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偏要娶我

　　吃早饭时，齐家祖孙三人都不敢多喝水，饭桌上也没摆着韭菜、萝卜、葱蒜这样有异味的东西。否则上头问着话呢，您这边打了个韭菜味的嗝，再把贵人给熏着了，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于是齐无忧拿三个小肉包垫了肚子，没喝水，只吃了一碗红枣莲子银耳粥，就这样临行前还非让她上厕所。

　　“到了宫里，行礼的时候照着做就成了，别太紧张……不要四处张望，东扭西捏，畏畏缩缩……说话要有条理，语气要不急不缓……”

　　太夫人将注意事项再次叮嘱一遍，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祖孙三人这才登车往宫中而去。

　　马车从西华门入，进了门，下车，步行。

　　已有宫女在此候着她们了，太夫人亲自上前打赏了一个荷包。宫女笑着道谢接了，亦不多话，领着三人朝坤宁宫行去，她每一步的幅度都一模一样，机械人似的。齐无忧低眉垂目，规规矩矩，老实地跟着大家走。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过了几道门，这才到了坤宁宫阶前站下了。

　　没怎么等，里面宣了。

　　太夫人在前，方氏和齐无忧在后，肃、跪、叩。

　　叫起，太夫人因为穿着超一品的命妇礼服，行动间颇有些不太方便，齐无忧就伸手托了一下她的胳膊搀着。

　　然后，太夫人和方氏被赐了座，齐无忧则站在方氏身后。

　　站定了，头还不能太低，那样显得小家子气。因此，齐无忧就得以打量一下这座宫殿和宫殿的女主人。

　　宝座上的皇后徐氏已过三旬，她生得极美，美得让人惊艳，一张脸看着比实际年龄足足小了七、八岁——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桃花眼、弯弯的黛眉，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兼之她身姿窈窕，让人完全想不到她是两个孩子的娘。

　　这两日，齐无忧已经被科普了不少关于这位六宫之主徐皇后的事情。

　　说起来，她与皇帝并非结发夫妻，而是生了儿子之后由妃位扶正的。

　　没错，就是母以子贵。她的儿子是皇帝膝下唯一存活的儿子，周岁就得封太子。

　　徐皇后出身不高，父亲原本只是八品的翰林院五经博士，因为女儿成了皇后，才封了怀恩侯。

　　而此刻，徐皇后并不如她想象中一样戴着凤冠，全身金光闪闪，衣服上绣龙绣凤。她只穿着一件玫瑰紫二色金刻丝通袖衫，梳着牡丹髻，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而四下里的陈设也没有想象中的奢靡，宫人们的头脸甚至没多少首饰，脂粉也很淡。

　　太夫人和方氏坐是坐下了，可只敢坐椅子的三分之一，又要顾及仪态，齐无忧看着都累得慌。

　　这种层面的上下级接见，也多是聊些家常话拉近关系。所谓家常话也不是真的张家长李家短倒八卦，而是丈夫有为的就夸丈夫、儿子争气的就夸儿子，娘家有力的就夸娘家。都没有的，咳咳，基本也不会被一国之母单独召见。

　　场面上的话说了一圈，徐皇后就朝方氏身后站着的齐无忧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齐无忧闻言轻轻敛襟，步履从容来到宝座前五步站定，再次对徐皇后行礼，然后起身，头微垂。

　　她今日穿着件粉白色绣深粉牡丹纹的妆花褙子，樱桃红百褶裙，又粉嫩又鲜亮，看着十分活泼讨喜。

　　徐皇后见多了大家千金，目光都显得相对平和，象被什么东西框住了一样。而齐无忧眉宇间开阔疏朗，目光更有着灼灼的光亮，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和飒爽，却观之可亲，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或是反感。

　　真是个让人舒服的孩子，气度也不错。

　　徐皇后笑着和太夫人道：“早就听说齐大人对女儿爱若掌珠，今日见了，连我都喜爱呢。”

　　又问：“读了什么书？”

　　齐无忧规规矩矩答了。

　　徐皇后点头，看向方氏：“方夫人出身江南名门望族，父祖俱是朝廷栋梁，如今就连小女儿都识文断字，我的安阳却还是只知玩乐。”

