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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第二十一章
等到第二日,傅蕴到泗水巷去走了一遭,确认朝云已经回来之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进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小丫鬟送前来问诊的大夫出门,傅蕴低声问道:“怎么样?”
“大夫已经看过了,留了个方子。”小丫鬟犹犹豫豫着到底也没明说,那些伤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她也不好跟傅蕴私下里议论。
傅蕴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心下叹了口气,进了房中。
房中有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掺杂着药酒的味道,那是治外伤的跌打损伤药酒。朝云半倚在床上,帘幕垂了下来,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身影。向晚则是坐在窗边,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大哭了一场还没缓过来劲儿。
“人回来了就好。”傅蕴不敢想象朝云被平阳侯带走这一天究竟经历了什么,只能宽慰她道,“姐姐好好喝药养身子,过段日子就好了,那些事情不必再想,横竖今后在没有干系了。”说着她又问道:“姐姐的银子可够,我那里还有些闲钱……”
“不用。”向晚恨恨地开口道,“平阳侯让人打发朝云回来时,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请医用药是绰绰有余的了。”
朝云叹了口气:“我已经听向晚讲了先前之事,阿蕴,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大抵就要死在平阳侯手里了。”
她原本婉转的声音变得很是沙哑,提及平阳侯时,声音竟还有些发颤,显然是怕极了。
“姐姐不必这么客气。”傅蕴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先将带来的点心放在了一旁。
向晚狠狠地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虽没说话,可却是真气急了。先前朝云失踪之时,她是又惊又惧,现在终于缓了过来,便开始有些忿忿不平。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也不必太计较这件事情。”朝云无力地叹道,“这次算我不走运,摊上平阳侯这么个杀星,但好歹也是熬过来了,今后小心些就是。”
向晚沉声道:“能怎么小心?我们这样的身份,但凡被那些贵人看上了,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朝云也清楚这道理,伏在枕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姐若不想再冒险,何不换个法子谋生?”傅蕴见她二人都有此意,却偏偏谁都不肯说,便替她们说了出来。
“你觉着我们还能做什么?”向晚就先摇头给否定了,“我素来将你看做亲姊妹一般,也就不怕在你面前丢脸,索性直说了。我倒是从以前就想着呢,可是想来想去也都没什么主意,我们不过就是会唱歌曲弹个琴,再好一些就是略通一些琴棋书画,能拿来当饭吃吗?”
她越是这么说,傅蕴反而越觉得她的确是有这么个心思的,只是因着心里没谱生怕搞砸了,所以难免畏首畏尾。
还没等傅蕴开口,向晚就又说道:“我也不像你,有一手好针线,能够到锦绣坊中去接活。不瞒你说,先前我见你靠着卖绣品赚了不少银子,自己也想试着去绣点东西。结果秀出来的尽是四不像,连我自己都看不过眼,最后还把手给伤了。”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地揉搓了一下指尖,露出个委屈的神情,先前她学刺绣的时候可真是把自己折腾得不轻,最后也只能接受自己在女红上没什么天赋,走不了傅蕴这条路。
傅蕴有些哭笑不得,向晚大抵是觉着她先前也没见多擅长女红,结果过了一个冬天苦练之后竟然能靠着刺绣赚钱,便想有样学样。可要知道她这手刺绣可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单前世,她就有近二十年的功夫都耗在女红之上的,又岂是别人能比的?
泗水巷里的姑娘大多都年轻得很,或被家人卖到这里,或走投无路只能入了这里,小姑娘家的眼界不高,素日想的大多都是吃什么穿什么,能够从中抽出点心神来想一想将来的,已经算是有远见的人了。
若仔细论起来,傅蕴真正的年纪比向晚还大些,而这些年的经历见识,也比向晚等人要多些。她见向晚这般模样,便提了个主意:“人各有所长,姐姐不擅长女红也是寻常,更不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姐姐可知道先前在清河街住着的李三娘?”
向晚点头道:“谁不知道她啊,当初她爹娘没了之后又被夫家退了亲,那时候不少人都看她笑话,结果人家倒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些年咬着牙把自己的生意做出来了,如今的蒋家的东湖荡不就是她代管的吗?”说着向晚又似想起了什么,幸灾乐祸道:“我听闻当初退了她婚的夫家悔得不行,还曾腆着脸想重修旧好,结果被李三娘派人打了出来。”
向晚就是这么个性子,爱憎分明,谈及李三娘时话中也多是推许之意。
傅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如此反应,便知道这事有了几分眉目,又问道:“那姐姐何不仿效李三娘?不会女红不会劳作也没什么,做生意不也是一条路子吗?”
向晚没想到傅蕴竟是这么个意思,惊讶地看着她,原本伏在枕上的朝云坐起身来,也随之看向傅蕴。
“我,我可以吗?”或许是有些激动的缘故,向晚竟然也口吃起来。
傅蕴想起了阿铎,现下阿铎说话已经越来越顺畅,只是每到激动的时候,就仍旧会犯结巴。她直视着向晚的眼,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可是我该做什么?”向晚不知所措地问傅蕴。
“我不过是说个路子,并不能现下就立即拟定出个计划来,姐姐若是觉得此路可行,大可以慢慢商议,毕竟此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傅蕴知道向晚这是已经被自己劝服了大半了,便又说道,“若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搭伙来做生意,一来可以互相照应,二来也能一起赚钱银钱。”
向晚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凭着刺绣就能赚很多银子了吗?”
“从来只有嫌银子少的,哪有嫌钱太多的道理?”傅蕴近来惦念着想要做生意的事情,只是她一个人多有不便,眼下若是向晚与朝云愿意加进来,那会省去她不少功夫,“此事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想一想,若是觉得此路可行,我们再一起商议商议此事。”
方才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朝云突然开了口:“不用再想了,我愿意跟着你做。”
说着,她从怀中将那五十两银票拿了出来,挣扎着起来想要递给傅蕴:“这银票就当做是我与向晚入股的钱。”
傅蕴连忙上前将她按了回去:“这件事情我自己也不过是想想,还没个定数,不需要这么着急。”
先前隔着帘幕,她看不清朝云的状况,如今她才发现朝云脸颊有些红肿,脖颈上也有几道青紫的指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朝云惨然一笑,不自在地用衣领遮去了淤青。
傅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温柔地笑道:“你好好养伤,我这几日再想想这生意该怎么做,会好起来的。”
她年纪虽小,可说话时却格外笃定,让人不由得信服,朝云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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