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不死

　　第二十一章

　　走出正院的邓瑶华仿佛又活过来了，去书房的路上兜兜转转，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去书房，昨日有紫兰陪着，今儿早上有明珠，这会孤零零就成了她一个，眼前堆积的假山，鹅卵石的小道，不远处翘脚飞檐，灰蒙蒙云烟笼罩，还有大约是这个秋天最后的一波大雁，一子排开方向向南不折不悔，而云雷的书房是她的港湾。

　　她心底只有一个念想，她是自由人，不是长久要做平安侯府的奴才，云雷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她也得为自己长远打算，今儿这是天上掉陷阱，本来没她什么事，是云石打抱不平，这才让自己陷入困境。云石看来人不坏，她没有刻意要埋怨他的意思。

　　之前明珠说明来意，云雷道，“你只管去回话！”她信他跟着明珠去了正院，之前有了准备，但到底还是受了委屈。

　　回到书房，书玉上下打量她，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回来，眼里露出失望，道，“没事了？”

　　邓瑶华道，“是！”

　　书玉不语转身进了书房的门，邓瑶华跟着走进去，想着与人为善，总能结几个善缘，她不想和书玉为敌，书玉这样对她，保不定是自己鸠占鹊巢，人家有人家的打算，要是一门心思想着做云雷的人，大概这里是最好的捷径。只要云雷不去边关，这里的时光总少不了云雷的身影，长相厮守，再没有这样琴瑟和谐地结果。

　　书玉坐在云雷的书案边埋头整理书案，她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站在书玉身后， “书玉姐姐，你看今儿天好，是不是拿这些书架上书在外面晒晒！”

　　她软了话头，可惜书玉不领情，知道她是三房送的，在云雷那儿没名没分不说，还下降了半级，成了丫鬟，就知道虽然云雷关心也是图个新鲜，新鲜一过，说不得就被放在哪个犄角旮旯，日子久了，新人变旧人，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心里这么想对她的话就置若罔闻道，“你懂什么晒书不晒书，先做些端茶送水的活，你说的这些以后慢慢上手才是！这么着急，是怕在大爷面前表现不出来你能耐？”

　　书玉冷话冷语连珠炮的说出来，邓瑶华退后两步，看看外面的天气，这样好的日头，不利用，再下一场秋雨，立冬一过，日头再红，也没有现在的热度。

　　书玉冷冷清清地拿眼觑了她一眼，起身道，“明珠找我有事，你守着书房，大爷要是来记着好好伺候！”

　　书玉收拾了书案，转身出门离去。

　　邓瑶华挫败感十足，这样示好都不能，那还要她怎么办？

　　她看着书玉走上通往正院的小道，有几个好姐妹说说话，也是种幸福，羡慕过后还是不愿放弃晒书的念头，进屋从最里面不起眼又找不到光线的地方开始，一摞一摞拿出来摊开放在廊庑下，看廊庑下没有空地，这才坐在官帽椅里，眯眼看着地上书的名字。

　　每一本书都像一道鲜美的菜，邓瑶华的面前摆了十数道，她望着哪一盘都有垂涎欲滴的欲望，珍而重之地拿起脚边的一本翻看，迷眼的探求，每一页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小道林荫的树旁不知站了多久，身形修长挺立如松的人负手凝视，平和的眼神不知道里面还带着温柔，“你识字？”

　　沉湎其中的她闻言抬头，看到云雷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邓瑶华急忙起身道，“识的不多！”

　　识的不多已经能够拿着书看了！

　　云雷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高兴，当初放他走，要是那时候走了也就走了，孟哲送一趟也是因为看她真的不愿意当做物件被人送给他当妾，可后来呢，云雨半路强撸她回庙街胡同的三房宅子，想拿她做文章，还给自己添堵，在京城里传出他被人戴了绿帽子，想让他绿云绕顶。

　　孟哲一说，他当下就明白了云雨的心思，回头从庙街胡同救她出来，到底没出东河县城，若被云雨随口嚷嚷，这丫头的一条命就没了，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没想到她不是单纯的乡下丫头，她识字！这得多出乎他的意料。

　　云雷压下心头的欢喜道，“都读到哪了？”

　　邓瑶华有些不好意思，被他这么盯着看，说读到哪也不知道了，道，“就是随便看看！也没想盯着看下去，将军要喝茶吗，书玉姐姐在灶台上熬了姜茶，要不我给你端一碗？”

