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梅德杏很讨厌卜耀敛。
明明只是自己的保镖,他一堂堂梅家大少爷他娘的竟然书读得比手下还差。
例如某天先生给他们考试。
他老爹梅天良和蔼地问:“德杏考了什么呀?”
他老实回答:“甲!”
老爹乐得眼睛都没了,允许他出门玩,而后问卜耀敛:“小敛是什么呀?”
卜耀敛认真回答:“丁,先生是按倒数排列的。”
然后梅德杏又禁足了。
再例如某天梅天良心情好,要考他们背书。
“但使龙城飞将在?”他谆谆教诲。
卜耀敛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教胡马度阴山。”
梅德杏挠头半天,不确定地忐忑回答:“从此君王不早朝?”
内容标签: 虐文 民国 青梅竹马 相爱相杀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卜耀敛(连杳)、梅德杏 ┃ 配角:梅天良、王仁明、马联波 ┃ 其它:、虐恋、叛变

一句话简介:女扮男装伪BL,短篇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18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16,05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228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无名陈事

作者:玉不腐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故人


      一.
      “这就是新的反抗者?”纤长浓密的睫羽洒下一片阴影,男人手里端着碗茶,坐在太师椅上阖眸养神。
      小屋不过窄窄方寸之地,仅有油灯一盏,晦暗不明。青年犹带血性,手脚都被粗麻绳绑的严实,依然挣扎着想挪上前。
      故而一身没受过什么伤的嫩皮早早磨烂,和麻绳粘在一起的手脚都散发着血肉腐烂变质的恶臭,肮脏的白衣上染着干涸斑斑血迹。
      甫一被手下拔了口里破布头,便迫不及待厉喝:“卜耀敛!你这狗贼!当初的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你……”
      男人不紧不慢地抿茶,不动如山。盏中青碧茶汤不知何方出产,芳香四溢。
      “打。”
      原来站在男人身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立即冲上去,不由分说就拳脚相加。
      青年被打得头破血流,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人,想在他身上钻出个洞。起初还能忍耐一二,然而自小就体弱,加之有伤在身,很快支撑不下。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人身上,他始终梗着一口气不愿意求饶,顶多发出一声闷哼。疼到将将要陷入昏迷时,被殴打故有些不甚清楚的耳里方传来他的声音。
      男人一把将茶泼在人身上,声音冷淡。
      “拖下去。”
      二.
      梅德杏很讨厌卜耀敛。
      明明只是自己的保镖,他一堂堂梅家大少爷他娘的竟然书读得比手下还差。
      例如某天先生给他们考试。
      他老爹梅天良和蔼地问:“德杏考了什么呀?”
      他老实回答:“甲!”
      老爹乐得眼睛都没了,允许他出门玩,而后问卜耀敛:“小敛是什么呀?”
      卜耀敛认真回答:“丁,先生是按倒数排列的。”
      然后梅德杏又禁足了。
      再例如某天梅天良心情好,要考他们背书。
      “但使龙城飞将在?”他谆谆教诲。
      卜耀敛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教胡马度阴山。”
      梅德杏挠头半天,不确定地忐忑回答:“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天梅德杏被罚不能吃晚饭,卜耀敛饿着肚子陪他在书房紧闭。
      说来也奇怪,自家老爹却对卜耀敛相当的好,好到梅德杏一度怀疑卜耀敛是老爹私生子,是他的亲兄弟。
      然而梅家老爷长得浓眉大眼,又黑又壮,也是上海一个□□老大,可算是凶神恶煞。梅德杏继承了阿娘的白净清秀,倒和卜耀敛比较相似。
      卜耀敛明明是个男人,长相倒带着些阴柔。已经不是大清那个要留大辫子的时代了,他没剃那半个光头,也没梳当时很留行的西方发型,只是像女人一样留整头长发,松松地在背后绑个低马尾。
      梅德杏对他嗤之以鼻。
      梅德杏一直长到春心萌动的16岁少年时,忍受不了一直被邻家孩子碾压的阴影,决定开始反击。
      首先学习方面是不可能的,卜耀敛简直是“学霸”的代名词。
      武力方面?不,卜耀敛身体虽然好像一样不太行需要每天吃药,但那瘦削的小身板已经可以一个人把五个膘肥体壮的守家大汉打到满地找牙了。
      那只能在情场方面找回颜面了。
      梅德杏看见了曙光。
      三.
