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不轨窃仙郎

作者:茶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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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慕生自小有洁癖,恨不得鞋底都是干净的,这纸鹞头儿尖尖,两翅宽宽,照今日风势,若力道把握的好,只消顺着风一掷,让它飞到冰疙瘩上空再落下,里头藏的墨汁倾出来,定要染他一身黑。

      子衿想象着慕生一成不变的俊脸变得抓狂的模样,笑的发憨,拿起早早准备好的竹管,就要往里头灌墨。

      把墨管绑到纸鹞颈上的一瞬间,子衿抬起头,远远的,温暖日光下慕生一身劲装白的耀眼,不染纤尘。

      阿姚要被自己不争气的小姐气死了。

      片刻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夏子衿转眼间屈从于男色,在纸鹞上写了两句酸掉牙的情诗,顺风掷出,买来报仇用的纸鹞和墨汁就这样被赋予了调戏情郎的大任。

      隔着许十丈虚空,天公作美,竟还真被这傻姑娘扔出了准头,纸鹞沿着最理想的方向飞远,到慕生头顶,兜了个圈儿,乖巧地落在他脚边。

      子衿紧紧握住了身前栏杆。

      少年刚将长剑收起,发现脚边纸鹞,抬眼张望。

      子衿慌忙低下头去装鸵鸟。

      隔得太远,透过栏杆缝看不清慕生是什么表情,子衿把欣喜意外无奈疑惑种种情况都想了一遍,最后觉得没有表情的猜测才最靠谱。

      不过慕生当真把它捡了起来,低头看了片刻,提溜着翅膀进屋去了。

      子衿喜不自胜,望着慕生背影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阿姚旁观者清,没忍心告诉子衿纸鹞被暂时接纳十有八九是因慕生有洁癖,而练剑的青砖地面一尘不染,周边还没有废纸篓。

      子衿尝到了自以为的甜头,每天都爬上顶楼偷偷看慕生,寄纸鹞,一晃就是两年,没什么耐性的小姑娘,竟未曾间断。

      从夏到冬,几百只纸鹞瞧着子衿的头发没了幼黄,长成柔顺长软的青丝,脸上稚气初褪;也瞧着慕生个子一点点蹿高,身姿愈加英落,剑术越发纯熟,长成十五岁玉树临风的少年,眉眼被冷剑锻养的孤清果决,染上杀伐意。

      自然,每只都是一去不复返的。慕生一只不落地拾到房里,而后无一语。两年间即便见面,也是淡淡颔首,客气疏离。

      子衿不气馁,暗搓搓较着劲儿等,等着也许某一夜就有一只纸鹞踏月而来,落到她闺房的窗上,上头写着回应她小女儿心思的情话。

      直到某一日她再次爬上阁楼,对面习剑不辍的少年却不见了。

      一整天那片青石铺就的空地上都冷清清的。

      子衿望着还未着一墨的纸鹞,茫然跑下阁楼找母亲,陈氏温和微笑道:“圣上看重慕生少年沉稳,天资卓然,选他进宫做太子侍读了。”

      半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子衿将纸鹞举到灯前,端详着它的翅膀,深知这小家伙飞不过大内宫墙。

      . . .

      子衿借纸鹞调戏慕生并套近乎的计划无疾而终,清晰地认识到这冰疙瘩当真是心里没她。

      子衿不服输,然而两年间绞尽脑汁仍然惨败的事实也让她很颓丧,跑到康文郡主那里取经。

      三月前,长沙王吴测入京携女儿康文郡主面圣,来远房表亲家国公府拜访。

      康文活泼,陈氏也有意让女儿和她相识,这郡主就大喇喇闯了子衿的闺房,待听见房门一声响,手抱桌上纸鹞转过身,瞧着才进门的子衿:“这个小鸟挺好看,”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的捉狭,“是不是可以给有情人鸿雁传书?能教我扎吗?”

      两个明面遵女德装乖巧其实内心不知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凑在一起,一拍即合。

      “风月话本也看了不少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康文一副江湖老手的模样,“意中人恰好和你有婚约,私奔的功夫都省了,多好!”

      子衿揾着腮道:“若他娶回家的不是他喜欢的人,那得多悲催。”

      “那就变成他会喜欢的人呗,有办法,”康文往她跟前一凑,“慕生一走就是两年呢,时间足足的,等他回来,你觉得他会长成什么样的男子?”

      子衿手抵下巴,亮着眼睛道:“必定是个清雅如仙,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康文笑的和善,转脸却不知从哪里变出来厚厚一沓话本子,老夫子一般的道:“配对儿吧。”

      康文郡主煞有介事:风月话本大多写的是文人们求而不得的心头好,从笔者纷纭而从中又蕴涵一般规律来看,其间颇具参考意义。

      譬如江山美人选一个,书生多是负心郎。呸,譬如寒门学子有红.袖添香,江湖侠士有白衣姑娘,贵门才女有卿候将相,知心贤妃有圣明帝王,此即曰天作之合,佳偶成双。

      所以慕生那样冷情冷性的将门之后,该配什么样的女子?大抵是温水消寒冰。

      康文看向子衿真心求教的脸,眉毛扬了扬,子衿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话本子上画着一个翩跹佳人,流目顾盼,如轻云蔽月。

      . . .

      自那天起,子衿便真心诚意学歌舞去了。

      她出身贵门,底子自小便有,也不知是不是天分使然的缘故,学的出奇的快,连教习她的乐娘都说,这姑娘有一副最好的嗓子和最好的身段,稍加引导便能有所成。

      子衿时时盼着待慕生回来自己能让他另眼相看,终于纸鹞寄情的两年后又两年,慕生回来了。

      . . .