　　徐皇后口中的安阳公主排行第五，是她的幼女，比齐无忧大一岁。

　　方氏听了，连忙起身谦虚道：“娘娘过誉了。公主殿下冰雪聪明，非愚女可及。”

　　女子出嫁，冠夫姓。可若娘家争气，又有诰命在身，通常会以娘家姓氏称其为夫人。所以徐皇后才会称方氏为“方夫人”，而不是齐夫人或者伯夫人。

　　就这一个称呼不仅抬举了方氏，更抬举了方家，难怪出身不高的徐皇后有“知书达理”的名声。

　　齐无忧暗道：果然，能当上皇后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说肚子争气是首要的，可若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混紫禁城？恐怕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你不必拘谨。”徐皇后笑着让方氏坐下说话，“皇上和齐大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分不比旁人，咱们理应多多亲近。”

　　方氏笑盈盈地称“是”。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焦急的轻呼。

　　“殿下，殿下，您慢点。”

　　下一瞬，从偏殿的帘子下钻进来个葱绿色的女孩身影。

　　“母后，母后。”女孩扑向徐皇后的怀抱。

　　徐皇后眉头微蹙，声音却依旧柔和，道：“怎地如此没规矩，还不快站好了。”

　　女孩依言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然后又重新依偎在徐皇后身侧。

　　太夫人知道这应就是安阳公主了。

　　她笑着起身行礼。

　　安阳公主弯眼一笑，先颔首受了三人的大礼，又让身边的两位姑姑和大宫女亲自扶她们起身，一派皇家公主的作派。

　　太夫人出声赞道：“公主稚龄，已是落落大方，容姿出众，娘娘好福气。”

　　徐皇后笑着嫌虚了几句，吩咐宫女端点心来。

　　“是御膳房进献的新式点心，叫酥油鲍螺，你们也都尝尝。”

　　齐家祖孙又忙起身道谢。

　　太夫人吃了一块后，点点头：“果然是新鲜吃法，入口而化，甜而不腻。”

　　安阳公主听了几句大人的聊天，大概是觉得无趣，将目光转向齐无忧，加上又是同龄人，便问道：“你是忠勤伯的女儿？你在外头可吃过这个？”

　　齐无忧将嘴里的点心咽下，答道： “正是臣女。臣女第一回吃，觉得很好吃，若是有普洱就是绝配了。”这个什么酥油鲍螺的，里面有浓浓的乳酪香，而乳酪是燕京难见之物，她的确是第一次尝到。

　　安阳公主眼睛一亮，吩咐宫女去沏茶：”上回太子哥哥也这么说，我也试了一下，的确好吃。”

　　然后又问道：“父皇说你爹可以射中三百步外的箭靶，是真的吗？你可会骑马射箭？你平日里都有什么消遣……”

　　安阳噼里啪啦好几个问题砸下来，齐无忧稳了稳心神，一一回答。

　　“那你可会蹴鞠？”

　　齐无忧点头：“会一点。”

　　安阳顿时眼睛一亮：“走，走，咱们到外面玩会儿。”说完，就拉着齐无忧起身。

　　徐皇后听见，并未阻拦，只吩咐宫人：“小心服侍着。”

　　事已至此，太夫人和方氏也不得说什么。

　　齐无忧朝她们轻轻点下头，示意放心，左右不过是陪着公主玩。

　　她在家也玩过蹴鞠——扎个彩球，找片空地就成，两三个人就能玩，玩法很多。

　　现在只有她们两人，故而没比什么复杂的，就是比踢数。以五十为一局，两个人轮流踢球，球落地了就换下一个人上，看谁踢的数多。

　　这对于齐无忧来说并不难。

　　踢了两个回合，她心里就有底了。

　　她的技术不算高超，可安阳的水平还不如她。心下计较一番，齐无忧做了决定——三局里她只赢一局，且那两局安阳公主也赢得并不轻松，都是紧紧咬住比分，最后只以一、两个球惜败。

　　安阳公主并未发觉什么，两人各有输赢，她又略胜一筹，且赢得惊险，因而兴致勃勃直呼过瘾。她身边的小姐们大都弱不禁风的，身子也弱，球没踢着两下，就气喘吁吁说不行了，退到一边儿去喝茶歇息。

　　回到正殿，安阳立刻抱住徐皇后的胳膊：“母后，儿臣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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