      青年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怎么豪华,却很温暖的小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伤口愈合非常好,也许他昏睡了很久,一直在养伤。
      他看向床头的报纸,对,他躺在一张柔软干净的床上,甚至有床头柜,凳子等等。那一摞报纸边的玻璃烟灰缸还有几根烟头,似乎有人在他昏睡的时候在青年床头坐了很久。
      青年推开报纸上充当镇纸的镣铐,上面是今天的日期,报道男人又参加了日本人的什么仪式。
      这个狗汉奸,卖国贼。
      他恨得牙痒痒,想冲出去揪着男人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叛国,叛出梅家。
      但答案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而且门锁得很死,也没有窗户。
      因为答案是男人亲口告诉他的,并且亲手给了他一枪。
      四.
      梅德杏趁卜耀敛因事出门把梅府到处看了一遍,相当绝望。
      梅老太爷生怕他看上哪个丫头被狐媚子迷了心智去败坏家风,仆人净捡丑和老的。
      梅德杏有点死心,但又不甘罢休。梅家是当地抗日的中流砥柱,势力庞大,但树敌众多,上下都怕这少爷被绑去当人质。他偷偷穿了卜耀敛的一件青衫长褂,装成一个下人,又买通了看门的小马,于是满怀期待地出家门去调戏姑娘了。
      时值初春,右拐进的小巷边一树桃花开得云蒸霞蔚,蔟蔟拥在枝头盈盈欲坠,熏风一吹就簌簌落到美人肩。
      出门遇美人,梅德杏做梦也没想到有这等好事。
      少女应是碧玉年华,肤白如雪,浅色旗袍将她玲珑身段勾勒出纤长优美的曲线,长发以一支木簪挽得松松垮垮,妙鬘如云。丹凤眼尾下垂,抹过胭脂的饱满双唇半开半闭似欲语还休,米色外套口露出的皓腕上一只鱼鳞纹路的银镯子衬得肤色几近透明。
      梅德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在她将目光从花枝转到他身上时,两双眸子对上时,心跳声停了。
      可能这就是一见钟情吧。他第一反应是去提亲,但是万一人家嫌弃自己身体不好就……
      梅德杏记起来偷偷叫卜耀敛带的小说里,但凡美女不得已要嫁人多半是没了清白,没了清白就可以嫁他了。
      于是他顶着美人惊异的目冲上去将她摁在墙上。
      其实他因为家教太严,没看过什么描写过于详细的小说,只是傻了吧唧的学人唇贴唇,没什么动作。反正按这样,美人肯定是他的了。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也不是流行的香水味,不高高在上也不诱惑媚人,只是清浅而温暖,又带着苦涩。
      借此亲密的机会,他仔细端详着那双好看得有些过分了的眼睛,发现里面有恐惧和小动物似的戒备,还氤氲着惊讶和……莫名的哀伤。
      美人恼怒地用力推开他,梅德杏反抓住美人手腕,言语恳切又紧张:“这位姑娘家住何方,可曾婚配,有婚配也没事我已经亲你了要对你负责,在下姓梅……”
      一耳光把他打得有点懵,“名德杏,是梅天良的儿子,你放心我会对……”
      美人本来转身要走,闻言回头瞪着他又扇了一巴掌,这次用力狠了些,让梅少爷白净的半张脸都印着一个完美的手掌印。
      少女跑了好些时候,小马和卜耀敛出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呆滞在原地,痴痴想着美人。
      卜耀敛大概刚回家去换了身衣服,显得有些匆忙,头发也没有扎成马尾,只来得及简单梳理。
      “少爷,麻烦您调戏民女也收敛一点,容易被老爷发现。”他冷冷的目光从眼镜后面像箭一样射出来,直要把梅德杏活剥生吞。
      “卧槽你也太不要脸了!”梅德杏惊呼,“你居然偷看我的初吻!”
      卜耀敛实事求是,“事实上我看你也没亲多好。”
      “你嗓子咋有点哑?”
      “忘记吃药了。”卜耀敛面无表情,“回家吧,少爷。”
      “哎你这身子真是的,注意点。对了顺便你俩帮我找下那个姑娘的住址,我要上门提亲。”他一脸神往。
      “有特征吗?”小马问。
      “长得好看!”
      “还有呢?”小马继续问。
      “没了。”
      卜耀敛冷笑:“全城好看的女孩并不在少数。”
      “没事的,我有这个。”他举起手里圆形的小铁盒,洋洋得意。“那个美人打我的时候把香膏盒掉了,这种香味很不流行,肯定查得到谁买了。”
      卜耀敛脸色变了变又想到什么,淡然道:“好,我去查。”
      “还有你最好把嘴上粘的口红擦掉,非常恶心。”他补充道。
      五.
