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渺烟花(已解锁)

　　1.

　　小时候，常常被夸奖为“天资聪颖”。
　　当时，父亲只是一方知府，但胜在离皇城远，可以鱼肉乡里，那些夸奖，多少有些拍马和客套的过誉。至少，我年纪渐长，在师父门下向来是被骂为小笨猪。
　　小时候胖，这“猪”之一字，倒是贴切。再加个笨字，显见并不聪明。

　　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不再拥有圆滚滚可爱的身材了呢？
　　身边无父母，生日也是可以被忘记的，何况成长中微不足道的点滴，我不记得，想必别人更是从来不曾注意。

　　其实，师父对我，说得上是满不错，即使是为了将我父女二人当棋子使，也是曾经悉心着人教导我武功的，甚至是刺绣、女红、仪表、姿态，吃、穿、用、度更是一样也不曾慢待了我。师兄们有时兴起也教我些其它的玩意儿，师父从不曾阻拦过，所以，师父待我还是很好的。

　　只可惜现在大了，不再是一颗糖果一个包子就可以哄住哭声的年纪。
　　我要求师父的，和师父要求我的，似乎事事冲突。
　　那些往常从不在意的东西也缓缓浮上了水面，想阻止都不行。
　　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的师父、师兄，离我是越来越远了……

　　“嘶－－”李霈邈发出痛嘶，我才注意到手劲太重，把布带捆扎得深陷进他的皮肉里，伤口撕裂得大开。

　　他受伤不轻，一时半刻是不能与人动手了。

　　我身边有草药。
　　一人独自行走，身无毫力，银两寥寥，好不容易上趟深山，各种药材自然是能背多少就背多少，生病时自己用，贫穷时卖了给别人用，讨好卖巧可就全靠它了。
　　这不，今日可是救了万金之体的皇上一命，虽然，这皇上是已经下台了的。

　　定下心神，把他的伤口包扎得完美。

　　“七日后应无大恙，所以，为了你以后手臂的灵便，这七日不可用力不可动武不可沾水更更不可把骨头移位。”我唠唠叨叨交待了一大堆。
　　他笑着听。
　　除了刚刚痛得很了的那声□□，其它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地浅笑着。

　　常言道：良药苦口。
　　同样，好的治疗伤口的药，初用时也是疼得入骨。
　　他竟忍得住，似乎不象我所想像的那般娇贵。

　　望望外面的天空，天已将明。

　　自从在破庙遇袭，草草吃了饭，就趁着夜色上路逃命。
　　无论敌手是谁，待在原处都是目标过大的靶子，逃命，也是迫不得已。而与他一起逃命，更是迫不得已之中的超级迫不得已。

　　虎猫猫和猴宝宝分别赶往不同的方向，从东和西两边制造混乱迷惑敌人，鹰宝宝随着敌人受伤的痕迹追踪了下去……所以，一个受新伤暂时不能动武、一个受旧伤武功早不在自己身上，两个可怜的家伙在摸不清敌人状况时，只好结拜而行。
　　我选择的方向是跟在猴子屁股后面往西去，他没有异议。

　　金钱贫瘠，却在当晚敲开了这镇子最大的客栈。
　　一间上房，一天的房钱，已经消耗了我荷包里唯一称得是“两”的银锭。

　　现在，打开荷包仔细数着剩下的几小粒银屑，左数一边右数一边，只怕撑不过七天了－－这是以往后七天都只吃稀粥不住客栈为前提的，如果都象今日之挥霍，根本，就不够付明天的房钱。

　　“皇上……”我对着他甜甜的笑。
　　“娘子……”他也笑，很无耻。

　　“咱们的银子快花光了，相公是不是拿些银两来救急。”
　　“哎呀，娘子，”他挠头，“为夫已经落难，只怕……”摊开手，摇摇头。

　　指望一个委身破庙的人突然掏出大把银子，是我想钱想得抽筋了。

　　那明天怎么过？
　　我把荷包摊开看了又看，仍是无缘看到银子生银子，可惜。

　　似乎，只好去做一下卖药郎中。

　　窗外鸡子三声叫，已是早晨。天空还灰蒙蒙的不甚清明，但街面上已经渐渐变得热闹。
　　我整了整衣衫，打算推门出去。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抓住我的手腕，挽留：“你去哪里？天儿还这么早呐。”

　　“买早餐。”微笑着骗他。

　　2.

