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教]千兆之一

　　最终我们放学后也没有锻炼，因为外婆住院了。

　　是舅妈打电话给我，说外婆是今天中午突然晕倒的。

　　我很着急，恨不能长了翅膀直接飞去医院；但事实是，我没带够钱，连出租车都坐不起。

　　医院在另一个区，离得很远，无论怎样我都不可能马上赶到。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跑回家拿钱。

　　我才跑出校门口没多久，小正骑着自行车追上来了。他今天起迟了点，为了省时间骑了姐姐的自行车出来。

　　骑自行车无疑是比我这三等残废自己跑要快的。我先时一喜，喜完了想起自己压根不会骑自行车。

　　岛国是不允许骑车带人的……可是非常时间，非常对待。回家的这段路一般不会有交警，赌一把吧！我咬咬牙，坐到后座上。

　　小正明显愣了一下：“礼奈？”

　　“我不会骑。别废话了，赶紧走。”我拍他后背催促。

　　他明显还有别的话想说，但在我凶狠的眼神下，默默地吞到了肚子里。

　　胆战心惊了一路，好在直到驶进我家住的那个街区也没碰到交警。我才刚放下心，突然“咔哒”一下，车身一震，把我吓得直接跳车。

　　小正也下车了，检查了一下，是车链子掉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办法，好在离我家已经很近了，我跑回去也不要多久。

　　当然就这么把他丢在这是很可怜，可是……我咬咬牙：“抱歉，我要先走了，下次请你吃冰淇淋！”

　　“没关系没关系，你先去吧，记得手机联系。”小正很善解人意地挥挥手。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抱着书包跑了。

　　把书包丢下，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好几张大钞，我重新把门锁了，快步跑到街口叫车。

　　舅妈的声音语气都很和缓，理智上我知道外婆大概是没事了，可还是忍不住紧张，紧张了一路。

　　直到按照舅妈的指示，冲进外婆的病房，发现她老人家正潇洒自在地偷吃担担面时，我才发现我的手在颤抖，冷汗濡湿了我的衬衫。

　　“外婆！说过多少次了，你不可以吃辣的！”我很生气，对她吼，“医生说了对肺不好！”

　　外婆看见我，不仅不停，反而吃得更急了，三两下就把碗里剩下的全吃掉了。

　　“哎呀，礼奈，没事的没事的，我才吃这么一点点，”外婆笑眯眯地用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一点点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我把她的碗抢过来。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憋不住，就是想吼，“你都晕倒住院了！”

　　“好好好，我以后不吃了，不哭不哭，礼奈最乖了，不哭啊。”外婆坐直了，小心翼翼地哄我，像小时候一样轻拍我的背。

　　我狼狈地擦了把脸，把眼泪擦掉，凶巴巴地问外婆：“这是谁给你买的？肯定不是舅舅舅妈。说，是哪个兔崽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外婆随口说，“是我以前的学生，现在在星条高中当老师，以后你去了可以照顾照顾你。”

　　“我不要他照顾，”我攥紧拳头，“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嘿！”外婆乐了，“你刚才还叫他兔崽子，现在又是狗了。他到底是什么啊？”

　　我气鼓鼓地抱怨：“反正不是好人！”

　　“谁不是好人啊？”正说着，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银色天然卷晃进来。

　　“说你呢，银八。”外婆对他招招手，“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孙女礼奈；这是我的学生，坂田银八，现在姑且算个老师。”

　　“礼奈，打招呼啊。”外婆推了推我。

　　我不情愿向他打招呼：“您好，我是前田礼奈。”

　　“礼奈酱啊，”坂田银八一边说着常见的长辈辞令，一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给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不，完全没有。你是第一回见礼奈。”外婆毫不留情地拆台。

　　“这种时候就要放糊涂点啊前田老师，一般见面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坂田银八用巴掌压了压我的脑袋。

　　岂可修会压矮的！

　　我心里吐槽着，倒也没对他产生什么恶感。刚才我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在宣泄自己憋了一路的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现在看外婆跟他插科打诨，好不快活，反而放心了。

　　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外婆平时也没什么大毛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说不定住几天就出院了。我这么想着，彻底放松下来。