      他养了十天的伤。报纸有十天的新闻,全部是更多的义士被捉或杀。
      他醒后没多久,就有穿着黑西装的带枪男人过来领着他出门。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要被关压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和老鼠蟑螂为伴,没想到会给他安排一个房间。
      青年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情,手足无措。他考虑过酷刑也思考到死亡,却没意料到会对他这么好。
      他被领去细致的清洁,穿上了新的衬衣与长裤。
      或许是饿坏了,他没有挣扎的能力,嘲讽地想或许是男人最后的善良,然后被干净的处死。
      他跟随着人去大厅,震惊的发现那些本该被杀害的抗日战士们竟然活得好好的。
      当那些带枪黑衣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开口,他才明白状况。
      “你们都被连老板从贪官手里买下了命,可免于一死,或可选择隐名埋姓回家远走高飞,也可选择留在卫国会报仇雪恨。”
      他毫不犹豫地举手,“我要留下。”
      “这么快决定吗?你可想好了,鬼子那些人可不好惹。”社长看向他。
      “对,我有一个想杀的汉奸。”他说,“我很恨他。”
      “好!”社长鼓掌,“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找一个喜欢用名字叫菩提的香膏的女孩,她穿有绘水墨莲花的旗袍,手上有一只双鱼银镯。”
      六.
      梅天良是一个人才,之前在上海闯出一片天,成就了自己的帮会,然后开始隐居在幕后,领着当年的亡命徒去做生意。表面上是个做药材生意的人家,背后却手染鲜血。而后混了个高官,可谓非常人。
      他唯一疼爱的独子是亡妻许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但为父甚严,梅德杏只怕他一个人,所以但凡老爹在家必十分乖巧,然一不在便无所畏惧。
      “查到没查到没!”他急哄哄扯住回来的卜耀敛。
      卜耀敛扯掉他的爪子,“没有,那种香膏所售不多,符合条件的女孩几乎没有,唯一一个女性已经年近四十徐娘半老了,你要考虑下吗?还有不要拉拉扯扯的,少爷我没断袖之癖。”
      “老子又不是兔儿爷!”梅德杏龇牙咧嘴,想装凶些。“那么大个姑娘不可能凭空消失,继续找。”
      “您要出国了。”
      此言一出,梅德杏没戏唱了。国内愈发不安,老爹听小道消息嗅到了火药味,要将他这颗珍贵种子送到相对安全的国外。
      他丧气地垂下头,轻声说:“你会陪我吗?”
      “抱歉。”他难得柔和了语调,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慢慢地俯身,瘦削身影缓慢地屈单膝跪下。
      梅德杏沉默了。
      一直在给他阴影的人是卜耀敛,同时保护他、和让他一看到就觉得安心的人也是卜耀敛。
      一年前他又被绑架,管事王叔王仁明带着一帮人在小楼大门口对质。
      叫阿橘的日本女人是个硬骨头,她站在二楼阳台要求梅家加入他们的阵营并无偿提供药品,否则就杀了梅少爷。
      卜耀敛在王叔带人和阿橘谈判的时候,一枪一刃,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潜入。
      梅德杏的体弱众人皆知,不可能从阿橘手下逃出,故而看守的人少一些,仅仅五人,但很强。
      他心想反正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老爹在他死后再找几房姨太太生几个弟弟妹妹,反正老爹不会放过这帮日本人。梅德杏虽然废材一点,可依然有着同样的傲骨铮铮。
      虽死无悔。
      眼见着谈崩要动手了,阿橘恼怒地高举左手,当那只手落下,那把抵住他太阳穴的枪就会射出子弹穿过他的脑袋。
      枪响了。
      七.
      青年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杀野田阿橘。
      她是一个日本□□的老大,忠于日本军国主义,常靠绑票要挟反对者,残忍而敏锐。
      任务其实出奇的简单,他的同伴将她的手下一一制服,他只需要轻松地摘下胜利果实———扣动扳机把她的头打爆。
      女人已经青春不再,松弛的皮肤,衰老的容貌,本来也不好看的脸再也没有办法用脂粉去掩盖。
      他的手在颤抖,阿橘像当年的他一样被绑成一条腊肠,嘴里填着破布头。
      时间就要到了,任务不能失败。但他没法开枪。
      他不愿杀戮,更不想让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人消失,他怕失去那个男人的一切。
      还在犹豫和挣扎不定时,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温暖地包裹,当食指被带着往后摁开关的时候,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
      青年还呆在原地,帮助他扣动扳机的人已经拿出一块手帕在帮他擦拭血迹。
      那位年轻女子妙目流眄,面纱后饱满双唇噙着笑意。青丝略挽,肤如凝脂胜霜欺雪,腕上银芒闪烁,待天光且移,方看清是一只双鱼鳞纹银质手镯。
      她把染血的手帕嫌恶地丢在地上,从旁人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只怀表展示给他看。
      秒钟归零。任务时间到了。
      身后同僚不知何时均深鞠躬,会长恭敬地向她介绍他。
      “连小姐,就是这个新入会的想找你。”
      八.
