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凌山仙隐录

作者: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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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

      吟木装了半天病,好不容易等扈掌珠走了,才从床上爬起来,深觉自己这是在折腾自己,不禁悠长地叹一口气。

      元竟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儿,不由得笑出声来。

      吟木冲她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元竟掩口一笑,给她递了杯水,“喝水。”

      吟木接了喝了,进屋里取出昨天没看完的话本,随手化出张躺椅,乐呵呵地躺上去,“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又食指一勾,幻化成男子面容,本想抱怨几句,却又想到元竟在场,便什么都没说,只轻叹一口气。

      元竟停了手上的活计,她已绣成好几块帕子,摞得整整齐齐,码在一边,准备都做好了再一块洗。听见吟木的叹息,不觉又好笑又微恼,“吟木——”

      吟木懒懒散散应道:“嗯?”

      元竟本想重提搬回去一事,但又忽地想到顾冕,知她不管为了什么,恐怕暂时是决不会回去的。现下那闹鬼的鬼也并没有踪迹,她找不到借口和由子,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吟木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也跟天飒学坏了。”

      *

      扈掌珠带紫萝去的是人市,撂下几钱银子,便招揽一大帮人。

      紫萝站在一旁,隔着轻纱冲她微笑。她虽是不喜欢这大群赤膊男人,但还是怀着一腔兴趣,看这小朋友要做什么。

      扈掌珠也冲她一笑,呼吸一动,面纱便轻轻扬动,陌生得叫她有些不舒服,恨不能上手拽下来,不过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转头面对着呜呜泱泱的众人,提高声音道:“诸位要做的事很简单,”她晃着手中钱袋,“从现在开始,不拘去哪里,只要逢人便把‘扈小姐要三日后在城西空地打擂台比武招亲’的消息传出去就可,我要明天卯时之前,全县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每人三个铜板作为定金,若是成事,还另有三个答谢诸位。”

      紫萝微微眯起了眼,这小姑娘,居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一群人先是一静,接着便嗡嗡说起话来。有人高声叫道:“这位娘子说的可是那开武馆的扈家?”

      扈掌珠颔首,“正是。”

      那人又道:“那小人可不敢做这种事。要是败坏了小姐闺誉,将来找算起来,我等可吃不了兜着走。”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是啊,扈老员外性烈如火,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不是找死吗?”

      扈掌珠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说扈老员外便是当真要动怒,也须问个主犯从犯,尔等但去做,等风声一起,谁知是谁先起的头?叫他径来找我便是。”

      说的也是啊……底下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便纷纷点头来领钱。适才发问的那人留到了最后,看了看扈掌珠,又看了看紫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头走了。

      紫萝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由多扫了这人一眼,竟还觉得有些秀气,不似个普通浪民。

      扈掌珠却是不以为意,只觉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拉住紫萝便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紫萝对不是太出众的容貌留心不过半刻,很快便抛诸脑后,看着扈掌珠轻声笑:“原来掌珠打的是这般主意。”

      扈掌珠摆了摆手,“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出个混点子,总好过两眼一抹黑地等我爹给我的如意郎君,还不知会是什么歪瓜裂枣。”

      紫萝抿嘴一笑,“其实扈姑娘有这种想法,也许可以直接与令尊商量。”

      扈掌珠道:“若是跟他商量,现在一准已被绑在家里。”她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搁在以前,我爹倒是可能答应,但现在被我那三个嫂嫂劝上几句,估计就会觉得有辱门楣了。人越老越糊涂,越觉得自己说一不二一言九鼎,我哪敢同他商量?还不如现在这样先斩后奏,我爹那么要面子,不管是真的假的,只要大家都知道了,他弄假也要成真。”

      紫萝再轻声一笑,知道世上事大抵如此,也就劝慰几句,便作罢了。

      扈掌珠只觉做便做了,也就松一口气。

      “那……咱们现在回家去?”紫萝望着扈掌珠笑道,见她不答,便又叫了一声,“唔,掌珠?”

      扈掌珠连忙应好。她刚刚是被她说的那个“家”字,震得一怔。

      唉,若是她现在真的回了家,不知能被罚成什么样。

      *

      顾冕解决了公务,换了衣裳往外走时,正碰上孙大年。

      这人又不知去哪里查案回来,全身脏兮兮得好像在泥里滚过,只一笑间露出一口微白的牙,算是唯一干净的地方了。

      孙大年见了他便笑道:“大人又急着走?”