　　找人一打听，离这里最近的大药铺也有七、八里路程。
　　还好出门早，巴巴的赶过去，卖掉药材，也来得及赶回来。
　　但李霈邈却是等不到他的早餐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我，还是……会以为我甩掉他一个人逃命了呢？！

　　晃一晃钱袋，两根百年以上的野山参，换了近千两的纹银，虽然药店的伙计黑心压低了价钱，但总算低得不算离谱。

　　走在路上，正盘算怎么样才能有效率地把钱花出去。
　　身旁突然围了几个人。
　　腰侧挎着兵器，以大刀为多。

　　所谓，百日练刀，千日练剑。虽不能说拿刀的人一定没有拿剑的人功夫高，但这种小喽罗一看就知道只适合练刀。

　　“小娘子长得满俊嘛。”
　　六个人缓缓靠近。笑容连着口水。
　　荒郊野外，我四顾打量，大声喊叫除了能震飞几只飞鸟，好像再没有别的效用。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真是不适合在外面闲逛，何况，还带着口袋里千两的银子。

　　“这位壮士看起来好眼熟。”我侧头款款微笑。

　　只顾着跟药店的伙计讨价还价，出门时还真忘记了注意一下钱财是否露白。
　　这几人中打头的这位大胡子，只怕那时已经盯上我。
　　看来是叫来了帮手之后，选了这等荒郊，终于要下手了。

　　“小娘子眼神倒是不错。”他滕出一只手捋了捋胡子。

　　小娘子？！
　　最近，和这称呼比较有缘。
　　而他捋胡子的动作，只怕，是打算杀人不留活口的暗号吧？！

　　我低头犹豫。
　　对方有六个人，而且个个有刀，如果不是一击即中的把握，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不可以只要钱财，饶过我性命？”我天真地跟老大讨价还价。
　　“好，你倒是爽快，先把包袱抛过来吧。”我的镇静引起了他的不安，原本松松散散握着的刀，紧了三分。

　　先？！
　　也就是我的性命要等“后”来再要了？
　　很不划算耶。

　　正在伤脑筋，小路另一头传来马蹄嗒嗒叩击地面的声响。

　　“老大，有人来了。”
　　“怕什么，先把这小娘们收拾了，再收拾下一个肥羊。”老大三两步到我跟前要夺包袱。

　　我死命抱着拖延时间。
　　从马蹄声里，明显可以听出来，骑士多少会点武功，其中一个，只怕武功还不低嘞。
　　希望，是会拔刀相助的侠客。
　　以我目前的状况，还是不要亲自和这些强盗们动手比较好。

　　深深吸一口气：“救命啊－－”
　　尖锐的声音直震得林中飞鸟四散逃逸。

　　我讨厌尖锐的声音，此刻竟要强迫自己发出自己最讨厌的声音，何况喉咙也受不了这么大的音量，撕裂干痛。不由，很是佩服所有在大街上敢于高声叫骂的妇人。

　　“找死。”老大回过神来，飞起就是一刀，直扑我的面门。

　　“叮”的一声脆响。
　　大刀从中间断成两截，刀锋的断口，堪堪从我眼前划开。

　　运气不错，来的是肯救人的人。
　　回过头去，看着马背上的一男一女，我的眼睛里立刻充满感激的泪水。

　　“光天化日的，拦路抢劫，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女子清脆的嗓音如黄莺出谷。

　　王法？！
　　侧头仔细打量她的衣着：
　　款式虽然朴素，但做工绝对精细，针脚、选料样样都是顶尖的。显见，必定是世家子弟。
　　她的身旁的男子，比她年纪稍长，外貌俊朗。
　　好一对金童玉女。