      拿枪指着他的男人倒下了。
      他讶然地挣扎回头,伴着弹壳落地的“叮铃咣啷”,他看到身后血流成河,躺了一地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是看守他的五个人。
      阿橘听倒地的声音不对,恼怒之极立即迅速转身,来不及反应被旁边的手下扑倒,但以此躲开了卜耀敛的子弹。
      王叔见卜耀敛得手立即拔枪连射:“跑!带少爷跑!”
      他与手下不断地连续开枪,一同交织成了强力的火力网!无数的子弹倾泻着梅家的愤怒,掩护两个少年撤退。
      一时间人被击中的惨叫,子弹穿透人体溅出血液的噗声,开枪的激鸣,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梅德杏被卜耀敛用刀割断了麻绳束缚,他这些不怕死什么的话语,在看到卜耀敛各处可见骨的伤口时都活生生咽了回去。
      卜耀敛揽过他的腰,侧身避过子弹,瞬间伸手扣扳机回击!
      “不要怕,少爷,我带你回家。”这个和他一样年龄的少年紧张之际拔高了声调仿佛是女孩子的嗓音,长发飞舞。
      如果卜耀敛是女人,那肯定很美,很多人追求。他想。
      少年如同一只黑鸟,羽翼所过之处均是死亡,保护他下到一楼。只要他在,梅德杏永远无所畏惧。
      卜耀敛总是穿着宽大的长衫,梅德杏看着他躲在遮蔽物后掀开外套看到他衣里藏匿着满满的弹药换弹夹,觉得可能这是他穿的宽松除舒适外另一种用途。
      阿橘还想把这俩人抓回来,奈何王叔的人压制太狠,已经折了不少手下,又有卜耀敛来双面夹击,只有不甘的吩咐属下打开二楼密道。
      梅德杏听到王叔的声音,以为安全了,兴奋地奔出一楼,张开双臂要拥抱他。
      “王叔!”
      “呯!”枪声猝然而至!
      还有阿橘的人在二楼截射掩护她逃离。
      一瞬仿佛岁月啴缓,相距窎远。他看见那枚本该落在他身上的子弹,穿过了卜耀敛的胸膛。
      卜耀敛唇角犹携着安心的笑意,背后在接近心口的位置溅出大朵的血花,手里的枪脱了支撑的力道,“啪”地坠落在地上。少年瘦削的身影像被摄影机放慢,像一个失去平衡的破布娃娃缓慢地倒下。
      他想去接住他,但只有他平时觉得卜耀敛非常娘的华绸似的长发,翩跹从他手里滑落。
      王叔抬手结果了那个人,这才向他们奔来。。
      他一把从地上抱起卜耀敛,十指紧扣,仿佛天都塌了:“卜耀敛,你别死,你别死,我们回家。”
      九.
      青年万万没想到他找的当年少女就是连老板。
      连老板选了一个咖啡厅坐下好好聊聊,室内温暖如春。
      她自称全名是连杳,之前一直在出国留学,偶尔回国就遇到他,故而他没找到人。
      “你喜欢我?”她问。
      青年说:“喜欢。”
      “你想娶我?”她问。
      青年说:“想。”
      连杳清清浅浅地笑:“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苍白了一张脸,“我会努力做到配得上你。”
      她忽然凑到他耳边,暧昧地低语。“我从不相信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你替我杀几个人,我就答应你。”
      女子身上的苦香依旧,旁边燃烧的篝火将周遭空气烤得炽热,香气浓郁到挥之不去,如同缱绻的回忆。
      “好。”
      他说。
      十.
      临走前梅德杏特意仔细看了一眼卜耀敛。
      他平常的穿着一件米灰长衫马褂,头顶扣顶十六岁生日梅德杏送的黑色宽檐软帽。他退在梅天良身后,大半个脸习惯性的笼罩在阴影中,温顺而低调。
      梅天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半天,王叔怎么劝都不好使,只得叫人把这围了起来,以免让仇家看笑话。
      梅德杏愁眉苦脸地安抚完老爹,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卜耀敛大喊:“不要脸!我走了!”
      少年闻言乍然回首,唇畔弯起弧度,学孩提时回道:“没德行!你早点回来!否则我把你的点心都吃了!”
      “好!”他高声回答,再不回头,走向了登机口。
      他身后的少年拉低了帽沿,挡住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三年后,端着鸡尾酒在舞厅谈笑风生的梅德杏被叫出去。
      衣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长衫男人递给他一封绘着梅枝的信。
      他打开,发现只有几个黑褐色的字,和一个拇指印。
      “卜耀敛叛变。”
      十一.
