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有点方

　　第四章

　　这边苏叶和阿楹正向着那堵隔了丞相府与状元府的墙奔去，苏叶把包袱扔给阿楹后，撸起袖子正准备爬上那堵墙，不料却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身后是一室摇曳的灯火，隐隐约约映出他的脸，阿楹是不认识的，但苏叶记得，是今天游街的状元郎。

　　书房没有茶了，因为不喜欢有佣人在身边打扰，所以书房内外既没有童子也没有侍从，宋辰衍只好自己出来添茶，却不料，一开门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站在与丞相府相隔的那堵墙边，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于是，苏叶和阿楹就看见宋辰衍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们……”阿楹想要解释，但是看见宋辰衍那微微发怒的眼神，突然就忘记了要说什么，苏叶一把将阿楹扯在自己身后，对着宋辰衍硬是扯出一个笑：“我们是府中新来的丫鬟，还不晓得这个院子是大人你住的，想看看杏花，就到了这院子里，却不想，惊扰了大人。”

　　宋辰衍略略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墙之隔的一排杏花树，暮春之际，花开得正好，影影绰绰地映在地面上，苏叶看见宋辰衍漆黑的瞳孔被灯光照亮，眼里是重重叠叠的杏花树影，挺好看，苏叶想着。

　　宋辰衍却忽的一转头，眼中的光与影俱都消散：“若想看杏花，可以去丞相府，这院子并不适合赏花，也并非你们随意进出之地。”

　　见苏叶和阿楹仍旧是定定地站着，宋辰衍有些恼了，居然还不出去。

　　他走到苏叶面前：“怎的还不出去？”苏叶垂着头，要是出去，被管家认出来了怎么办啊？再说了，就一墙之隔，她今日就可以回家了，苏叶心中万分悲痛。

　　正僵持着，管家走进了院子，见此情形，疾步走到宋辰衍面前，问道：“这两个丫鬟怎么了？”

　　宋辰衍淡淡开口：“说是要看杏花，就走到我这院中了,也不知府中何时有了这两个丫鬟。”

　　管家顿了一顿，接着对苏叶和阿楹微微一笑：“怎的没有和大人说清楚，是我派你们来伺候大人的？”

　　听了管家一席话，苏叶心中惊讶，管家莫不是脸盲，还是府中事物多，以致忘了府中根本没有她们两个丫鬟。

　　阿楹悄悄凑近苏叶耳边：“这管家怎么不认人的啊”

　　苏叶得意地笑：“认不出正好，我们正好可以在这府中住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府。”

　　听了管家的话，宋辰衍皱了皱眉，对他说道：“林叔，我并不需要人伺候，这两个丫鬟还是差遣去别处吧。”

　　管家叹了口气：“只是大人你一个人在这院中，有时要做什么终究是有些不方便的。”他看了看宋辰衍手中的茶壶：“譬如说倒茶这种小事就可以让她们去做了。”

　　说完，管家用眼神示意苏叶，苏叶马上心领神会，拿了宋辰衍手中的茶壶，朝着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大人，这种小事我们丫鬟去做就好了，你就先去休息吧，待会儿我把茶给你送来。”

　　宋辰衍觉得管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他终究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所以，他看着阿楹，淡淡开口：“若是真的要人服侍，我这院中，一个也就足够了，另一个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管家点点头：“好，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你早些休息。”说完，就领着阿楹走了。

　　阿楹在心里泪流满面，她不想离开小姐啊，可是那状元郎一开口说话，她就不敢有反驳的意识啊，不过，幸好还在一个府里，要见小姐还是见得到的。

　　苏叶忍不住挽回这种局面：“我们自小就在一处，能不能别带走阿楹啊？”她看着宋辰衍，希望他能把阿楹也留在这院子里。

　　可是宋辰衍看也不看她，他说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不能，我说过我不需要太多人服侍。”

　　苏叶想骂他，又不敢骂，想打他，依旧不敢。只好一个人把苦往肚子里咽，心里想着，等她回府，看她怎么整死这状元郎。

　　苏叶走出了这院子，拿着茶壶却不知道该去哪倒茶，只好走到大厅里，把一个茶壶里的水倒了进来。

　　她走回宋辰衍居住的文质居时，阿楹和管家林叔都不在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的门透露出一些光亮，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只见宋辰衍一人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没有阿楹，她走近书桌，将茶壶放在上面，给宋辰衍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宋辰衍抬起头，看了看苏叶，最终接过茶，却没有喝，而是将杯子又放回到书桌上。

　　真不给面子，苏叶暗暗地想，但是她现在是一个丫鬟，得尽到一个丫鬟的本分，于是她假装很关切地问：“大人怎么不喝水啊？”

　　宋辰衍不回答却反问：“为何给我泡的茶是冷茶？”