　　那边外婆跟银发天然卷聊得告一段落了，把担担面的碗和残骸收拾一下，悄咪咪地带走了。

　　呵，让舅舅看到不打爆他狗头。我冷笑，在外婆的示意下礼貌地送他出门。

　　“外婆，”我走到床边，搬张凳子坐下，问外婆病情，“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晕倒呢？医生怎么说的？”

　　“哎呀，能有什么事。”外婆摆摆手，满不在乎，“就是低血糖晕了一下，你舅妈大惊小怪的，观察几天就行了。”

　　“那摔着没有？”我还不放心，追问。

　　“没有没有，我多聪明啊，晕在沙发那。你舅舅家的沙发真皮的，特别软。”外婆啧啧赞叹，一脸意犹未尽。

　　“哼，”我瞥了她一眼，“这就是你好几天都不回来的原因？”

　　“哪、哪有啊，”外婆讪笑，“什么沙发能比得上我们礼奈？好了好了，不生气哈，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我撇撇嘴，还是得劝她：“算啦，你刚出院，得有人照顾，我一个小姑娘不顶事，你还是先在舅舅家里住一段时间吧。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没你在我还更自在呢。”

　　“哎，”外婆笑着应了声，“我们礼奈是乖孩子，外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当然。”我抬起下巴。

　　“对了，帮我把钱包拿出来，就在床旁柜里，”外婆指使我，“我有一段时间不在家，你钱不够用吧。这两张卡，一张是你爸给的，一张是你妈给的，密码是你生日，每个月都有钱打进来，你先拿着。”

　　“不用吧，我钱还够用啊，上回我爸还给了我零花钱。”我推辞，“我用不上。”

　　“拿着吧，免得学校突然要缴费什么的。”外婆倒是很坚定，把卡压在我手心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这段时间你要不去你妈那……算了，去你爸那住一段时间吧？”

　　“不要。”我很干脆地拒绝了。反手把卡收到口袋里，然后摊手，“你看，卡我也收了，有钱有房子，我干什么不行，非得凑上去贴人家冷脸啊？”

　　“别这么说，你爸虽然……唉，他对你也不错了。”外婆叹了口气。

　　我不乐意谈论这种事情，嘟哝了一句：“那是他心里有愧。”就不肯开口了。

　　外婆看我这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了。

　　舅妈再来的时候，带了两份饭菜，让我和外婆分吃。两个表弟也来了，因为每年假期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在我面前乖得像兔子，也不敢瞎闹外婆，一左一右乖乖地问候外婆，把外婆逗得直笑。

　　鉴于两个小孩睡得早，在我亲妈来交接陪床后，我跟舅舅一家就撤退了。

　　先把舅妈和两个小的送回家，舅舅掉头，开车送我回家。

　　在舅舅结婚以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也算是他把我带大的，感情很好。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气氛也算融洽。

　　差不多到家的时候，远远地看着那幢没亮灯的老房子，舅舅忽然问我：“礼奈，有没有想过……搬来和舅舅一起住？”

　　“啊？”我觉得很突然啊，“突然之间的怎么了？我在这边住得很好啊，而且离学校也近，对邻居也熟悉……”

　　“邻居们都是好人。如果不是离公司太远，我也不想搬走。”舅舅顿了顿，“现在说这个还早……你先考虑考虑，以后再说。”

　　舅舅在开车，而我习惯性地坐在后座，并不能看见他是什么表情，也就无从猜测他忽然提议的意图。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还有点不安。

　　跟舅舅告别后，我回家舒服地泡了个澡，已经困得眼睛都挣不开了。

　　准备入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被我扔在路上的小正。糟糕，完全忘记他了！

　　我赶紧撑开眼皮，翻身摸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喂，小正？”

　　“喂，礼奈。你外婆没事吧？”小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看样子没有生气。

　　眼皮沉重，我努力再撑开一点，让自己精神一些，问他：“外婆很精神，应该没什么事。你呢？我走之后你怎样了，车怎么样？”

　　“我也没事，有个并盛中学校服的少年帮我修好车了，之后我就回家。”

　　“并盛？难不成是阿纲？”我迷迷糊糊地说，然后又自己反驳，“不不不，我都不知道他还会修车……不是他……”

　　小正后面再说什么，我不确定我是不记得了还是没听见，反正第二天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没有这段记忆了。

　　对，早睡早起的好孩子我，在通话中睡着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