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凌山仙隐录

作者: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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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

      “什么?!”

      紫萝原地跳起来,声音骤然拔高,“你不赞成,也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打击我行吗?”

      “其实是他娘亲觉得他可能喜欢男人。”吟木更正了一下说法。

      “到底怎么回事?”

      “呃,这个说来话长了。”吟木其实不大想说,有点迟疑。

      “话长我也要听!”紫萝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看住她,“你说不说?”

      吟木立刻乖巧地点头,然后简单讲了点书院里发生的事,“其实没多少好说的,也无非是一块读书论道、谈天论地,都是很普通不过的事。总之,后来他母亲来找我,要我不要耽误他,我就直接走了,后来也再无联系,没想到他会搬到这里。”

      “所以他其实是喜欢你?”紫萝两眼直勾勾盯住吟木。

      吟木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不这么觉得。顾兄为人随和,在书院里很吃得开,好朋友也不只我一个,不知道他母亲为什么会独独会误会我。”

      紫萝眼中闪出精光,“那必定是他待你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吟木皱起眉,“我当真没觉出顾兄对我有什么不同。”

      紫萝嗤了一声,“就算人家待你有什么不同,你这根老木头也感觉不出来罢?”

      吟木道:“这倒不然,喜不喜欢,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紫萝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神情,根本不信,转头一瞧元竟,见她在摇头,不由道:“你看,元丫头都觉得你分辨不出来。”

      吟木看向元竟,元竟紧张到结巴,“我……我没那个意思……”

      紫萝噗嗤一声笑出来,“罢了罢了。”她在石凳上坐下,皱起眉,回想起顾吴氏那杀人不见血的字字咒骂,这样的娘亲误会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她于是稍稍淡定了些,再望向吟木,“那你觉得他喜欢男人吗?”

      “我觉得并不是。”吟木皱着眉回想了一下,“顾兄的一切表现都很正常,我不觉得他断袖。”

      “其实这不重要,我现在问你最重要的一句,”紫萝眼中精光闪烁,一字一顿,“你喜欢他吗?”

      吟木笑出声来,“就这个?”

      紫萝恨不能上手掐她,“赶紧的!”

      “当然是不喜欢啊。”吟木笑着摇摇头。

      紫萝松一口气,伸手去拽她,“那跟我走。”

      “干什么?”吟木猛然站起躲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紫萝神情微妙地变了变,“哟,现在不光不让抱,连手都不让摸了?”

      “……男女授受不亲。”吟木指了指自己的脸,她如今还是男装打扮。

      紫萝嗤了一声,“你根木头,有个什么男女之分?”

      “唔,那正经说起来,你也不算女人啊。”吟木挑眉,“你知道,顾兄母亲当年同我说的时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后继无人,谆谆告诫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给他家做媳妇,你能生的出来吗?”

      元竟:“噗嗤。”

      紫萝瞪了她一眼,元竟立刻捂住了嘴。紫萝再转而看向吟木,冷哼一声,“谁说要给他家做媳妇了?”

      吟木闻言正色,“你若是只是想要一段露水姻缘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作罢。”

      紫萝嗤了一声,“不过是你情我愿,来一段姻缘,谁都不吃亏,为何不可?”

      吟木道:“顾兄不是那种人。”

      紫萝扬起眉,“你倒很了解他?”

      吟木道:“顾兄从前与我说过,他所愿乃一生一双人。”

      紫萝怪笑两声,“适才还说记不得,这会儿倒是连人家说过什么话都记得很清楚么。”

      吟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紫萝……”

      紫萝打断她,“行了,别跟我讲什么道理,老娘现在就是喜欢他。一生一世的事,谁说的准?你先给我牵个线,咱们慢慢处一阵,若是性情相和,说不准就能过下去。若是你实在不想我玩弄他感情,老娘也可以勉强陪他过一辈子,反正不过几十年。至于孩子什么的……再纳一门妾室帮着生,不就成了?”

      “你……”吟木被她气得想笑,“歪理!”

      紫萝道:“怎的就歪理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要踏踏实实的有个人在旁边,就好得很了。”

      吟木呵的一声,“若真是这样,你这一百年怎的独身一人?”

      紫萝道:“老娘愿意一个人就一个人,不愿意一个人就不愿意一个人,用得着你管?”

      元竟被她们这一来一往说的发怔,愣愣地看向吟木。

      吟木深吸一口气,“罢了。”望向面露惊诧的元竟,温和了语气,“丫头,别听紫萝胡说,她那种想法要不得的。”

      元竟点一点头。

      紫萝愤怒:“老娘这种想法怎就要不得了?从前也没见你说不好,说到底,还是护着你那好友吧?”

      “是啊,我是护着他。”吟木毫不退让,“因为他就只有这一辈子。”

      紫萝:“……”

      紫萝瞪着她,“那你是不肯帮忙了?”

      吟木迟疑了一下,“我没说……”

      “不肯就不……”紫萝看出她的迟疑,火气上来,正要说不必她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却忽然看见一旁的元竟,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想法,“你不会是想……”

      吟木见紫萝怀疑的眼光在元竟身上打了个转,心知不好,赶紧打断她,“不是不肯帮忙,只是不可操之过急,且徐徐图之,如何?”

      紫萝将信将疑:“真的?”

      吟木猛地点头:“真的!”