　　我怯生生抱着包袱躲在路旁。
　　六个贼人，在瞬息之间已经仰躺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出手的，仅止，那娇滴滴的女子一人，青年男子坐在马背上，镇定自若观看。毫无帮手的意思，眼光偶尔在我身上一转，片刻又移了开去。
　　……绝对，不容小窥。
　　女子武功虽好，但真正的高手却是袖手旁观的男子。

　　“多谢，大侠相助。”等少女把贼人收拾干净，我低头道谢，缩着肩膀，紧抱包袱，表现出不安的神气。

　　“姐姐不用怕，我都替你把他们打发了。”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清秀的脸孔，稚气未褪。
　　“姑娘怎么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行走？”男子随意询问，表情关切、口气温和，但问出的话却显然是在打探我的底细。

　　“我和家兄在附近山上采药，遇到莫名其妙的贼人打伤家兄，我兄妹二人苦无依靠，为了付出客栈的房钱，奴家只好抛头露面把挖到的药材变卖。这不，得了几两银子，却不想引起了贼人的注意，多亏二位援手，不然，只怕这被杀的不止奴家一人，还连累到等我回去的兄长。”

　　凄凄婉婉的说辞，连我自己也被感动，眼眶中渐渐盈满了泪水，趁着情绪到位，优雅娇弱地抬头，对着面前两人，慢慢流下了眼泪……

　　“师兄，这位姑娘好可怜，我们来帮她一把啦……”少女被感动得泪眼婆娑，拉着男子的衣袖摇晃撒娇。

　　没想到，我也有扮演这种角色的一天。
　　嗯，基本上，这种被搭救了的弱女子都会对救人的男子，尤其是长得帅又有几份家产的，以身相许。如果不幸男子家中有青梅竹马的妹妹什么的，我看向一径撒娇要救我的少女，那么，事情发展下去，我可演的只剩破坏人家幸福的狐狸精。

　　李霈邈，为了救你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这笔帐咱们先记下了。

　　3.

　　“姑娘的兄长现在何处？师妹和姑娘很是有缘，可愿意到舍下容留几日，姑娘的兄长也好有个养伤的地方。”男子淡然微笑，幽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我看看少女，看看青年男子，赧然低头，声若蚊蝇：“萍水相逢怎么好意思打扰，得大侠和女侠救命之恩已是感激得无以为报，再打扰下去，三生三世也还不尽两位的恩情。何况，家兄脾气怪异，万万不敢让他打扰到二位。”
　　在背后多多的造李霈邈的谣。

　　“哎呀。”少女着急起来，三两下从马背跳了下来，跑到我跟前拉住我的手，“像姐姐这么娇嫩得象花朵般的人物，怎么经得起江湖风霜，何况，以姐姐的相貌，只怕没有回到你兄长住的地方已经被强盗掠了去，这附近地面最近可是不太安宁。”

　　她的笑颜清新得犹如早晨枝头的一滴露水，嘴巴更是甜，我被她说得微红了脸孔。
　　这么当面而且直接的赞美，不是没有听说过，但从天真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很容易叫人信以为真。

　　“可是，家兄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怎么好意思叫两位千里迢迢的赶过去。”我欲迎还拒，最明显的意思是：我去也行，但两位不觉得应该先把我送回客栈接了兄长一起去么？！

　　“姐姐同意了，”素不相识的少女很是开心，“姐姐和我乘一匹马好么？我们这就上路。”