　　苏叶了然，对宋辰衍抱歉地笑了笑：“我今日刚来，管家有些忙，也没有带我熟悉这府中的环境，我也就不知道去哪里泡茶，我只晓得这院子和大厅的路，就只好到大厅里倒了冷的茶。”

　　苏叶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宋辰衍说话，想必是对她的工作有些不满意，她还想再这里多待几日呢，她想了想，随后试探地开口问道：“要不大人你告诉我厨房在哪，我再给你泡一壶茶来？”

　　“不必了，”宋辰衍头也不抬地说：“我这儿没什么事情是要你做的，你可以出去了。”

　　苏叶想，这宋大人是不是因为她给他倒了一壶冷茶就不开心了啊，心胸怎么那么狭隘呢，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不过既然要在他府中多住几日，这点委屈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苏叶走近宋辰衍：“大人，对不起啊，明日我一定搞清楚这府中的路怎么走，东西放在哪，到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保管你满意。”

　　听了这话，宋辰衍不禁轻笑，这小丫鬟倒是好大的口气。

　　苏叶在旁边看见了宋辰衍轻扬嘴角的样子，一边惊奇他居然会笑，这个一直面色冷清的状元郎居然笑了，一边觉得他笑起来真是好看，这要是在大街上笑了起来，还不知道要勾走多少京都姑娘的魂，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她叹了口气，真心劝诫：“大人，你以后可不能在大街上随意地笑啊，我们京都有些姑娘是有些疯狂的，若是让她们见着你笑的样子，唉，又是一场风波啊。”

　　听了苏叶的胡言乱语，宋辰衍立马沉下了脸：“你的话是否太多了，我这里不需要话多的人。”

　　苏叶是很知趣的，忙说道：“大人你不想听我说话，我马上就闭嘴，我是很听话的丫鬟，我不说话，我给你干活，我……我给你磨墨。”

　　说完就磨起了墨，闭口无言。宋辰衍用的墨一直是自己磨的，况且今日也用不着这墨了，但看她低着头磨得认真，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拿起书看了一会儿，再抬头，苏叶还在磨墨。

　　他放下书，对苏叶说：“不用磨了，够多了。”

　　他看着磨盘里满满的墨，叹了口气，突然就拿出了纸笔，练起了书法，他看着宣纸上的几个字，觉得不是很满意，不过这墨倒是浓淡适宜。

　　苏叶在一旁谄媚道：“大人，你这字写的是太好了，笔伐刚劲有力，字体清隽飘逸，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写得这些字，如果有不要的，能不能送给我啊？”

　　宋辰衍觉得，这丫鬟的赞美太过虚情假意，不够真实，但是他还是说：“这些字，你要，拿走便是，只不过，你先说说我这几个字好在哪里。”

　　苏叶咽了口口水：“大人，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这书法好在哪里，但是我觉得，只要是大人写的，那都是极好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叶对着宋辰衍笑得脸都快僵了，宋辰衍才将字帖递给她。苏叶脸上虽然收了那讨好的笑，心里却乐翻了，当今状元郎的亲笔书法诶，要是能让他亲笔签个名，那就更值钱了，她收集得多一些，到时候将这些帖子卖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不用去求着爹爹了，还要被他责骂。所以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来给大人磨墨，磨得越多越好，到时候，换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再要出门，还愁什么。

　　宋辰衍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小丫鬟较真，兴许是这个丫鬟太奇怪了，才使得他有那些奇怪的言行。

　　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可这丫鬟却还不走，宋辰衍想该提醒她去休息了，却发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宋辰衍望向苏叶。

　　叫什么，这个，还没有想好诶，苏叶有些窘迫，总不能说真名吧，但是小红，翠花这种名字也太……

　　“喀喀，”苏叶咳了一咳：“大人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我对于名字这种东西是不怎么在意的。”

　　“是吗？”宋辰衍微微有些愕然：“你这样说，是要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吗？”

　　苏叶忙不迭点头，这状元郎的文采肯定好，起的名字肯定有气质。

　　宋辰衍看向窗外的杏花，苏叶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杏花的影子，屋内的烛光，瞳孔的最边上是静静站立的自己。

　　突然，宋辰衍扭头看向苏叶，瞳孔里便没有了杏花影，只有在一片烛光中静静站立的苏叶，苏叶看得有些呆了，却听见他说：“你喜欢杏花，那就叫杏花吧。”

　　苏叶瞬间清醒，她不敢相信地问道：“大人，你刚刚是认真的？”

　　宋辰衍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叶的嘴角开始不停地抽搐，杏花……这个名字的恶俗程度绝对不亚于翠花，状元郎考试的时候是找人代考的吧。

　　宋辰衍看见苏叶握着拳头一脸忍耐之色，眼中泛过一丝嗤笑的神色，不过马上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走近苏叶：“这个名字，你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都想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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