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苗与猫

　　于苗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金色眼睛的帅哥压在她身上，恶声恶气道：“你不准去找别人，相亲更不允许！不然我就……”

　　帅哥露出尖锐的牙齿，瞬间让于苗从梦中惊醒，看了看自己身上。幸好幸好，她身上只躺着一只黑猫，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帅哥。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高考刚刚结束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跟奶奶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女孩子读书读多了也没用，还不如趁年轻早点谈个对象，谈个几年结婚，一辈子也不用愁了。”

　　她不喜欢听这些话，就回了房间，她知道奶奶是不会答应的。可要是她没考上大学，奶奶说不定就会想起这回事。

　　也不知道她考了多少分，她平时成绩还是可以的，应该没问题吧。

　　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心事，外头响起鸡鸣声。

　　窗外天光还未大亮，躺在床上的于苗抬手摸了一把搭在自己脖子上毛乎乎的猫尾巴，把猫抱到一边。

　　片刻后，尾巴的主人就醒了过来，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然后软软叫了一声。

　　于苗坐起身，捞起枕头上的黑猫撸了两把，又把他塞进被子里，一边下床一边说：“启明你继续睡，我去煮早饭。”

　　结果等她刚打开房间门，肩膀上就是一沉，微微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启明你不继续睡吗？”

　　启明不说话，用脑门顶了顶她的鼻子。

　　于苗笑了下，戳了戳他的鼻子，就扛着黑猫下楼煮饭去。

　　淘好米，切上两个番薯，一起放进高压锅开火煮上，她就抱着启明去后门刷牙洗脸。清晨四点多的天还有些黑，水龙头流出的泉水也特别凉，洗了一把脸后，仅剩的一丝睡意都没了。

　　倒了一碗水放一边让启明喝着，于苗自己拿着竹扫把去扫地。没多久，高压锅发出“呜呜”的声音，等它叫了一阵，她才去关上火，一家三口的早饭就好了。

　　她的一家三口是启明、奶奶和她自己。

　　在于苗八岁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胖乎乎的白面团，圆溜溜的眼睛，头上扎着俩羊角辫儿，柔软可爱的样子深受邻居的喜爱。好多阿姨婶婶奶奶都喜欢摸一摸逗一逗她，尤其隔壁方奶奶家那只肥肥的大白猫，也特别喜欢这个和它长的很像的小姑娘，经常走着走着就倒在她的脚边，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小于苗对这个爱碰瓷的小伙伴也特别喜欢，每当它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就会蹲下来，用胖乎乎的小手挠它的毛下巴和毛肚皮，然后听着大白的呼噜声笑得嘎嘎响。

　　大白就是这只大白猫的名字，方奶奶给取的，这只猫一路从小白养成大白，方奶奶着实功劳不小。

　　而那时候的小于苗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大白两个字。

　　“大白，你次饭了没？”

　　“喵喵！”

　　“大白，你要睡觉觉吗？”

　　“喵～”

　　“大白，你抓的老鼠好小只！”

　　“……”

　　“大白，你今天好厉害，抓了这么大的老鼠！”

　　“喵～”

　　“大白……”

　　小于苗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把大白抱回家养！当然，方奶奶是不会同意的，大白可是她的心头肉，怎么可能会把它送人呢！于是，小于苗只好换了一个理想，就是养一只小猫，可惜，她妈妈不同意，嫌不干净不给养。

　　她只好继续摸着大白眼馋，但那时她还想着，要多劝劝妈妈，说不定哪天就同意了呢，这样等大白生了小猫，她就可以跟方奶奶要一只来养啦！

　　小姑娘的想法很美好，她都已经在心里挑选小猫的颜色了，是跟大白一样的白色呢，还是要花的，黄色的也很可爱啊，还有黑色的耐脏……

　　哎呀，到底什么颜色比较好呢～

　　可小小年纪的人还不懂，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于苗八岁这年的暑假，不让在家里养猫的妈妈却自己离开了这个家。

　　那天早上，本来还是于苗的睡觉时间，却不知怎么的突然醒了过来，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用胖乎乎的手揉着眼睛，软绵绵的叫了好几声妈妈。

