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在你眼波

　　晴空万里，晨光万丈。

　　姜郗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脑后，将镜子放在窗户前，从众多刷子中拿出了一把面部刷，在高光盘里滚了两道，手腕扭动抖下上面多余的粉末，扫在两颊的苹果肌上。

　　她的手机放着英文广播，眼睛看着窗外。

　　今天的天特别得蓝，雾霾蛰伏着，不再肆意游走于天际，现在的阳光算不上烈，柔和明亮得刚刚好，恰巧可以看清楼下操场上的人。

　　“唉呀妈呀，我这眼线又画飘了，手抖得快画到太阳穴上了！”孟小谷赶紧拿来化妆棉粘上卸妆水，将张牙舞爪的眼线擦掉。

　　孟小谷看向姜郗，姜郗正不慌不忙地拿起眼线笔，另一只手轻轻掀起眼皮，一条基本上融合在眼睛里的眼线，就流畅地完成了。

　　“你这技术，怎么练出来的？”孟小谷叹了一口气，又艰难地开始自己歪歪扭扭的眼线之旅。

　　“如果你从十五岁就开始学化妆，你会比我这样更好的。”姜郗合上眼线笔，从小家里人就告诉她，化妆在社交里也是一种礼节，从十四五岁，她就开始接触这些东西。

　　楼下，她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满是字母涂鸦的欧美潮牌T恤，旁边绣着巨大品牌字母的运动裤，和一双鲜红色的篮球鞋，不用说，这样张扬的打扮，也只能配得上张扬的简大少爷。

　　孟小谷看见姜郗的表情凝住了，也探出头看了一眼窗外面：“哟，这一身‘穿金戴银’的可不是简大少爷吗，这么早就到女生宿舍楼下等着，看来绝对是在等我们姜美人无疑了。”

　　姜郗撇了撇嘴，她真的不想和简子安有太多的牵扯，只要与简子安牵扯上，她的日子就会越来越不安生。

　　简大少爷在w大也是小有名气，几个其他宿舍的女生闻声已经探出头来看好戏，一边歪着头与自己的好基友谈论着简子安怎么会这么早来女生宿舍。要知道，简子安一向做事高调，姜郗和他的那档子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时候，姜郗的手机响了。

　　上面三个大字——简子安。

　　姜郗直接挂断。

　　几秒后，姜郗的手机又吵起来，上面仍是这三个大字。

　　姜郗用手指戳接通键，将电话拿起来。

　　“干什么。”姜郗的声音不带一点情感，没有因为烦闷而提高嗓门，只是低声中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简子安，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我做什么了？”简子安的声音吊儿郎当，带着富家子弟的玩世不恭，“我脚踩着公共土地，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这难道也是什么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简子安……”

　　“对对对，正是在下。”

　　“你不怕别人的议论吗？”姜郗咬着唇。

　　“怕议论？照你这么说，我高中的时候每天被班上那群狂热追求我的女生谈论，我是不是该害怕得躲在妈妈的怀里不敢去上学了？”简子安的话像连环炮，带着骨子里的傲气，“也没什么事，你下来，我当面跟你说。”

　　“有什么屁电话里不能放的？”

　　“小姐姐，别爆粗口嘛。”简子安换了个手拿电话，他仰起头视线直逼姜郗，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将窗户里面的姜郗看得一清二楚，“我就是想当面说，不行啊？说完我就走，一个废字儿都不会从我嘴里蹦出来。”

　　简子安说完，再看那个窗户，姜郗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分钟后，他听见了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姜郗妆才画到一半，还保持着原来的唇色，粉嫩嫩的，比樱花的花瓣要浅一些。衣服上也没有什么考究，一件白色的打底T恤，烟灰色的宽松长裤刚好露出洁白的脚踝，一双黑白相间的板鞋踩在脚下。

　　看到她脸上的小雀斑，嗯……还是很美。

　　“有什么事情。”姜郗低着眸子，唇开合的幅度很小，冷淡的声音从唇缝间飘出来。

　　简子安看到姜郗，伸出手想要去摸她耳边的碎发，而姜郗却将头偏开，简子安的手就落在了空气中。他的手在空中顿了半秒钟，简子安又沉默着将手收回了裤兜里。

　　铁板，姜郗是他永远踢到的铁板。

　　“中午，被邀请去吃个饭，差个女伴，有没有兴趣？”

