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月书

　　【白鹿青崖水云间十二】2

　　我找到白鹿时，已是后半夜，她还赌气跪在祠堂中，一进祠堂就看到里面摆着偌大一个牌位，牌位上三个大字也十分显眼。

　　检月仙。

　　灯火憧憧，我晃见这三个字，总觉得这三字飘飘渺渺地浮在这尊牌位之上，那般不真实。

　　她见是我，将才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我笑着过去：“你在想白泽吧。”

　　她不说话，就这样跪着。

　　我指了指这尊牌位，道：“供的是谁？”

　　她侧目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道：“好吧，你们的家事，我也不便过问。不过呢，晚饭总是要吃的吧。”

　　我不知道木城如今被烧成什么模样，但那样一座建了这么多年的城，一人一树都是出自白鹿之手，白泽定然不会全数毁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怀中揣着这半截笛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

　　思来想去，还是晚饭这个事最实在。

　　她听我这么一说，也许发觉自己是真的饿了，破天荒地同我去吃了一顿饭。

　　我瞅着狼吞虎咽的白鹿，摸了一把额角的汗，道：“慢点吃。”她含糊不清地告诉我，其实她早饿了，往常都是管家给她个台阶下，可是今日怎么也不见管家来找她，她就一直憋着到现在，说完看了我一眼：“还是你聪明。”

　　我又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吃完了饭，她擦了擦油乎乎的手，那张红润的小脸增了几分满足，瞅着这个时机，我赶紧凑过去问道：“咱们……要不要去木城看一看。”

　　闻言，她面上笑意一滞，我自知失言，赶紧尴尬笑了几声，补救道：“说不定你们家的管家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去看看他吧。哈哈哈”

　　结果前脚迈进府门，后脚就听说管家摊上了一件麻烦事。

　　管家彼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白鹿，立马扑通跪在她身前，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涕泪气流道：“少爷的猫儿啊，快死了啊，我实在是对不起少爷啊！”

　　我奇道：“不就一只猫吗，赶明儿你再买一只给他不就得了。”

　　白鹿听到这个名字，本想立即就走，却在听完后脚步又停了下来。她同我解释说：“你不是想知道检月仙吗，跟我来，我讲给你听。”

　　我立刻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一出。

　　白鹿又将我带回祠堂，我望着浮在牌位上的这三个大字，心口倏然一动，恍恍惚惚间，似乎望见了一株古树，枝杈间绑着万道红绸，红绸涌动，衬着树下缭绕的仙气，一会儿白茫茫一片，一会儿又从白茫茫的雾里探出几抹红。

　　画面交叠，脑中偏偏又冒出东风夜处的景致，雾气渐渐逝去，千树飞花，万顷流光，一派空濛夜色。

　　耳畔响起白鹿的声音。

　　她道：“九重天阙，生有一株仙树，乃是不合天规的姻缘树，天帝欲将次数毁去，被掌司姻缘的月老仙人收入府中。”

　　见我不解，她进而解释道：“当年天上有一司姻缘的官职，掌职的是位胡子花白的红衣老者，名叫‘月老’，他手底下有许多仙子，司的事各有不同，有的仙子负责搭桥牵线，成全凡间的有情人，有的仙子则负责毁桥斩线，将凡间的孽缘毁之，而这位‘检月仙’却不同，她负责的事，是看管那株古树。时光漫漫，她这一看，就是几百年。”

　　我脑中慢慢映出一女子坐树观花的景致，该是何等的寂寞。

　　“我兄长年少时，与这位仙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不曾与这位检月仙有任何瓜葛，直到不周山损毁，我兄长奉命将挡路的姻缘树除掉，这才与她起了争执，有了些许纠葛。”

　　“后来他们两个人一同被困在不周山，这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好在他们两个逢凶化吉，还一起回了家中。”

　　“兄长视她为救命恩人，可最后在这里，却将她杀了。”

　　“一剑穿胸而过，丝毫情面不留。”

　　我听得一激灵，仿佛有人在我胸口比了一剑。

　　“这只猫便是检月仙唯一的遗物，我兄长总是这样，对活着的人各处算计，而对于离世的人万般愧疚。”

　　“检月仙死后，我兄长失意了很久，我不明白，明明是他自己下的手，为何还要如此伤心，这只猫儿虽在府中留下，但兄长却不曾来看过她，倒是授意管家来看护这只猫儿。”

　　我总结道：“所以这只猫儿对白泽君很重要？”

　　白鹿重重点了头。

　　救这只猫不是难事，关键是这老管家上个月离府回乡探望，将这只猫儿交给了城中的霍掌柜，而霍掌柜将这猫养的不尽人如意，甚至还搭上了命债。

　　如今，老管家不知所措的原因在于，外头来闹的人将这条人命算在了择善府的头上，这就让老管家十分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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