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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周围的一切一片黑暗，但是并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那种真正的没有一丝亮光的，完全彻底的黑暗。
远远的前方的那一缕白色的微光并没有照亮多远，就被那茫茫的黑暗吞噬了。
然而，他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人的长相轮廓，也自然能看清自己的。
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着一般，随着那些没有意识的人一起，向前慢慢飘去。
不知飘了多久——因为他的感官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了——他猛然回过神，发现那发着微光的地方已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终于看清了发着微光的是什么东西。
待看清了之后，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那是一个有着人类婴儿脸庞的怪物，长着黑蛇的身体，安静地盘成一团。
那光芒是从它的周身散发出来的，在它四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
但是那光芒一点也不令人温暖，反而让宋亦尘轻轻打了个寒噤。
他并不是因为害怕，因为他并不能感觉到恐惧，但是这玩意儿却引起了他生理上的反感和排斥。
怪物的脸虽然跟人类婴儿差不多，可也完全称不上好看；仔细一看，与其说是婴儿脸，却更像是掉了毛的某种灵长类动物，露出红通通的嫩肉。
那些跟他一起飘过去的人们就默默地在那怪物的周围停下来，很快就聚集了十来个人。
就在这时，那怪物突然睁开通红色的、没有虹膜的眼睛，同时裂开嘴。它嘴里意外的长着两颗尖牙，就像是蛇的毒牙。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宋亦尘震惊了。
那怪物突然吸了一口气，夹杂着一股带着微微腐败不详气息的微风，它周围的微光突然变得明亮。
然后它眼前的两个人——一个衣着整齐的西装男，和一个穿着黄外套的外卖小哥的身影突然升华了一般，瞬间化成了一缕灰烟，被那怪物裂开的嘴吸入，消失了。
紧接着，还没得宋亦尘脑子转过弯，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又有四五个人被那怪物用同样的方法吸收了。
宋亦尘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感到自己再靠近了的话，最终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他身边正好有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眼神涣散的向前飘过去，他下意识想扯住对方，“别过去！”
然而他的手却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而他的声音也好像被周围的黑暗吞没了，闷闷的，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
那老妇人径直从他身边飘过，几秒钟后，也化成青烟，被那怪物给吞噬了。
……
宋亦尘试了很多办法。
他来回跑动，大声呼唤，还在那些人的身体当中穿梭，然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们依旧不断地朝着那怪物涌去，然后最终被那怪物“吃”掉。
他已经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灵魂”，说白了就是“鬼”。
那么，他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也是灵魂出窍之类的。
再联系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有理由给出一个结论——这个怪物肯定用了什么法术妖术，迫使这些人灵魂离体，然后再把这些灵魂吸引过来吞噬掉。
宋亦尘没细数，但是估摸着这会儿那怪物至少吸收了几十个人类的魂魄。
而且根据他的目测，不远处还有更多的新魂魄在源源不断地飘过来。
作为一个唯一有意识的“魂魄”，现在可能只有他还有一丝希望阻止这个怪物继续吸收灵魂了。
既然没办法唤醒那些灵魂，他就只能从那个怪物身上着手了。
他压抑下了内心的反感，穿过几个魂魄，小心靠近了一些。
仔细一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那怪物的身体好像比之前稍微大了一圈，那张令人厌恶的婴儿脑袋下边连接的蛇身粗壮了几分。
靠近了看，婴儿的脸变得更加丑陋，那双通红的眼睛，乍一看就像两团血肉模糊的洞，皮肤皱皱巴巴的，裂开的嘴角高高扬起，几乎翘到了耳朵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宋亦尘的靠近，那东西缓缓地偏了一下脑袋，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看”向这边。
此刻，宋亦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恐惧”这种感情，不然此刻肯定尖叫着转身逃走了。
但是他十分怀疑这东西是没有视力的，因为它连眼仁都没有。
很快它就转过脸去，不再朝着他了。
宋亦尘设法绕到那东西的身后，发现它并没有察觉。
他觉得贸然碰它应该是不明智的，于是他下意识地翻了翻衣兜。