　　“这位姑娘看起来不象是会骑马的样子，还是跟我乘同一匹吧，比较安全。”一直沉默的男子阻止了少女拉我上马的动作。

　　他担心会不安全的，只怕不是我，而是极其鲁莽的天真女孩。

　　“我……”我收回已经伸给少女的手，诺诺低头，“男女授受不亲，这……总不太方便吧。”
　　恶意地试探着那关心同伴的男子。
　　－－只怕并不是同伴或者师兄妹，这么简单的关系吧……

　　“哎呀，师兄好罗嗦。”少女噌的一下跃上马背，然后一猫腰，把我也拉了上去，挥开马鞭，枣红色的坐骑风一般疾驰向前。
　　男子无法阻挡，打马跟了上来。

　　我侧头，看向旁边的马背上，带着思虑眼神的男子。他，在怀疑我居心不良……
　　呵呵……

　　马匹的速度不知道胜过步行多少，虽然颠簸，但我来时走了半天，回去却仿佛只有得片刻，好马。

　　停在客栈大门前，我已经心叫不妙。
　　为了迷惑暗处的敌人，一反往常住宿在破庙和便宜客栈的习惯，大张旗鼓住在了最奢侈处，可现在，实在是不合贫寒的采药人的身份。
　　编谎话，终于还是漏了这一截。

　　少女皱了皱鼻头：“好破的地方，真是委屈了姐姐。”
　　破？！
　　我讶然。
　　皇上都住得，竟不被看在这少女眼里，难不成这少女竟是什么天大的来历？！

　　看一眼旁边的男子。他的神色，一径的深沉，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领着他们到达李霈邈所在的房间，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希望李霈邈多少有点眼色，千万不要穿帮。

　　“哥哥，你起来了么？”我敲门出声，算是暗号。
　　房门打开，李霈邈出现在门前，看到我身后两人，面露惊讶：“妹妹，你买个早餐怎么去这么久？我快饿死了。”

　　我的担心放了回去。
　　引身后二人进得房间。

　　“对不起，我骗你说去买早餐，其实却是偷偷拿药材去卖，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强盗，多得这二位大侠相救才能平安归来，哥哥你生气了么？”怯生生去看李霈邈。

　　他回瞪我，显得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责怪你？！现在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去抛头露面，以后可万万不能这样了。”

　　“是。”我低头，乖乖地应，他的表情，真是好演技，“如果不是因为采药时，莫名其妙遭了别人暗算，害得哥哥受了伤，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借着话题，把我所编的谎言透露给他知道，免得一会儿说话的时候露了马脚。

　　李霈邈无声点头，转向青年男子：“是二位救了舍妹么？救命之恩万分感激，还烦劳两位送舍妹回来，请教二位恩人姓名？”

　　“兄台客气了，在下张华，师妹慕容芊。师妹和令妹脾气相投，已经答允和兄台一起到寒舍做客。”青年抱拳微笑。

　　他们二人在一旁酸腐客气，少女已经不耐烦了，拉着我的袖子，滚到我身上，软软的耳音道：“姐姐的哥哥好罗嗦，和师兄真是配合得默契。”

　　我哑然失笑，乖巧的表情有点装不下去：“你累了么？要不喝茶，我叫小二送点热茶水上来。”
　　“不要，怪脏的。我不要吃外面的东西。”她好看地皱起眉。

　　真是娇贵。
　　因为镇子小，这客栈虽然是附近最大的客栈，但和繁华城镇的大客栈仍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年代久远，外表已经枯黄破败，带了几分沧桑。我很喜欢。
　　他们弄地东西其实还是满干净的。但她不肯，也用不着强迫她。她的样子虽然随和可爱，只怕在家不知道是怎样被娇宠呵护着呢。

　　“师兄，我们快上路吧，我答允三姨要回家吃晚饭呢！”少女开口阻住一旁客套得不亦乐乎的两人。

　　“打扰到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李霈邈演戏上了瘾，谦虚得过分。

　　“才不是！”少女撇嘴，“我是看姐姐对脾气，请姐姐到家里做客罢了，你，只是附带的。”

　　我差点大笑着从凳子上翻下去。
　　这女子，也直爽得太坦白。
　　止不住脸上的笑纹，去瞥李霈邈，不知道这千金之躯向来被人崇敬畏惧的前任皇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瞪了我一眼。

　　4.