      时年官宦人家皆喜热闹奢华,寿宴上各府前来相贺的客人挤挤挨挨,无一不是笑如春花,凉如寒溪的慕生在其间极其显眼,子衿满眼皆是清谪仙,清谪仙满眼无波无澜。

      寿宴即将开席,有家仆进来通报,太子殿下方绍清前来贺寿。

      话音未落,门外笑声先至:“将军府上好热闹,诸位大人都到了。”抬眼望去,端的是个明媚爽朗的少年郎。

      众人忙起来见礼,慕老夫人也起身道:“不知殿下今日登门,多有怠慢,快请入席。”

      方绍清笑容不敛,收了折扇,温和道:“哪里哪里,今日本是抽不开身的,正好父皇有事要交予慕生,本宫见缝插针,领了差事就来了,”他拱手,送上寿礼,“先祝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老夫人忙命人收下,安排他入席,那厢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必麻烦,本宫坐慕生旁边便是了。”

      众人陆续落回位子上,慕生只道:“殿下说圣上有事交予我?”

      方绍清吃的惬意:“慌什么,吃完再说。”

      他倒了盏酒,要和慕生碰杯,抬起眼来却瞧见对面小姐席上有一抹浅樱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想再定睛去瞧,奈何周边来敬酒的大人太多,再寻不见了。

      寿宴直到日暮才结束,客人们陆续散去,方绍清一直惦念着,翘首去瞧,目光才从门前捕捉到一片衣角,要追过去一探究竟时,送完客人的慕生正好回来,挡住了他:“殿下在找什么?”

      方绍清惶惶哎了一声,出门去瞧,哪里还有浅樱的影子。

      他遗憾的转过身,锤了慕生一拳:“都是你这家伙。”慕生莫名瞧着他,方绍清却凑近了:“你还记不记得,今日寿宴上有没有穿浅樱色衣衫的姑娘?”

      慕生神色淡淡的:“未曾注意。”

      “…罢了,说正事吧,”他从袖中变出两块木牌,一手托着一个,伸到慕生面前:“你面子大了,父皇选了文武两个官职,让你自己挑。”

      一块是鸿胪寺少卿,另一块写着羽林郎将,皆是五品官。

      国公口中的慕生年少有天资是个多高的天资,旁人说不清,只知他入宫陪读的两年里还完成了人生中的三件壮举,一件是长成芝兰玉树的俊朗少年,另外两件,便是成了京城中唯一一个年未及冠的文榜眼和武探花。

      如子衿所言,慕生果真长成了文武双全的…冰疙瘩。

      方绍清笑道:“本宫是想你选少卿的,在鸿胪寺你我共事的机会也多些,只是…”啪的一声,慕生将右手的牌子翻了过来:“这个吧。”

      方绍清耸肩:“我就知道,将门之后么,随你。明日别忘了去制授啊。”

      “好。”

      “多说一句话能死?”方绍清撩袍坐下,没好气道,“不行我得给你唠唠,不然要憋坏了。”

      慕生将桌上的折扇递给他。

      方绍清横他一眼,刷的展开,扇了扇:“父皇说我年龄老大不小,该成婚了,母后这几日张罗着给我选太子妃呢。”

      “正常。”

      方绍清耷拉了眼皮:“本宫才十八,大好年华,亏我把你当兄弟。”他往椅背上一靠,“得先把这事躲过去,我可不想每天处理完政务,晚上回府还得对着一个别人强塞给自己的女人,这样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他挑眉,看向面无表情的慕生:“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探花郎?”

      慕生沉吟片刻,道:“今年恰是大衍立国二百岁,立秋之祭典礼会格外隆重,殿下入主东宫,诸事皆要准备妥当,时日已不足一百五十天,国事为重,可将物色太子妃一事先行后移,躲一阵总是没问题的。”

      方绍清眉心顿舒,啪的拍了下掌心,发自肺腑道:“不愧我把你当兄弟。”

      慕生:“……”

      . . .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海滨的初冬时节,难得的爽朗好天气,渔民们大都忙着在屋檐底下晒鱼,也有些闲人,在街上串悠着选些虾米贝干,和小贩闲唠,一应的慵懒和谐,满目布衣短褐中,却出现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寻了人问道:“这位兄台,方便问一下这附近的客栈如何走么?”

      男子头簪玉冠,腰束锦带,通体华贵,像是富家子弟,却不带随从,一路过来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却好像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带着有礼而浅淡的笑意问路。

      渔夫把鱼挂好,扬手一指:“沿着这条街一直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右拐便是。”

      富贵公子欠身谢过,却没有立即走开,停驻了一会儿,又道:“我好像听到了乐声,这附近有舞楼么?”这么个僻壤地界,怎么开的起来?

      渔夫笑道:“公子说的是嗣音坊吧?耳朵可真灵,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就在前面那条街,走到头便能看见。”

      “嗣音坊…”他把玩着一串红玉钏的手拢起,“敢问此坊的主人是娘子还是掌柜的,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是个年轻娘子,三年前才来的我们岐平县。”

      “多谢。”

      富贵公子折身,朝丝竹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清丽婉转,玉珠落盘,这乐声的风骨可真是久远的熟悉呢。

      眼瞧着已经能看见阁楼一角,握着玉钏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时,里面传出来的乐声却突然停了。

      他的步子随之停住,眉锋微蹙,望着飞转楼檐愣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再次有声音传出,富贵公子的眉目也跟着为之一振,然而细辨之时,已不再是原来的曲调,而换成了咚咚锵锵的戏声,再听下去,脸上旋即现出厌恶的神色,捏紧手中珠钏,掉头去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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