　　“不用了。”姜郗很直接地回绝。

　　“你就这么果断地拒绝我了？”简子安有一丝恍惚，自己以前都是被邀请的，这次主动一回，没想到收到如此干干脆脆的拒绝。

　　“抱歉。”姜郗撇过头，憋了半天，道了一句，“我有约了。”

　　简子安看着姜郗那憋红的脸，一眼就能看穿。

　　“那算了。”简子安耸肩，他向前一步，两只手抓住姜郗的肩膀，强迫姜郗与他的视线相对，他看着姜郗冷淡的眼神，无奈道，“姜郗，你真的不适合撒谎。”

　　此时，楼上看戏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楼下的俩人什么情况，不是好好说着话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贴这么近了！

　　化学系系花三言两语就被征服了？

　　“你看，那些女的都以为你已经是我的了。”简子安小声在姜郗的耳边道，带着得意的腔调。

　　姜郗踮起脚尖，毫不示弱地在简子安耳边说道。

　　“那永远只是‘她们的以为’而已。”

　　说完，姜郗转过头，长发随着惯性抽到了简子安的脸上……

　　“哎哟卧槽！”简子安叫了一声。

　　而姜郗假装没有意识到，迈着大步跑上了宿舍楼，只留下又一次被挫败的简大少爷，在原地愤恨地吐出两句脏话。

　　回到宿舍，姜郗往床上面一躺，背后却被一个硬质的东西戳了戳，她做起来一看，那张熟悉的红色请帖正安然地躺在她的床上，那熟悉的样子，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和程宴讲话的场景。

　　樱花洒落在地，落英缤纷。

　　他在喝橙汁，后来她才知道，他不喜欢果味添加剂的饮料，所以橙汁都喝鲜榨的，酸盖过甜的那种。

　　结婚的日期，正好是今天。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程宴了！

　　姜郗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理智游离在了大脑外部，智商吃进肚子里消化，她拿起了这张请帖——就偷偷混进去看一下程宴就出来。

　　姜郗的手握住这张请帖。

　　当她来到婚礼地点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

　　正午的时候有些热，姜郗用请帖当扇子，在脑袋旁边挥呀挥，她站在马路旁边，等着人行横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她检查着自己的鞋尖有没有粘上泥巴，将请帖当挡在额前，抵御太阳。

　　鞋尖有一点泥巴……姜郗赶紧用另一只鞋子蹭掉。

　　就在这个过程中，突然有人掀开了她脑袋上的挡住的请帖。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面前，是军绿色的外套，很轻薄的防晒材质。

　　这件衣服，她见程宴穿过……

　　“来这儿干什么。”程宴用夹烟的姿势夹住姜郗手中的请帖，在阳光下上面的字异常清晰，他眯着眼，扫了一遍，大概知道姜郗来这里的目的。

　　姜郗忐忑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两只手已经攥着裙边，紧张的时候总会潜意识操控身体做出一些扭捏的小动作。

　　“想看婚礼？”

　　程宴低头看着面前娇小的姑娘。

　　“嗯！”

　　既然程宴给了她一个现成的台阶，姜郗自然就顺着说下去。

　　“我还没看过婚礼呢。”姜郗又嘟囔了一句，不过长这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真的从没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小时候有人邀请她做小花童，每次都因为一些缘故遗憾错过。

　　“行吧。”程宴看着绿灯还剩二十秒，道，“先过马路。”

　　姜郗乖乖地跟在程宴的后面过了马路。

　　酒店的门口已经等了很多人，大厅里新郎新娘的亲戚挤成一团，除了亲戚以外的闲杂人等也自动站到酒店的外面等候。

　　酒店前面没有树的遮盖，阳光直射地面。

　　照在姜郗的头顶上，栗色的绒毛清晰可见。程宴低头瞥她的脸，淡粉色在她的两颊晕染看，他不禁想起了那些产品的名字，心中发出一丝愉悦的低笑。

　　姜郗换掉了运动裤，以一条灰色格子百褶裙替代，白色的体恤束在裙子里面，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配上今天梅子色系的妆容，典型的绒系少女。

　　站久了，姜郗直接坐在了花坛旁的大理石上。

　　阳光直晒，手机屏幕有些看不清。

　　这个时候，一块布突然盖住了她的脑袋，搭在了她的身上。

　　军绿色的防晒衣……

　　还能嗅到淡淡的烟味和薄荷的清香。

　　一时间姜郗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坠入了甜腻的蜜糖里。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程宴。

　　他站着，似乎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他拿着请帖挡在额前，看向远处。

　　程宴的眸子，好亮，好深邃。

　　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姜郗的心脾不争气地已经被熏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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