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月书

作者:疏影虞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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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夜处花千树四


      【东风夜处花千树四】

      少年身死幻境之中,我们在幻境消逝前,竟能看到他澎湃而来的记忆。

      原来他就是“秽”。

      面前的景致迅速变换,无数裂开的记忆化作凌厉刀锋,穿心剖肺般削割这片空白,只可惜在昏过去之前,我只看清楚一角回忆。

      是月暂晦斩杀“秽”之时的样子。

      月暂晦手持问月剑,明艳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仿佛在做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一般——持剑,刺入,拔出,而后从侍女手中拿起布巾欲擦剑,却在看向剑锋的时候顿住,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是疑惑没有错。

      她在疑惑剑身上为什么没有血,随即抬头看向匍匐在地上的“秽”,见他咬着牙,似乎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维持着这个屈辱的动作时,她轻声道:“无趣。”

      她方才一剑,从胸骨传入,直入脊背,速度极快,抽出来时未有一滴血迹停留剑身,击败他只用了一招,还是如此轻蔑的一招,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月暂晦或是给她的剑留下一点点印记。

      “秽”瘫软在地,哑口无言。

      月暂晦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说出的话却带着鬼魅的狰狞之声,明明是极其普通的话语,却听得我耳畔一凉,她说:“你走吧。”

      都说月暂晦冷漠无情,嗜血如命,平常她还会轻轻擦掉剑上鲜血,还会对着地上造次的妖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可这次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句波澜不惊的“无趣。”和“你走吧。”

      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无视了他。

      “秽”望着她,眼里情绪复杂。半晌后,竟真的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许是置身在他的记忆中,我竟能与他心意相连,感受到他心里的不甘,还有一点点悸动。

      他自小受人轻贱,是这千城里容不下的存在,为此他日夜刻苦练功,落在别人口中也是一句“到底是个脏东西变来的,再怎么练也是徒劳”。刚开始他不以为意,可别人说的多了,他就有些在意,别人嫉妒他天资深厚,常常在他住的地方放蛇,在他喝的水里下巴豆,这些他都可以忍,可他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是无名无姓的野狗,他受了临述的恩惠,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让临述失望,临述曾经十分认真的给他取过一个名字——“澈”,澈是干净明通的意思,与“秽”之意相反,他是临述老先生引以为傲的孩子。

      他一直记得名字,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字,他之所以去刺杀月暂晦,是因为临述府无主,被其他富贵人家强行占据,千城中的富贵人家喜阔气奢豪,便大刀阔斧的将这院子改了,原本清净的院子被改的乱七八糟,老先生的东西也被扔到废巷,他心中愤恨,找人理论,却被人家踩在鞋底,按在泥中,受尽侮辱臭骂。

      他们说:“你个住在城荒草棚里的野狗,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家主讨要?真想要回去,拿钱来买呀?”他紧紧咬着牙,口中一派腥甜,半晌后,他道:“好。”

      为了赎回老先生生前的府邸,他接了一个暗杀的单子,单子上的名字便是千城妖主——月暂晦。

      他自认为比旁人努力,手中的刀刃会比旁人离月暂晦更近一些,可那只是他以为,心中唯一的自尊也在此,可如今却被侮辱的一点都不剩。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月暂晦那柄月白长剑怎么挥之不去,仿佛一直插在胸口,从未拔出,他从没有恨过人,哪怕是欺他辱他的人,他都没有恨过,可这次,他想恨一个人,可那双明艳的眼睛落在心里,又是一阵火辣的疼,他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一团秽物,并不会有多余的情感,可此番心口却格外疼痛难忍。

      他可以被所有人看不起,却不想被月暂晦看不起。他失神一般走在千城长街上,过往的妖物皆对他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看到他胸口的伤,惊呼出声。

      之后之事和妖记所写分毫不差,“秽”的失败引起长街百妖哗然。

      暮色四合,他跌跌撞撞来到一片荒林里,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死过去。

      记忆到此还有后续,可我已经从迷阵中逃了出来,再也看不到后面的故事。

      我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看向桃桃,桃桃也沉浸在那段画面里,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看向白泽君,白泽君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仙君,淡定地收剑入鞘,道:“千树堂就在前方,还是要小心行事。”

      我们依言前行,不多时,就见几间老旧的木屋浮现出来,掩在重重叠翠间,十分雅致,这乃整个国度中最大的药乡,人迹罕至,木屋前没有踩踏的小路,皆是青葱绿草,廊下吊着香炉,几缕轻烟飘飘荡荡。

      白泽君独自走到门前,轻轻叩门,见没人应答,便恭敬道:“我等诚心来此,可否邀堂主小叙?”

