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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原来是你
第21章原来是你
风重山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愣愣地坐着，半晌之后，喟然一声长叹，对傅怀容说道：“傅老弟，风某平生也算识人无算，可从未见过——那般的人。今日在郡守府一番唇枪舌战，昨日那张纸上所列条款，萧郡守全数应下了，说明日辰时于烟雨楼签定最后的约书。”
“那不是很好。”傅怀容听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却见风重山依旧紧锁眉头，似有什么想不通之事。
“风帮主还有什么不愉快？”傅怀容问了一句。
风重山皱着眉，面有郁结之色，为难了半晌，终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漕帮此次能逃脱大难，还能消除积弊，更上一层楼，按道理来讲，风某本不该再有什么不满。只是——”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拧地更死，夹死个把苍蝇也不在话下，声音里也流露出不甘郁愤之意。
“只是那些个贪官污吏，奸邪小人，把百姓当成猪狗奴役，他们犯的错却推到百姓头上，自己一点事没有。你是没看到，今日那姓杨的狗官也在，我提一条他驳一条，像疯狗一样乱咬，如果不是有那位钦差不时说几句公道话，只怕今日这场谈判还没那么容易过关。”
听完风重山的发泄之语，傅怀容并没有安慰，沉默片刻后，忽然说了一句，“其实我今天来，东家还告诉了我一句话。”
风重山一听是傅怀容那位“东家”，顿时也顾不得发自己的牢骚，赶紧问道：“哦，什么话？”
“东家说，最后代表官府与漕帮签订约书的人选，怕是会落在那位杨大人身上。”
风重山听了一呆，脸上瞬间闪过的不知是茫然还是失望，“怎么会是他？”
难道这个害得漕帮死了几十条性命的狗官，最后不仅无事，漕帮还要忍着恶心继续跟他打交道下去吗？
“东家最后还有一句话。”傅怀容看了失魂落魄的风重山一眼，慢吞吞地又说了一句。风重山被他这样挤一截出来一截的说话方式整地没了脾气，幽怨地望着他道：“傅老弟，有什么话你就一次说完了吧。”
傅怀容没再卖关子，“杨德水虽然会代表官府与漕帮签约，却未必能有好下场。”
“这话怎么说？”风重山急着追问了一句，傅怀容却摇了摇头，“东家没有细说。”顿住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补充一句，“不过想来，太守大人总要对受难百姓交待地过去才好。”
风重山皱眉，听不明白他的话，傅怀容却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有一些事情他知道，却没有告诉风重山的必要。
就拿这次谈判来说，为什么会成功？风重山只看到表面，只知其一，所以谈成之后难以置信。可他又怎么知道，东家在背后做了多少准备？光是那大堆大堆的罪证，尤其有人借改道分洪之机，蓄意破坏堤坝，淹毁良田。这样的事情捅出去，整个江都官场都要震动，连萧观津的太守之位只怕都会受到威胁，便何况一个小小漕运局主事。
有时候不知道太多，反而是种福气。
傅怀容看着风重山茫然不解而又苦闷的脸，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怜悯来。只是不知道怜悯的是知道太少的风重山，还是知道太多的自己。
烟雨楼一大早便被人包了场，于是偌大的烟雨楼此时除了一两个必要的伙计外，便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显得非常清静。
离辰时还有一刻，官府代表杨德水，见证人及监督人钦差姬玄，以及漕帮代表皆已到达烟雨楼。客栈的掌柜亲自给各人安排座，上茶上点心，并且贴心地将杨德水与风重山等人隔开。
众人品茶吃点心，气氛却有些诡异的沉默。
在楼上的另一间包房，本该被清场的烟雨楼却还有其他人在。
洛姎坐在靠窗的桌子前，一只手轻轻掀起唇边的面纱，微微低头，饮了一口清茶。桌上摆满烟雨楼的各色点心，洛姎却没有动。
放下茶杯后，视线在桌面的各色茶点扫过，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洛姎对旁边的云苓轻声说道：“让傅怀容将烟雨楼的十二色点心各包上一份，一会走的时候你带着。”
云苓安静地站在洛姎身后，闻言抿嘴露出一个笑容，“小姐这是要带给觉少爷呢。说起来烟雨楼的点心确实做的不错，也不知傅老板哪里请来的厨子，比起咱们澹泉望月斋的桂花糕，更有种精致特别的味道。”
想起家中幼弟，洛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这回可欠了觉儿不少东西，光有这些点心，只怕还不够。”
云苓出主意，“让吉量去办吧，他在江都几年，江都城的每个街角旮旯儿都熟悉，寻摸些有趣好玩好吃的东西，让他去最合适。”
洛姎听了，也觉是个好主意，遂点头道：“嗯，那便交给他办吧。”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对了，吉量被人跟踪的那两天，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云苓先小心看了眼洛姎脸色，见没有什么问罪的意思，这才缓缓开口回答道：“也没做什么，恰好那两天也没跟傅老板联系，就是去些平日常去的地方。”