      青年很优秀。
      他学的很快,或许因为已经一无所有,所以分外珍惜现在的一切,前辈们都夸他是个好苗子。
      完成了前面几个目标,他现在伪装成一名汉奸,混在日本人开的舞会里。
      连杳给了他倒数第二个任务,他要刺杀一位名叫马联波的男人。
      目标从他旁边走过时,他装作畏寒,大半脸埋在毛领里,而后手脚冰凉。
      当年看门的小马,是出卖梅家的叛徒之一。
      马联波套着考究的西装,皮鞋锃亮,梳的是时髦的大背头,油光水滑。他风度翩翩的与名媛们交谈,因为其幽默风趣相当受欢迎。
      接近目标突然显得十分困难,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带走一个人不被发现。他手心隐隐沁出水汗。
      有人用日语宣布着姗姗来迟的女宾名字,在场众人均调转目光。
      “青木小姐!”马联波忙分开旁边聚成圈的女人,满脸谄媚地迎上去,“多日不见,您真是越发美貌了!”
      被称为青木沙罗的女子自旋转楼梯走下来,白色的高跟鞋将大理石地板踏出优雅的节奏,剪裁得体的长袖晚礼服红得像是燃烧的火焰。她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耀眼到不敢直视,其他的人全部沦为她的陪衬。
      青年看清来人,心安地松下口气。青木大佐家的小姐沙罗早就病死了,青木家在中华没有势力,友家也很少,所以她的身份被救国会的幕后老板顶替了。
      连杳迎着各色的目光,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穿过主动为她让开道路的人群,高傲地径直向马联波走过去。
      他没有看过这样的连杳,一时间有些被蛊惑。平常她淡雅如融雪溪水,都说美人如花,他向来觉得她是濯清涟而不妖的青莲,此时才发现这朵莲花其实是一朵妖艳妩媚到极致的灭世红莲。
      “马军官,一个月了都不来找沙罗是不是有新欢了呀?父亲大人可是认识很多优秀的大和军人哦~”她闻言双手罩在口鼻故作生气,开口则是流利的日语。
      马联波赶紧大力拍着他不宽广的胸脯,活像一只没抢到桃子的猴子,脸红脖子粗:“怎么会我对沙罗的心天地可鉴!若有假,我把心挖出来给你!”
      “青木沙罗”这才娇嗔一句,状似亲密地挽住他的臂弯走向偏僻的角落,像是尚有余气地转头。青年清楚地看到她冲他使了个眼色,便握好口袋里的怀表。
      酒过三旬,大多人面染酡红,不知天在何处。
      他陪几位上前邀请的女宾跳完一支舞后,便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角落处的重帐卷帘被放下,极难有人可以看清里面人的动作。
      舞会前是需要搜身的,故而他没有带然后杀伤力的武器。青年拿出那只连杳给的怀表,递回给她。
      连杳站起来紧贴住他,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绕到背后,用一把锋利的餐刀撬开怀表的玻璃表壳。两个人足够将里面烂醉如泥的马联波挡住,而在别人的角度看来她会是在和青年在拥抱。
      她带上马联波的手套,小心地戳破里面那层写着数字的薄纸,捻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他的酒杯里。连杳松开青年,轻柔地将酒液送进马联波的口中,掂住他的下颔逼迫他下咽。
      于是妄想攀附权贵的汉奸就死在了他的美梦里。
      连杳探过他的鼻息后披上青年的大衣,低调的走向门外的冰天雪地。
      直到她拉着他出了舞会场地很久,狂奔到无人的空旷郊外才停下脚步。青年站定的时候问道:“你在他酒里放了什么?”
      连杳松开手,将散下的头发挽成一个马尾。
      “□□。”

      “我发现你只要有人在旁边,就喜欢抓着手不放。连小姐,我在心理课上学过,这是缺乏安全感和长时间孤单的表现。你一个大老板也会害怕和孤独吗?”
      “闭嘴。”
      “你还是笑着好看一些,多笑笑吧。”
      “没听见。”
      “那么连小姐,我现在算完成了倒数第二个任务了吗?”他迫切追问。
      她把大衣还给青年,他才发现她穿的露背礼服里面是肉色的打底衣,“人是我杀的,只能算半个任务完成,你还得答应我另外半件事。”
      “是什么?”