　　云雷心情不错道，那就来一碗！邓瑶华放下手里的书，转身到小厨房倒了姜茶，刚才是胡诌，没想到小厨房里真有，为什么书房重地也有小厨房，她估摸这是来客谈事情的事情，不让书房之外的人打搅。屋内的人更能畅所欲言。她心里揣测，还用小勺子舀了一勺，喝了一口，觉得还行，这才顺便端姜茶出来递到云雷的手里。

　　“将军，这姜茶我昨儿没喝到，今日尝了一口，和我们家熬的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我们家里，我娘在的时候，熬的一手好姜茶她用红糖和姜末熬，就是切姜的时候要费点功夫，案板要洗干净，最好别有油，否则气味就不好了。熬好的红糖全部化掉了，黄澄澄的，很好看。不过我觉得太甜，就用滚的水对着喝！”

　　云雷喝了一口，其实就是象征性地闵了抿，道“这姜汤应该没放红糖！”

　　“是没放，只有姜，喝着辣口。还有一种红枣黑糖姜丝茶，也不错！”说到家说到亲娘，邓瑶华倍感怀念，说的声气儿格外柔软。

　　“你会熬吗？”云雷身心轻松，问她。

　　“会，将军，你要想喝我给你熬一碗，就是我这里没有黑糖，红枣也得问书玉姐姐。”她颇有些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

　　云雷道让府里找出这几样专门送到书房来。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问一答，时光飞逝，仿佛弹指一挥间，午后的光线就带上黄昏的余晖。邓瑶华抬头一看日头哎呀一声道，“将军，日头快要落了，书得往里拿，我先把书放回原处，然后再给将军熬姜茶。”

　　云雷看她手脚利索，抱了一摞要进屋，修长的大手伸出去接过她手里的书道，“一块来吧！”

　　邓瑶华怔了怔，才点头道，“好！”

　　书玉看着廊庑下七七八八的书，眼里都是怒火，后长的眉毛比先出的眼眨毛还有出息，她明明说过书不能拿出来，现在倒好，不声不响地和她对着干，书玉满脸愤然，一头闯进书房，声音比平时还清冷，对着站在书架前的邓瑶华道，“怎么，刚来一天就学会自作主张了，谁给你的胆子！”

　　邓瑶华正抬手将一本《孙子兵法》往高架上放，被书玉这么一嗓子，险些从手里滑出去，紧忙转身，欲笑不笑地尴尬，叫了声书玉姐姐！书玉气头上哪能去应，邓瑶华使眼色给书玉，书玉以为她是作弄自己 ，心里更加不来乎，道，“放下，这是你能动的？一个不识字的丫头，能给大爷端茶递水已经是你的造化，再要得寸进尺，保不定就在这呆不
　　长！”

　　书玉铁了心这会要想个法子将她赶出书房，去了明珠那里，才知道邓瑶华受了训斥，后来是大爷救了急，可见她回来一脸平静，心气更不顺，明珠说明玉被吓坏了，身子瘫软立不起来，被人送回后头的倒座房了，那里是府里丫鬟婆子们的住所。

　　书玉心里诧异，问明珠少夫人怎么就不管，明珠说，少夫人想管可这是书房里的丫鬟，她的手插不进来。书玉哀叹莫文怒气不争，可她不想这样。

　　这会看邓瑶华，更觉是洪水猛兽。

　　云雷抱着书从侧面站出来，一言不发，一直没发觉冷清漠然的书玉会有这样尖牙利嘴，刻薄刁蛮的样子，难道以前在他面前的书玉都是装的？

　　“书玉！”声音不大，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书玉却有魂飞魄散的震惊，转身去看，云雷手里抱着书，那身石青色的锦袍上落了轻微的粉尘，她蚊呐般的语气带着颤巍的不安道，“大爷？”

　　“书玉，去帮着红玉将外面晒过的书拿进来！”没有半分苛责，可她宁愿被云雷呵斥也不愿这样被轻轻放过。

　　呵斥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轻轻放过，书玉不敢往下想。

　　邓瑶华看一眼云雷，道，“你吓着她了！”

　　云雷转身将手里的书摆放到书架上低声道，“杀杀她的锐气！”

　　邓瑶华眉眼一挑，露出丝笑容来，“将军！”他没有生气就好。

　　云雷恢复之前的端严，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道，“好好收拾！”

　　邓瑶华乖巧地应到，“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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