“平日常去的地方？”洛姎淡淡问了句。
“——呃，像是茶馆，酒楼，戏院，赌场，还有、青楼妓院之类的。”说到最后两个，云苓略有吞吐，面色微微有异。说完后看洛姎脸色，似乎有点怕她生气的样子。
“听说他结交了不少街头混混，还经常跟一些武林人士闲汉赌徒称兄道弟？”洛姎的语气依旧淡然，听不出喜怒。云苓跟在洛姎身边多年，也不是完全能摸透她的脾气，这时候回话便更加小心了。
“这个，也是便宜从权，行事需要。”
“我倒不限制他做事的手段，青楼赌馆也不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只一条，如果染了什么恶习回来——”眼微抬，清冷目光掠过去，“就打断他两条腿。”
云苓心中凛然，忙道：“是，小姐，我会转告吉量的。对于后一条，我相信吉量他也绝不敢。”
“嗯，他毕竟年纪最小，不若你和骊影他们稳重，你多提点些。”洛姎淡淡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洛姎喝完了一杯茶，估摸着楼下的签约应该进行地差不多了，想着一会儿傅怀容上来，最后再交待他几句，这趟江都之行也就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人看到房里的洛姎，声音里透露出一分讶异，三分暗喜。
“真是你？”
云苓瞬间如临大敌，横身挡在洛姎面前，横眉冷对门口的不速之客。
姬玄却在最初的怔愣后很快回过神来，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仿佛没有看到云苓对他的防备似的。看向窗前薄纱遮面静静望过来的洛姎，眼角微弯，带起一个美好弧度，姬玄风度翩翩地朝洛姎拱手行了个礼。
“洛姑娘，真巧啊，你也在此用早膳？”
跟在后面的计三戈忍不住腹诽，辰时都快过了，还早膳呐，公子为了搭讪连正确时辰都不顾了。
只是，比起这点，计三戈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方才他们在楼下看到一辆马车，外表平平无奇跟车行的普通制式马车毫无差别，连陈旧落漆的地方也没旧出什么特色来，公子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是这位洛姑娘平时出行用的那辆车？没了可供识别的标志——那位车夫前辈，他跟伏昧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洛姎没露出什么意外表情，只静静地看着姬玄，也没有答他的话。姬玄毫不在意，一点不见外地走过去在洛姎身边的椅子坐下，云苓脸色一变就要过去阻拦，脚步刚抬另一道影子已横在她面前。
“这位丫环姐姐，没见你家小姐都未发话。这种事情，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要搀和了。”计三戈挤眉弄眼地说道。
云苓听了愤怒地瞪向他——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谁跟他们有什么事情！
计三戈被她瞪地气势稍微弱了些。那天晚上虽然是车夫前辈把他从墙头打下来的，绑人蒙眼最后塞嘴巴的可是眼前这位啊，后来还拿剑架他脖子上。这些计三戈人生中的头一遭经历不可避免地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连带的对云苓也有些犯怵。
旁边伏昧见他没出息的样子，在心里摇了摇头。他抱剑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任何事情不搀和，垂眼盯着脚下地板，将自己伪装成门口的一根柱子。
姬玄坐下后，自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洛姎手边的茶杯空了，提起茶壶往她杯里续上。端起茶杯喝一口，姬玄将杯子举到眼前，拿眼看着茶杯感叹说道：“果然洛姑娘这里的茶要更好些，好个傅怀容，真正的好东西原来都藏了起来。”说完之后将便杯中余下的茶一饮而尽，根本没有好茶要慢慢品的样子。
云苓听得一惊，这人怎么知道烟雨楼真正的老板是傅怀容？似乎还对他跟小姐的关系起了疑心？
洛姎抬眼看了看姬玄，心里对他的到来和刚才的话也有些意外。但稍一思索已经明白过来原委，轻启朱唇淡淡说了句：
“原来你是那个钦差大臣。”
姬玄听到她开口，嘴角一勾，笑了起来。他手臂往桌上一搭，稍稍往洛姎那边靠过去一点，盯住洛姎的眼睛，学着她的句式缓缓说道：
“原来你是那个背后之人。”
两人各自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令另外三人都吃了一惊。伏昧不再装柱子，讶异地向洛姎看过来一眼；云苓与计三戈也不较劲了，只是相比计三戈有些夸张的面部表情，云苓脸上没显露太多情绪，略有不安地朝洛姎看去一眼。
这位叫姬玄的公子竟然是朝廷的人，还是那位被派来查案的钦案，更重要的是，他见过了小姐，识破了小姐身份。
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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