      “你接受了那么多女孩的邀请,麻烦再陪我跳支舞吧?”连杳含笑伸出她的手,挑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以为青年会拒绝欲要收回手,没想到他欣然同意,回握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像是明灯。
      “惟所愿也,不敢请尔。”
      随着话语同样一触即落的,还有梨花瓣似的片片白雪。
      他揽过女子纤细的腰肢,引着人在风中旋转。寒夜天际边层云尽染,寥落银星几枚。起转旋落间他们步履进退有度,从没有出现过错误,像是演练过很多次一样完美。霜月埋没在茫然沉沉夜幕,偶有雪花掠过她桃花色的面颊旁,如同一个渴求已久的轻吻。
      长天旷野,重雪覆盖过他们走过的痕迹,浩淼天地仿佛只剩下起舞的两人。连杳的裙裾在最后的一个旋转动作时绽放到了极致,狼藉风雪间遽然开出一朵红莲。
      在结束时,她刻意像是西方国家的淑女一样拎起裙角,优雅回礼。
      “你的任务完成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来一个这样的任务。”他说。“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呢?目标是谁?”
      她暧昧地贴近他耳畔,带着酒气和烟味。
      “杀了你的仇人,卜耀敛。”
      十二.
      父亲死了,王叔死了,梅家灭了。
      那天后,他梦中无数次出现卜耀敛的模样。瘦削身影包裹在宽帽长衫里,长发马尾,勾人的丹凤眼被浓密的睫羽掩盖住情绪,常年低着头,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
      为他送信的是梅家最后一个部下,身受重伤远渡大洋,在尽了最后的义务后也悄然逝去,消失在人世中。
      梅德杏拿着最后的家产,和那封血书,回国了。
      梅家阻碍了谁的路,被人下了黑手,他心知肚明。
      他把所有的积蓄和性命都一起拼上了,只为赌一场。他拥有的不多,但他把能有的全部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一切。
      回国后第一次见到卜耀敛的日子,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打着一把伞站在听说男人会来到的电影院,静静听着落雨声,打量着远处刚下小轿车的黑衫青年。
      少年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男人,唯有轮廓依稀看出当年的影子。他正仰头看着无边丝雨,指间夹着根刚点燃的香烟,薄烟袅袅将他的脸勾勒得朦胧难辨。
      或许是不经意地一瞟,让男人愣住了。烟头掉到地上的水洼,极冷和极热相遇爆发出滋滋的尖叫声。
      他平静地凝视着卜耀敛,无悲无喜。
      “闻故友身居高位,特前来贺喜。不知君可晓我血仇似海是何人?”
      “甚巧,正是在下。”
      随后一声枪响,他倒在暴雨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春暖花开,少年笑容明亮,比高悬的赤轮还要灿烂。他忍不住要微笑,霎时阴下的倾盆大雨里男人神情冷漠,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一下子梦境分崩离析,他醒过来了。
      梅德杏听大夫说他被路人送进了附近的医院抢救,子弹与他的心脏擦肩而过,相当凶险。他醒来后很久,仍旧有点恍惚。
      因为他已经记不清,那年少年的脸了。
      十三.
      当他听说伪装青木沙罗的事情败露后,正好是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时候。
      名叫梅德杏的青年站在小巷子转角处,手里有一张落着龙飞凤舞字迹的纸条。
      冬日最后一场雪下完,就该是春天。
      纸条是练杳给的,说是卜耀敛在的地址,正是他当年的家。
      令他惊异的是他挥别多年的家宅,竟然和离别时一模一样,就像拥有它的主人没有变过一样。
      遇见连杳的桃花树还在,顶着尚还料峭的寒风已经结出了花苞,冒出很多新叶,高些离太阳近的树顶已经有桃花开放了。他摊开的手心落了瓣桃花,旋即被碾得粉碎。
      梅德杏当年最是厌恶被先生打着手板背诗词,此时倒颇有些酸涩心情,惟能叹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此次他仅带了一把枪,一柄匕首。
      梅德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今天真冷,穿上了他最好的一身衣服。定做的西装,里面是黑马甲和衬衣。他不能穿得落拓的见仇人,至少不那么寒酸。于是连杳给他买了这一身,明明没有告诉她尺码却非常合身。
      他推开院子的大门,穿过花园,轻车熟路地走小道去了后院。
      梅德杏小时候总是不能出门,所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后院看云。他看云,卜耀敛是他的保镖不能走开,所以他看他。

      后院果然坐着个男人。