      “姑且信你一次。”紫萝缓和了脸色,“那就明天。”

      “明天?会不会太急了点?”见紫萝瞪过来,吟木立刻改口,“遵旨。”

      紫萝斜了吟木一眼,“等他散了班,你我在县衙前等着,假装成出去买布料回来,无意巧遇故人,如何?”

      吟木迟疑,“是不是应该先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顾兄?”

      紫萝瞪着她,冷下脸,“我管他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就算不是,你也要重新认识。”

      见她这样神情,吟木哪敢说半个不字,很识时务地点头应好。

      元竟忽然抬头道:“我也要认识。”

      紫萝转头盯了她一眼,元竟迎着她的目光,笑着道:“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把紫萝姐姐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吟木一愣,随即点头,“也好,那明天咱们一起去。紫萝?”

      紫萝收回打量元竟的目光,点一点头,“行啊。”勾唇一笑,“可是有一点,做个安安静静的小哑巴,可别抢了姐姐我的风头。”

      元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嗯。”

      吟木可算是安抚好了这祖宗,赶紧挥手赶人,“好了,折腾一整天了,赶紧去睡。”

      紫萝挥手撤了隔音罩,往屋子里走,“明天我叫你们,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收拾妥当出门,不然……”

      “遵命,娘娘。”吟木立刻从善如流。

      紫萝转头再盯她一眼,“木公公,别忘了你说的话。”

      “小人知道了。”

      看紫萝进了屋,吟木才松一口气,转向元竟,“元竟,你也去睡吧。”

      元竟点头,收起针线,听话地回房去。但在床上定定坐了一会儿,却并无睡意,摸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小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裳,才站起身来,抱着被子去敲吟木的门。

      吟木已换回女装,打开门看见她,不由微微一怔,“怎么了?”

      小小的丫头睁着水茫茫一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吟木,我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见她稍蹙眉头,立马补充,“我知道你不习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虽然我也知道没有鬼,可是还是害怕……我打地铺都可以的!”

      “进来吧。”吟木微微一叹息。

      元竟立马抱着被子溜进来,关了门,就往地上铺。

      吟木抱着手,站在后面看她,忽然道:“放床上吧。”

      “啊?”

      吟木好笑地道:“放床上吧,我不困,不用睡。”

      “那……”元竟忽然想起,吟木曾经讲过,妖精其实不需要睡眠。于是她乖乖把被子铺好,乖乖钻进去,过一会儿,却又拉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来。

      烛火微微,少女的影子有些模糊,一双眼却亮如繁星,“吟木,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讲什么?”灯光下吟木翻着一卷书册,眉心微蹙。

      “风神和雨神的故事,你上次只说了一半。”

      “好。”吟木没有异议地合拢书,偏头看着她,“上次说到哪里了?风神喜欢鼓捣新鲜玩意儿,还是风神和雨神打起来了?”

      元竟提醒她,吟木便接着往下说。搁在往日元竟必然听得兴味盎然,但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挂着事情,想问,却又不大敢问。

      吟木忽然住口不语,定定望着她,“你有心事?”

      元竟啊了一声,“我……”

      吟木笑道:“说吧。”

      元竟鼓足勇气,拉开被子,翻身坐起来,“吟木,你要搬到山下来,是不是为了紫萝姐姐说的那个人?那天你认出来了,是不是?”

      吟木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近,给她掖掖被角,“想什么呢?”

      元竟把被子拉开些,“热。”

      吟木望着她,“后半夜会冷。”

      元竟不满她转移话题,“你真的没认出来?”

      “没有。”吟木吹熄蜡烛,“睡罢。”

      “你去哪儿?”元竟半撑着身子起来。

      吟木扬一扬手里的书,“我去书房看一会儿书。”

      “你就在这边看就好了啊。”元竟道,“亮着灯我也睡得着的。”

      吟木笑了笑,走过去吹熄蜡烛,“听话,睡觉,累了一天了,养足精神,明天我带你去买布料。”

      “不是装作买完回来的路上无意碰见吗?”元竟道,“所以……”

      “所以更要买啊。”吟木微微一笑,“睡吧,好梦。”

      “我……”元竟还没能再说一句话,吟木已经把门关上。

      元竟默了一默,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但随即听见轻轻的推门声,屋内露进一丝夜色,少女闪身进来,眸子晶亮。

      元竟惊喜地抬头。

      “我忘了,你是害怕鬼才跑过来和我一起,我还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少女懊恼道,“我在这边看,其实我也不需要灯。唉,”她叹一口气,“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元竟不由得笑出声来,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没关系的,你不是回来了吗?就饶你这一次。”

      吟木立刻作感激涕零状,“谢公主殿下饶命,小人绝不敢再犯。”

      元竟忍不住笑。

      吟木在桌子前坐下,“好了,这次真的睡罢。”

      元竟翻了个身,把被子拉下去一点,安静了一会儿,却又出声,“你说,真的会有那样的怪声吗?”

      吟木道:“应该不会罢。”她抬手幻出微微绿光,“我设下隔音罩,你尽管睡就好。”

      元竟点一点头,突然想起吟木此刻背对着她,于是又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闭起眼睛。

      吟木却凝视指尖流转的淡淡微光,轻轻皱了皱眉,一顿之后,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下山来了,是缘是孽,随它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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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的存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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