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太子这些年

　　第六章

　　小乞丐的相貌与萧祁有几分相似。

　　傅蕴瞪大了眼，有些失态地看着他。
　　不过她随即就冷静下来，毕竟天下容貌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方才她不过是太意外了而已。更何况，眼前这小乞丐与其说是像萧祁，倒不如说更像先前的庆德太子萧从彰。

　　萧家皇室的人大多都生的极好，而且眉眼间也有那么几分相似，傅蕴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年在太子府花房中偷听到的那段争执。当初太子奉命出巡，途经金陵之时留下了一段风流债，如今她又在金陵遇见这么个与萧从彰相貌相似的人，当真是巧合吗？

　　她那时曾听到太子妃激太子：“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结巴就能让殿下欣喜若狂了？将来世人都在背后议论，皇长孙是个生母出身卑贱还有口吃的孩子，您难道就不会觉得面上无光吗？”

　　口吃？

　　傅蕴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乞丐咽下了最后一口枣糕，听到傅蕴的问题之后也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抬眼看着她。

　　虽然年纪尚小，但却已经足以看出这孩子将来长大后相貌不会差到哪去，单那双凤眼就够漂亮了，此刻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傅蕴，虽然一言不发，但却将恳求的意思表达了个十成十。

　　“你……”傅蕴看着他这模样，突然泄了气。
　　她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那么先前的事情与她便没有干系了，她又何必去探究眼前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她所揣测的那个身份。
　　就算是，又如何呢？

　　傅蕴抿了抿唇，想要离开，但那小乞丐却突然抬手扯住了她的裙角，又在她转过身来时立即松开来，他不安地将手在衣裳上蹭了蹭，像是怕傅蕴嫌弃他弄脏自己的衣裙一样。

　　“你是想要钱吗？”傅蕴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虽然里面已经不剩多少了，可她过不久就会有钱进账，给他一些倒也无妨。

　　说着，傅蕴已经去解自己的荷包了，但小乞丐却摇了摇头。傅蕴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小乞丐小心翼翼地看着傅蕴的神色，似乎是在揣度她的心思，片刻之后才抬头比划着。

　　傅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不容易才弄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让我带你回家，你可以给我干活？”

　　小乞丐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个笑容。

　　他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瘦的可怜，身上脸上脏兮兮的，大多数人看着这样的人都会避而不及。先前他脸上也一直没什么表情，这么一笑，好似冰雪消融春意渐生，眼中含着水光一样希冀地看着傅蕴。

　　傅蕴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等到攒些银钱之后，她的确会买仆从回来替她做些事情，但并不意味着她会愿意领这么个来路不明，年纪又小的孩子回家。若说可怜，穷的活不下去的人多了去了，她难道能一一买回来不成？

　　按理说她这么想也没什么错处，可是对上这小乞丐的目光之后，傅蕴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心虚。

　　或许是看出她的抵触，小乞丐露出个失望的神情，随即又恢复了先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低头看着地面，并没再做什么让傅蕴为难的事情。

　　傅蕴走了几步，眼前却还浮现着他方才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又走了两步，咬了咬唇之后转身回到了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她。

　　“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带你回去。”傅蕴下定了决心，说道。

　　小乞丐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在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铎”字。

　　“铎？”傅蕴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道，“那我以后叫你阿铎。你可以跟我回家，但我家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你要替我做事情，一言一行都要听我的，就算我错了你也得听我的，如果你做的不好，我不会留你的。”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心中隐隐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但阿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只是重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傅蕴留下他就跟一时冲动差不了多少，几乎是说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可却也不好再反悔，只能带着他回了家中。阿铎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他实在是个安静的孩子，几乎会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

　　“你先住傅荣的屋子，不要动他的东西，如果想沐浴，可以自己去烧水。”傅蕴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又跟阿铎讲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情，而后进了屋子去翻傅荣幼时的衣服。

　　阿铎大略地将小院子扫了几眼，虽然破旧，但却收拾的很整洁，东西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墙边的几排蔬菜已经冒了绿芽，墙外的杏花斜斜地伸进院中，窗边的瓶子里也插了一支怒放的杏花。

　　这院子并不能与他先前在长安之时居住的别院相提并论，甚至连他最初随生母在一处的住处也比不上，但却奇异地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好比他第一眼看见傅蕴之时。

　　傅蕴将傅荣的衣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合适阿铎的，只能将两套勉强凑合的衣服拿了出来，一套给他先穿着，另一套则拿到自己房里改改大小再给他穿。

　　虽说傅蕴最初心中想的是全当买了个下人，还是不要银钱的那种，可真到回家之后她却真没办法把这么个五六岁的孩子当仆人来使唤，到最后还得自己倒贴力气给他改衣裳，怎么看都是桩亏本生意。

　　阿铎并没有烧热水，而是直接接了井水到房中，将自己浑身上下清理了一遍。
　　其实他本来并没有这么狼狈，但是从长安逃回金陵的路上险些遭了拐子，便主动撕毁了原本昂贵的衣裳，将自己浑身上下弄得脏兮兮的，以躲避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一番折腾之后，他换上了先前傅蕴给他找出来的衣裳，长了大半截。

　　傅蕴翻出针线筐坐在屋檐下替阿铎改衣裳，对她来说做这种针线活易如反掌，而且还不需要太高的质量，只不过是改改长度锁锁边而已，一个时辰就做的差不多了。

　　她把针随手插在线轴上，抬手揉了揉脖颈，恰好看见了出门来的阿铎。

　　就算是先前那么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傅蕴都能看出他相貌不错，更不必说是现在洗干净收拾好的模样了。

　　阿铎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跟个小姑娘似的，傅蕴靠在柱子旁，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阿铎先前是那么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了，他这模样要是入了有心人的眼，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这衣裳我已经改好了，你回头把你身上这套换下来给我，我再帮你改改。”傅蕴缓缓地捏着自己的指节，长时间绣东西之后她就会这么做，免得负担太大，“不过你别指望我给你做新衣裳，现在太穷了，没闲钱。”

　　阿铎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新衣裳。

　　傅蕴看着他这模样，先前那点郁闷也烟消云散了，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你要给我干活，你会干什么？煮饭会吗？”

　　阿铎点点头。

　　傅蕴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然真会，便笑道：“那今后家中的饭就都归你了。”

　　说完，傅蕴也没再给他多指派什么活，开始收拾自己从锦绣坊买来的针线，这是她今后安身立命之本了，少不得得重视起来。

　　傅蕴缠好了新买来的丝线，挑选了块合适的布料用绣绷子撑了起来，而后就开始坐在屋檐下发呆，思索着下一幅绣图该绣什么。

　　先前红姑的意思就是让她继续绣风穿花的绣图，她如果想在锦绣坊立足，也只能通过风穿花才行。不过这绣图可不是想绣就能随时绣出来的，傅蕴需要一些上等的绣图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太过敷衍的话只会直接毁掉她的名声，故而容不得差错。

　　傅蕴发了会儿呆，再回过神来时竟已经是晌午了，旁人家早就升起了炊烟，她下意识地起身想要去煮饭，看到阿铎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再费时间煮饭了。

　　阿铎已经煮好了半锅汤饼，一掀锅盖，一股香气迎面而来。面片薄如柳叶，又有青菜、先前晒干了的红椒，茴香花椒，看起来卖相很好，他将切成碎的小葱放进锅中，而后利落地盛了一碗出来。

　　傅蕴惊讶地看着他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还来不及多想他怎么这么熟练，就被饭香给吸引了。

　　阿铎放了双筷子，将瓷碗向她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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