　　可她的妈妈一直没有上来。

　　这时于苗清醒了许多，放下揉着眼睛的手，她自己爬下床，想下楼去找妈妈，结果刚一打开房门，她就听见了楼下传来她妈妈尖利的哭骂声：“于志成，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能这样！”

　　于苗从来没有听见妈妈用这种声音说过话，这让她心里非常害怕，站在楼梯口，小手握着栏杆不敢下楼。

　　“就因为我没生儿子，你就要跟我离婚！苗苗不是你孩子吗，她还这么小，你让苗苗以后怎么办！”

　　还没反应过来妈妈话里的意思，她又听见奶奶的声音：“苗苗她一个女孩子，又不能传宗接代，能有什么用！都八年了，你也没生个儿子，你要害我们于家断子绝孙吗！你不能生就儿子离婚，志成还能娶一个能生的！”

　　接着楼下又吵了些什么于苗没注意了，虽然楼下妈妈和奶奶用方言说的那些话她听不大懂，但是，“离婚”这两个字的意思她还是懂的。

　　她的爸爸和妈妈，是要分开了么？

　　她幼儿园有一个同学的爸爸妈妈也是离婚了，他爸爸都不让他见妈妈，没办法，他妈妈之前偷偷去幼儿园看他，结果还被同学奶奶发现了，在学校大吵一架。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不能看到妈妈了，于苗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坐在楼梯上，哭到嗓子都哑了，可是楼下没有一个人听见。

　　直到于苗眼睛肿的看不清东西了，她奶奶才上楼来，见到楼梯口哭得凄惨的孙女也没说话，带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于苗哽咽道：“阿婆，我妈妈……”

　　于奶奶没让她问完，直接吼她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擦干净于苗脸上的鼻涕眼泪，把她送回了房间，自己下了楼。过了一会儿，她从楼下端了碗稀饭上来，让于苗赶紧吃。

　　可于苗难过的根本吃不下东西，于奶奶也不管她，把碗往桌上一放，就出了房间。于苗哭了一会儿，想去找妈妈，结果她根本就打不开房间门，她奶奶刚才出门的时候在外面上了锁。

　　于苗趴在门上哭着叫妈妈，可她妈妈一直没有像以前一样开门进来，抱她起来哄她不要哭了。

　　等她终于能从房间里出来，家里已经没有妈妈了，所有妈妈的东西都跟着从房子里面消失不见，只有于奶奶从乡下搬过来，照顾儿子孙女。

　　每当于苗哭着想要找妈妈的时候，于奶奶就会把她锁在房间里，指着她骂：“你那没用的妈找过来干嘛！再吵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几次下来，于苗就不敢要妈妈了。她不想再一个人被锁在房间里，每个晚上想妈妈的时候，她只能躲在被子里捂住嘴巴默默掉眼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奶奶听见。

　　等她上小学了，她妈妈就像那个同学的妈妈一样，到学校偷偷看过她几次，抹了几把眼泪，还给了一些钱，让于苗自己藏好。后来，她妈妈经人介绍嫁了隔壁镇的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后，也不大来学校了。

　　于苗心里难受的不行，只能去找大白诉苦。

　　善解人意的大白就会软绵绵的冲她撒娇，让她心里舒服不少。

　　等到她十岁的时候，她爸给她找了个新妈妈。婚礼当天，于苗被送到邻居方奶奶家找大白玩，她摸着大白圆乎乎的脸蛋，不停掉着眼泪。那时大白瞪着一双绿眼睛，吃惊的看着她，后来还直接跑了出去。

　　“大白，你去哪里？”

　　大白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于苗还以为自己的小伙伴也不要自己了，眼泪掉得更凶，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可怜兮兮的哭了一会儿，她看见大白啪嗒啪嗒跑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黑色的小奶猫。

　　然后，这只奶猫被放在了于苗的脚边，大白蹲坐在地上，瞅着小伙伴，软乎乎的叫了一声——

　　“喵呜！”

　　吸了吸鼻涕，于苗抱起小奶猫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一只脑门上有颗金点点的黑猫，一身黑毛中，这颗金点点亮眼的如同天上的启明星，而且他的眼睛也是漂亮的金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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