　　和这对师兄妹一起走出客栈大门的时候，正正看到客栈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拉车的马匹神俊有精神，车夫看起来也是同样训练有素。

　　“姐姐请上车。”名叫慕容芊的少女笑得狡捷。
　　“你……什么时候备下了的这些马匹车辆？”我真的被她搞得惊讶。

　　“姐姐跟我共乘的时候明显受不了颠簸，此去到我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我怕姐姐颠坏了，以后就不肯跟我玩了。所以在进客栈之前，叫师兄留下了暗号。”

　　“可是……”我看看马车看看人。
　　暗号？！难道竟然是什么帮派不成？！

　　“哎呀，姐姐这么娇弱，姐姐的哥哥又受了伤，马车里舒服，姐姐就不要推辞了。”少女推我上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刷的一鞭已经当先离去。

　　我对着李霈邈苦笑。这少女来头，也太大了点吧，看来，我不小心招惹到奇怪的人物了。
　　李霈邈磨磨蹭蹭也跟着上得车来。

　　这马车真是不错，车轮滚滚，竟然觉不出一点的颠簸。

　　“她对你倒是不错，想得这么周到。”李霈邈的口气酸酸的。
　　我笑：“难不成你还在记恨她那一句无心之语？！”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我不知道你是否小气，但总没有多大方就是了。”

　　“你诬赖我，我的那个小小的破庙都好不私藏地请你去住了，我仅有不多的存粮也大方的分你一半，怎么就不大方了？！”
　　“是啊，只有一枚铜钱的时候，给别人一枚已经是倾家荡产。有黄金万两的时候，给人家千两黄金也不动摇其根本，反而是那一枚铜钱还更加豪爽。”我叹气。

　　“你呀。”他戳我额头，“好好的说玩笑取乐，你何必突然装得这么深沉。”
　　“因为……”我嘟着嘴缓缓抬头，“我不深沉一下，怎么阻止你这等无聊之人继续无聊下去？！”

　　他颓然于柔软的坐榻之上：“无聊……”

　　在别人的马车里，自然无法深入交谈有意义的言语，保不定被偷听了去，也许会有杀身之祸。
　　专心说着玩笑。

　　“伤口还痛么？”我转移话题，兼表达对兄长大人的关心。
　　“还好，我们是以采药为生的兄妹，多少会通些医术，你用的药十分有效，已经不感觉疼痛了，只是……”他看看我，眼睛里又是失望又是促狭，“……我对医理药材可是一点都不懂得，这样也能以采药为生？！”
　　他的意思是，别人问起来该如何应对。

　　……我的谎言，果然漏洞百出。

　　我清清喉咙：“不是还有我呢么？为什么你采药时会把我一个弱女子带在身边，那就是因为，我懂药材，在一旁指点着你，而药材生长的地方不是悬崖就是峭壁，没有你的帮助我只能看到而摘不到。所以，我们是互相弥补不足的无敌互助兄妹二人组……”

　　汗颜。
　　虽然牵强，但应该勉强可以唬唬人。

　　其实，我采药的时候，总是靠了让鹰飞去啄或者猴宝宝灵活地爬过去采……
　　想及此处有点担心陪我行了一路的三个伙伴。虽然它们聪明，但三个分散开来，却很容易被猎人或者武功稍高的人捉住。
　　安顿下来之后，要记得发讯息和它们联系……