      廊下香炉轻轻一颤,有人推门而出,是位比医馆那位老者还要老的老者,他穿着宽大的斗篷,将头盖在兜帽里,只露出长长的白胡须,胡须一直垂到地上,手中的拐杖上挂着几枚铃铛,随着他的起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桃桃看了我一眼,我轻轻抬起下巴,这个铃铛我们都见过,正是城荒荒坟头上的铃铛。

      白泽见他自己肯出来,忙行了大礼。我同桃桃跟在白泽身后,也行了礼。

      他刚张口就开始咳嗽,咳嗽了许久也没停下,便抬手示意我们进屋,进了屋子,他果然好了很多,可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白泽君为他斟了一杯茶,他接过,咧了咧嘴,露出嘴里仅剩的一颗牙齿,笑道:“人老了,许久没出去了,身子骨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这倒是实话,他这幅身子骨估计风一刮就散架了。

      他方才似乎仰头在看白泽君,随后又将头对准我这个方向,他那双眼睛在兜帽之中,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遂尴尬地瞥向别处。

      老者又将头拧回去道:“白泽君,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白泽君点头道:“多谢牵挂,我一切都好。”

      老者叹道:“终于让我见识到了这样的白泽君,你上次来可是狼狈至极啊哈哈哈。”说罢就笑起来,一边笑他的胡子一边抖,桃桃将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我赶紧打掉他的手,这胡子如此有趣,别说桃桃了,我都想拽一把,可要是拽了,还要白泽君道歉,只好生生忍住,我瞪了桃桃一眼,示意他别惹祸。

      白泽君自嘲道:“惭愧,让先生见笑了。”

      老者摇摇头:“哪来的见笑不见笑,你这个客套的毛病啊一点都没改,人找回来了就行,我还是更喜欢你上次来找我那个实诚劲儿。”

      我不禁疑惑道:“白泽君实诚劲儿?”

      老者“啊”了一声:“对啊,上次白泽君跪在我这破屋前,跪了三天三夜,把我养的那些小草生生压出两道印儿,你说气不气人!对了,他还将我外头那迷阵毁的干干净净,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忘了怎么恢复,你以为你们能这么快进来,真是笑话!”

      我道:“诶呦?还有这事?”

      老者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何止这事,我跟你讲啊……”顿了顿,一吹胡子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真是岂有此理!”

      白泽君则在一旁沉默。老者将茶一饮而尽,又擦了擦嘴角:“说吧,你这次又有什么事?”

      白泽君道:“想问先生求一种药,一种可以保住□□不腐烂的药。”

      我心中一惊,看向自己这具风烛残年的身体,莫非白泽君是为了我?我没有手指,只能用手掌摩挲着桌面表达激动。

      老者不语,白泽则站起来,一振衣摆跪在了这位老者面前:“我知先生用意,白泽一同跟来,只是……有些不放心,还望先生不要生气,累及旁人,任何罪责白泽愿一人承担。”

      老者笑道:“你也不容易,你这么说搞得我是个多么不近人情似的,这虽是我捅出来的事,但到你也是我的帮凶,我怎么可能不拉你下水呢哈哈哈哈,不过你既然也来了,也别闲着,我这药乡里所有的苦力就都归你了!好不啦!”

      白泽愣了愣,随后扬起嘴角,声音竟有几分欣喜:“多谢先生成全!”

      老者将头面向我:“你可知道你身中五马分尸咒却活到今日是为了什么?”我本来就一头雾水,听到这更是心虚,那个中咒的人早就死了,我只是个赝品,怕再出什么错,忙求助地看向桃桃。

      桃桃起身挡在我面前:“他脑子不太好使,您有什么疑问,在下愿意解答。”

      老者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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