      顾冕点了点头,没闲心问他今儿去了哪里。

      孙大年本想与他说件趣事,但看他这么匆匆忙忙的,那事又不是三言两语间说的明白,于是作罢,告辞自去不题。

      且说顾冕照旧去李府,为免尴尬,他只敲了敲门,问问李四,陆吟走了没走。

      李四拉开门,见是他,便在心里暗暗地叹上一声。因为自家小姐的事,李四觉得实在有点对不住县老爷。小姐怎会觉得顾老爷对她不上心呢?在李四心里,县老爷一直都是借着看陆先生的因由,来瞧自家小姐。

      只是可惜陆先生今日没来,不然可以叫顾老爷进去等人,然后连同小姐房里的丫鬟一起制造个偶遇,李四可惜地道:“陆先生今儿病了,没有过来。”

      “病了?什么病?”顾冕立时急切起来。

      李四心道顾老爷这么关心同窗,也实在难得,“好像是昨天淋雨冻着了。”李四心道,这些读书人也就是娇气。他本想问问顾冕要不要进去,但见顾冕已匆匆道了句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脸上神色忧急得很。

      李四叹着气把门关上,唉,可惜了。

      *

      顾冕急匆匆地赶到平安街去,敲门的时候手微微发抖。搁在往常他必定还得犹豫一番,这时却也顾不得了。

      他却万万未想到,来应门的竟然是扈掌珠。

      “扈姑娘?”

      扈掌珠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顾冕,但再一想也就不觉奇怪,笑一笑让他进来。

      顾冕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回了神智,“言声他可还好么?”

      “唔……”扈掌珠猜到他指的应是陆吟,便道,“陆先生喝了药,烧已经退下去了,并无大碍。顾大人不进去看看?”

      门内传来一声女子呼唤,“掌珠,是谁啊?”

      “唔。”扈掌珠正要张口作答,顾冕却摆了摆手,低声道,“既然无事,我便走了。不必告诉他了。”

      言罢便飘然自去。

      扈掌珠:“……”真是奇怪得紧。

      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吟木在同自己对弈,见她关门进来,掩口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扈掌珠道:“没事,一个小货郎,打发走了。”

      吟木点头,哦了一声。

      一屋子几乎都是妖精,哪里听不着动静,不过就是默契得闭口不言。

      扈掌珠左右看顾一圈,不禁奇怪,“咦?紫萝姑娘呢?”

      吟木落下一子,面不改色地说谎:“有些困,回房休息了。”

      “哦。”扈掌珠眼珠转了转,盯着她,忽然笑道:“陆先生,你们兄妹之中,好似就你与三娘长得最像。若不是事先知道,真能把你两个错认了。”

      吟木:“……”再轻咳一声,喝了口茶。

      一旁的元竟忍了笑,“哥哥,快些回房休息吧。”

      *

      紫萝自然是出门跟踪顾冕去了,见他过门不入,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一个两个,都叫人很是发愁。

      顾冕慢慢踱步回了家,他每次归家的这一段路,都走得特别慢,紫萝都已习惯,却不料他今次到了家门口,却居然又出去绕了一圈。

      紫萝一开始见他是往平安街方向去,还不由高兴,心想这人总算开了窍,但未料到,他到巷口,复又折返。

      紫萝:“……”

      终于看到他慢慢挨回家里,这次给他开门的是那个叫做楠叔的老头儿。紫萝不喜欢这人,本要转身走,但一听他们说的话,却又顿住脚步。

      只听楠叔道:“少爷又去哪里了?”

      顾冕道:“没去哪里。”

      楠叔道:“老奴已经都知道了,老奴明天陪少爷再去一次。”

      顾冕皱了皱眉,似乎是笑,又似乎在叹:“楠叔,是李小姐看不上我,并非我不曾去提亲。事已至此,何苦……”

      “少爷。”楠叔抬眼望着他。

      许久,顾冕终于软化,“好。”

      紫萝心说这老头儿真是可恶至极,明明就是乱点鸳鸯谱。人家明明不愿,你强逼个什么劲儿?她几乎想施个封口咒略施惩戒,但看看顾冕对他的态度,到底作罢。

      不过也是,吟木那家伙总是扮个男人出门,好像硬要这么凑在一起,也不合适。

      她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戳穿吟木的男扮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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