已经存在五十年，来这里不过是因为上一代监护人长眠地底，改由霍克利接过供养责任。”

　　长眠地底，是指死翘翘？上一代监护人？莫非东方国度真存在着和墨洛温纯血一样有红色眼睛的血族？

　　竟然是霍克利收养的么。

　　两个叹气的老头郁郁寡欢地告辞。

　　身世的话题一过，因为身高问题而低沉的迦叶奇迹般地振作心情。

　　“既然已经是‘刎颈之交’，”她摸着下巴平铺直叙，“作为知己，我也有必要实现你的愿望。”

　　连无关人士都已获得她的举手之劳，而身为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知交，霍尔德竟然还没有得到她一丁点恩惠。

　　这显然不厚道。

　　这话题引起金发血族的警觉心。他直觉后面的对话可能不太美好，甚至无法直视。

　　“但你的问题无法简单解决。”不是滴两滴血就可以搞定。萝莉手指交叉，眼神锐利，诡异的气场宛如即将为儿子说亲的老太太。

　　“所以告诉我……”郑重提问的萝莉直视过来，让霍尔德瞬间有种正和领主会晤谈判的公事公办感，“你理想中的伴侣究竟符合哪些条件？”

　　霍克利才养半年不到的崽在问他——堂堂血族君王的理想伴侣。

　　好像只要他开口说出条件，这孩子就能立马提溜出一个符合的美丽女性解决他的独身状况。

　　你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发展这种爱好！

　　简直是噩梦。

　　比被窥探到心事还要尴尬百倍。

　　什么‘歃血为盟’‘沥血以誓’，果然就是愚蠢的决定。

　　金发血族回忆起那天傍晚转化这个神之子的行为，感觉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萝莉喝下君王之血开始生出变化，霍尔德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却捕捉不到半点痕迹。因为碗中留下的血必须清理，在祭司迦罗和霍克利的要求下他实实在在完成了仪式。

　　他喝下剩下的血。入喉的瞬间，他终于知道是什么在作怪。

　　满脑子都是‘祭司那个蠢蛋竟然害我倒退二十年！’‘长高长高长高！’‘我要很高！’的声音在爆炸！

　　神之子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最迫切的心声透过血液流淌进霍尔德的脑海。

　　知己。

　　那一刻，他恍然体味到东方人口中所说的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深切含义。

　　还真的是互为‘知己’啊。

　　毛骨悚然地霍尔德呆立，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噩梦’。

　　所以，喝下那碗血的萝莉，在第一时间‘听到’了他的心音！

　　完全不像一代霸主塔尖顶端的君王该有的愿望。

　　不是什么宏图大业，也不是什么江山美人。他是王，孤独的王。

　　孤独的王渴望安慰。最高处的寒冷自然需要最炙热的岩浆才能融化。

　　所以……

　　‘想要爱情’。‘宛如烈焰一般的爱情’。

　　一个活过千年、常年摆出矜傲冷漠、生人勿近表情的一族之王，像人类中情窦初开的小子，心底里压着泛满粉红泡泡的少年心事……宛如抠脚大汉暗戳戳期待着缀满蕾丝的裙子。

　　藏在心底最羞赧最隐秘的真切感情。

　　他相当于在一个纯真的孩子面前不挂丝线的裸出。

　　这是何等的失礼以及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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