      瘦削身影长衫马褂,长发松散地梳成马尾,黑色的宽檐软帽一看就用了很久。他坐在亭子里,桌上花瓶里有一枝带着露水的桃花,还摆着一壶茶,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白雾。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男人转过身来,阴影挡住了大半个脸,声音低沉温和。
      似乎真是等待了多年,从来没有背叛,没有远离,在他走后的岁月一直守在原地。
      梅德杏笑了,一瞬宛如时间倒流回他出国前的岁月,“不要脸,我答应你,我回来了。”
      “没德行,你可真和乌龟一样,这么慢。”男人听他笑了,也笑起来。周身萦绕着药草般的苦香,和淡淡的烟味。
      他们真的像是久别多日的故友,从近一直聊到远。三三两两的旧事都被翻出来说,两个人都笑的眼泪止不住。
      他们说了很多,最后卜耀敛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
      “少爷,茶凉了。”他说,依然恭敬地低着头,大半张脸看不清。
      梅德杏笑着看他,眼睛却没什么温度。
      “谢谢,连老板。”
      此时“他”终于抬起头来,摘下那顶软帽。
      卜耀敛,或者说连杳,温柔地微笑望着他。她将马尾解散以指代梳,慢慢地整理头发,再开口已经是女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的声音不经意间带了颤抖,一字一句:“很多细节,确定的日期是你让我陪你跳舞的那天。”
      “你的手上很多老茧,明显不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有的手。”
      “你说你身体不好,需要吃药。我想起来就觉得不对,然后到处寻访,终于知道这种药是压制原本的声音,使声音低沉与男生无二。”
      “但是这种药是有味道的。你用的香膏虽然本来也有药味,我嗅觉很好,发觉这是混合过的。于是我自己让王叔去问了卖香膏的地方,名单里的确没有符合年龄的女孩,因为你是男装买的。”
      “你老是穿得很宽松,是因为你的身体开始发育了。而且在我出国的时候你没有跟来,就是因为掩饰不下去性别了。”
      “你留长发不是因为你说的喜欢古时着装,是因为你是个姑娘,你想变回自己原本的性别,只能靠留头发维持一下自己的身份。”
      “我被你的手下打的伤口愈合太好了,而需要愈合快速点的药,就是你那天见我泡的茶。你是故意泼茶在我身上的。并且床头的烟灰缸里有你留下的烟头,都是女人烟。”
      “你以前是和我一起练字的,你的字从来不像个女人,张狂得很。”
      “你觉得你长大了脸有变化,而你男装的时候老是挡着脸。我却有失眠的习惯,小时候我们还没有分床分房间睡,我就喜欢看你的脸,你自己都或许很难注意到吧。你下巴上有一小点黑色的圆斑,笑起来右脸有浅酒窝。”
      “而且就算你的脸变了,眼睛也不会变。只靠乔装,没办法骗过与你共处多年的人的,我靠神情都可以认出你。”
      “卜耀敛,或者说连杳。”梅德杏越说越激动,他把匕首用力拍到桌面上,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含着无法形容的愤怒,隐有雷霆万钧。“你是不是觉得真心对你来说不稀罕?你是不是觉得梅家亏欠了你?你要这样来报复我?”
      梅德杏终于将隐藏的绝望吐露出来,“你为什么要先拉着我去天堂,然后推我下地狱?再又把我拉起来,又像垃圾一样扔掉?”

      卜耀敛一直垂下眼无所谓地笑,浓密睫羽撒下一片阴影,像是事不关己。
      他忽然打翻了茶水,紧紧握住她的肩头,骨节泛白。“卜耀敛,你有没有心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得是多冷血,才能做出这些事啊?”
      “爹对你不好吗?王叔对你不好吗?李婶对你不好吗?”梅德杏临近崩溃般的大喊。
      卜耀敛终于开口了,抬首对上他利刃似的目光。
      “你不是想知道这一切吗?那我今天来告诉你。”
      十四.
      卜耀敛一开始不叫卜耀敛,叫连杳,是连家的大小姐。
      她的父亲叫连安,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药铺老板,祖上开了百年,从来诚实守信,所以生意不断家产丰厚。连安有个异姓兄弟,叫梅天良。
      梅天良和连安自小就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即便是成人后各奔天涯,也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互送大礼。
      梅天良在上海城里闯出了一片天,但连安却觉得他太过于咄咄逼人,多次劝告无用,断绝来往。
      果然梅天良因为手段太狠辣,被多方大帮围攻。
      自古锦上添花易有,雪里送炭难得。性命危急下,平日的朋友都闭门不接纳不愿帮助,只有连安听说后赶紧开门收留。
      可惜这就是祸根。连安才刚成亲一年,膝下幼女不足月,家人纷纷劝他不要帮助梅天良,他却一意孤行。
      终于一天连安出门采购药材,因为其身形与梅天良相似被误杀,尸首都被喂了野狗。陪着一同去的连家人除去连夫人和连杳,无一幸免。
      连夫人知道消息后白绫上吊,连家唯一的血脉只留下了连杳。梅天良都被大家以为死了,于是接任了药铺生意,去附近的小城盘踞养势力。
      梅天良把连杳放在自己儿子身边,装成男孩养大,化名卜耀敛。
      十五.