衣兜里空空如也。
他的手机、钥匙等随身物品都不见了，好像被吸引来到这个地方的，只有他自己和身上这套衣服。
他迟疑了一下，选择了自己目前唯一可做的选择。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向前抛去，准确地盖在了那怪物的身上，蒙住了那张丑脑袋。
他承认自己的行为可能有点蠢，极有可能没什么作用。
然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就在那怪物碰触到他衣服的瞬间，它顿时发出一阵尖利、几乎撕破人耳膜的惨叫。
宋亦尘从来没听过什么活着的生物能发出这种粗糙而令人不快的声音，就像是锯子在金属或玻璃上用力摩擦切割。
他忍不住捂住耳朵，但是完全无济于事。
那些围在周围的灵魂此刻纷纷停了下来，漂浮在原处，只是眼神依旧涣散。
看样子，那东西对他们的影响和吸引已经减弱了。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之后，那东西的惨叫声才渐渐地减弱了下去。
最后，一切陷入了寂静。
那怪物周围的光晕忽然熄灭了。
……
宋亦尘等了一会儿，才冷静地上前查看。
虽然没了光，但是不碍着他看东西，地上那坨被盖住的东西清晰可见。
他闻到了一股甜腻夹杂着腐败的臭味，令人作呕。
作为灵魂的他也能“闻到”这股味道，但是并没有什么可以呕吐的东西。
他忽然注意到，黑色的液体从盖着的衣服下面流淌出来。
衣服本身好像瘪了下去，看起来比之前矮了不少。
他用脚踢了踢，将衣服踢到一边。
然后眼前的一幕让他脑子嗡了一下。
——那东西彻底变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烂糊，黑黑红红的。
就像在高温下放置了好几个月的尸体，又被腐蚀性液体浸泡过。
他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然后他发现那些原本聚集过来的灵魂开始慢慢发光，一个接着一个地化作白色的雾气，无声无息地升起、消失了。
这种消失明显跟刚刚被吞噬时候的消失是截然不同的。
就在他纳闷着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没想到我还没赶到，你就自己解决了。”
那微沉的男性声线让宋亦尘不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但是他转过身的时候还是惊讶了。
男人穿着一袭黑红古装，披散头发，嘴角上扬，表情就和装扮一样狂放不羁。
他的气质看起来比宋亦尘在那些梦境记忆里面的，似乎多了点什么不同的成分。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团烂肉和那件衣服。
“嗯……原来如此。”他嘟囔了一句，然后蹙眉厌恶地踢了一脚宋亦尘的衣服，“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东西也还不是本体。”
宋亦尘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是鬼魂？”
杜一尘有点故作神秘似的笑了笑：“差不多，你可以认为是一缕神识的具现化。”
他说着，就伸手拍了拍宋亦尘的肩膀。
“我刚才还有点担心你呢，现在看来是多余的。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对付它。”
看着宋亦尘还是一脸困惑的样子，杜一尘摇头：“这里不安全，不是闲聊的地方。哦……对了，她来了。”
他说完，突然无声无息地就瞬间消失了。
很快，杜一尘所说的“她”就出现了。
苏青黛刚刚出现在黑暗之中，她的周身散发的纯白微光，就瞬间驱散了恶臭的气息，给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带来了真正的光明。
而且跟刚刚那个怪物的光不一样，她周身的光是温和的，仿若仙子下凡。
宋亦尘紧接着又想到，其实人家本来就是仙子下凡。
“你没事吧？”她看起来有些担心。
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摊东西，她顿时微微睁大眼，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你做的？”
宋亦尘下意识点头。
“嗯……”苏青黛似乎不介意那东西的气味，蹲下来仿佛很好奇似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看来这蛊蛇是跟你身上这件充满灵气的衣服相冲，所以就融解了。”
“我的衣服？”
“当然。你们人类的魂魄投胎或者出窍的时候一般都穿着衣服，对吧？”苏青黛笑道，“你觉得这衣服哪来的？”
“我的意识幻化的？”宋亦尘猜测。
“差不多。”苏青黛赞赏点头，“一般人是由一部分魂魄幻化而来，而你这样有灵根的人，一般就是以灵气聚合而成，而这种由邪气聚合而成的蛊蛇，最害怕的就是充满灵力的物事了。” “蛊蛇？”
“嗯。姑且这么叫它吧，反正这也不是它的本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本体应该是在别处某个地方……”
她说着，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宋亦尘的胳膊上，微笑道：“这个空间的主人被消灭了，差不多也要崩塌了，咱们赶紧走吧。”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黑暗顿时无声地裂开了无数条发光的裂纹，就像密布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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