　　马车行到傍晚，停在一户宅院前。
　　说是宅院真是辱没了这片围墙之内的建筑。皇宫也是待过的，亭台楼阁的建筑群也不鲜见。但这片围墙依山傍水，依托自然的雄奇，却是建造得恢弘大气。青色石头堆砌的路面，从大门口直铺进庄园内部。
　　随着张华一声招呼，大门洞开，马车粼粼地驶了进去，一行人没有受任何的盘查。

　　挑开窗帘，车窗外景物一步三移，苍翠的高大树木种植得错落有致，伴以适度青墙红瓦，朴素而动人。
　　真是好地方。
　　设计建筑这庄园的人显然，风景就在他胸中，丝毫不觉刻意。

　　“你喜欢？！”李霈邈察觉到我一径的在看外面。
　　“嗯。”我浅应。

　　“那么，我也造一栋给你。”

　　我回头。
　　说得轻巧。
　　他身居高位时这么说我或许相信－－虽然，仍然不会接受。
　　但现在，他已经落魄到要住破庙了，口气还大得吹死牛……

　　“不用。”我笑，“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喜欢看，但并不打算要。”
　　“你不相信我。”他看穿我的虚伪，指责。

　　我就是不相信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让出皇位就让出皇位，这么的突兀，还似乎不打算去夺回。
　　或许他还藏了什么奇兵在暗处。
　　但是，等他动用他的奇兵的时候，我不相信他还会记得今日，这轻飘飘的一个承诺。

　　我不打算要。
　　他也无须去送。
　　无论，是否有这个能力。

　　“你，不相信我。”他反复指责，表情凄楚。

　　5.

　　到得正院，出了马车。
　　慕容芊也下得马来，把马鞭扔给下人，挽了我的手臂大步的朝主屋走去。

　　“哎呀，我的姑娘哎，你怎么搞得一身是土这么脏兮兮的，快去洗个澡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再来吃饭。叫三姨看见你这个样子，仔细她剥了你的皮。”
　　一个丰腴的美妇人一看到慕容芊就大呼小叫。

　　慕容芊丢了我的手，直扑到那妇人身上，一个劲的滚：“二娘好坏，人家一回家就奚落人家。”

　　“去去去，别把你身上的土都蹭到我怀里。”妇人假意推开她，又把她拉在怀里，宠溺地笑。
　　“我带了个好漂亮的姐姐回来，二娘一定会喜欢，我介绍给你认识。”慕容芊又风一样扑回来，拉了我过去。

　　她轻盈的身子，满院子的跑，晃得我眼花。真是不知道什么是烦恼的开心小少年。
　　越是与她接触，越是看出这毫无心机少女的好处，天真而且还体贴别人，最最难得。不知道是什么样出类拔萃的父母才能教出这么贴心的女儿。
　　……我以一种酸葡萄心理，无声叹气。

　　那二娘原来是慕容芊的父亲慕容润凉的二房，慕容润凉一共娶得三房夫人，大夫人是慕容芊的生母，在生了她之后就去世了，三夫人却是大夫人的妹妹，也嫁来慕容家，现在是管事的当家主母。

　　慕容润凉已经很久不管事，整个庄园上下兼各处生意，全是这个三娘一手包办。
　　真是个厉害的女子。
　　虽然尚未见面，已经对她印象深刻。

　　二娘说话和气，因为不管事，一经的安闲享福，倒也惬意。
　　领了一行人，直往主屋去。

　　三娘靠在软榻上，身子完全无法站立，竟是脊柱受伤，整个瘫着了。绵软无力的身子上，是张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脸。

　　天妒红颜，看来不是一句空话，何况还是才色兼备的红颜，如果不是短命就是有些别的无法弥补的缺点。

　　“芊儿。”当她微笑着如此招呼的时候，她对这个女儿兼侄女的喜爱之意已经尽在言表了，“哦？有客人来么？我身子不方便，就不起来了，两位请随意。”她立刻看到了跟在慕容芊背后的我和李霈邈，温和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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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渡的一小截，先发了吧，没有意外的话，明天过来发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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