      连杳平静述说完,开始动手扯自己的衣服。
      她打掉梅德杏的手,利落地把长衫与布裤一并脱掉,里面是正红色的无袖旗袍。
      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触目惊心的伤疤条条道道,陈痂旧印狰狞的在年轻女子白皙的身体上攀爬蔓延,有些地方几乎是老伤还没好就已经添了新的伤。
      这就是她为什么老是披着外套,就是天气热恢复了女装,依然穿着有袖子的衣服。
      连杳指着那些伤痕笑着说:“这一条,是你八岁时离家出走,被恶霸小子围住,我冲下去然后被划了一刀。”
      “这道口子,是你要翻墙,眼看着就要摔下来。我跑去去接你,头被撞在石头上缝了五针。”
      “这里的伤是……”
      于是伤疤像勋章似的展示,陆续被她数来。甚至解开领口三枚盘扣,将替胸前为他挡的刀而留下的一处快伤到心脏的长痕给他看。
      她每数一道伤,梅德杏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像是那天落满他们头顶的霜雪一样白。
      连杳还在笑,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乐子一样。她大大方方地坐回原位,姿态柔美地摆正案上被推倒的两个茶杯,重新斟满。
      “你觉得背叛梅家的是我?”
      她忽然像那天帮他开枪一样,引着他握住桌上他带来的那柄匕首,而后捅向她的心脏!
      连杳的身体很好,吃药是为了变声,瘦削是因为女人的体型总是比男人要小的,除了旧伤外她可以说是非常强壮。
      所以凭她的力气和速度,一直到刺进体内梅德杏才反应过来。
      “呀,任务都完成啦。”她吐出一口血,笑着说。“你看,卜耀敛死了。你可以娶我了。”
      连杳把匕首从他手里费力地抽出,没有东西阻挡于是大片的水泽便汩汩淌出,温热的赤色将梅德杏的手染得滑腻。
      “无酒,交杯酒就以茶代酒吧。”连杳说。
      梅德杏不知道是怎么完成这个简陋的仪式的,只是好像世界的颜色忽然都灰暗下来。
      连杳喝完茶后,血染得满地都是。
      “瓶子里有桃花,你帮我簪上吧,女孩子都喜欢花。”
      梅德杏怀里躺着他心爱的姑娘,他把桃花枝拿过来的时候,连杳已经闭上了眼睛。
      瓶子里除了桃花,还有一封信。
      他打开看,发现是遗书。
      十六.
      见信如面。
      少爷,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么我已经死了。
      长话短说,背叛梅家的祸首是王叔。你记得那次你被绑架吧,我替你挡住的那一枪时,我看到了开枪手的脸。
      是王叔的人。他就是多年杀害我家人的人,也是你父亲仇家的棋子。
      他们加入的阵营是军国主义。梅叔说他年纪已经大了,扛不动枪了。所以我和他布置了一场戏,我“叛变”血洗梅家,做内应保护还不足以面对风雨的你。你知道为什么我装成青木沙罗为什么没发现吗,是因为王叔知道,这就是他给我的任务。我演得很好,所以把当初梅家的东西都被我尽量争取到了我的手里,还原成现在的模样。
      我没法明面来帮助你,只好暗地策划了卫国会。
      我从没有恨过你们。梅叔对我很好,他也对我父亲的死耿耿于怀,把我装扮成男孩就是为了掩盖我的身份,他一直维持着我家的家业是为了等我成长到合适的年纪再还给我,不被他人觊觎夺走。
      现在事情败露就表明,他们发现我是内应,想必墙外有耳,很快就会有人过来除掉我。
      由你亲手杀了我,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以前和先生学诗的时候,我有一句非常喜欢,不知道君可记下句。
      生当复来归?
      卜耀敛。
      十七.
      他说她笑起来好看,于是她就笑了,笑到死;他说他想要卜耀敛死,于是她真的杀了自己;他说她想娶她,于是真的就嫁给了他。只不过他们唯一的白头是在雪地里旋转,漫天飞雪将鬓边染上霜白。
      梅德杏把梅府四处泼上汽油,把前院大门封好。。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同归于尽,让人送了汽油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后院,把随身携带的怀表拿出来,剩余的粉末尽数倒进了茶杯。
      他在喝下前,把连杳脸上的血迹用袖子抹干净,亦如孩提时趁着她睡着,悄悄地描摹她容颜。
      “死当长相思。卜耀敛,你别死,我们回家。”
    插入书签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240966/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