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与醒

　　厉醒立在窗边，用手慢慢拉扯着，珠帘缓缓降下。
　　教室中的光线变得黯淡下来，耳中只剩下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一声又一声。

　　温觅趴在课桌面上，手臂下垫着厉醒的外套，睡颜恬静。
　　她的睫毛很长，凑近看，上下睫毛重叠在一起，静静落在卧蚕上，乖巧如她。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温觅的黑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手机传进来一条新短信，他看了一眼，便掩门走出了教室。

　　崇德楼，楼顶。
　　太阳有些刺眼，风呼呼吹着。

　　身后，传来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梁茹转过身，惊喜之余，激动道：

　　“厉醒…”
　　“你突然找我有什么……”

　　下一秒，梁茹便再也无法发声，尾音卡在声带处，她的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脖子逐渐变红。
　　厉醒的动作来得太快，前后不过几秒，她根本无法反应。

　　耳边传来“吱扭”的一声，顷刻间，楼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用手利落关上身后的铁门，便将梁茹一把推至到墙壁上，手掐住她的脖颈。
　　下手很重，动作流畅，厉醒的攻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犹豫，仿佛下一刻梁茹的脖子就会被他掐断一般。

　　“唔嗯…”依稀只能发出些单音节，梁茹表情痛苦的挣扎着。
　　她用双手胡乱去扯厉醒的手臂，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对方是想置她于死地。

　　厉醒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神色张狂，眼尾上挑。
　　全程连睫毛都没眨一下，他此刻仿佛正观赏着她的痛苦表情，愉快的享受着这个过程。

　　上午黑板报的事情过后，梁茹走出后门口时，说的那句“走路不带眼睛吗”，那时他坐在座位上，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声音，他原本可以精确分辨。“遇见”酒馆那次，就发觉对方的声音很熟悉，但是现实中俩人从未产生过交谈，所以他一时半会无法准确分辨对方是谁。

　　厉醒单手握着手机，那只掐着梁茹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度。

　　他不急不缓的翻到了录音记录，轻轻点击，手机中传来声音：
　　“走路不带眼睛吗？”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

　　两段录音播放完毕后，梁茹整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整张脸已经涨红。

　　在她感到快要窒息的那刻，厉醒终于松开了手。
　　梁茹急忙伸手去扶墙，大口喘着气，有汗水从她太阳穴两边滑落。
　　她的手上没力气，因为后怕，腿软无力，后背不小心撞上墙壁，摔倒在地。

　　厉醒后退了半步，就那样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的欣赏着，仿佛一个局外人。
　　这两段话，很明显的听出来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声音。

　　厉醒的整张脸上毫无生气，冷漠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至始至终，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少年站立在风中，却似乎比风更加残酷。
　　风如果够大，形成台风，便能轻易摧毁一切，不留痕迹。

　　“呵——”
　　“你猜如果温觅看到刚刚那一幕，她还会喜欢你吗？”

　　梁茹用手摸着脖颈处，呼吸已经平稳，此刻，她雪白的脖颈处留下了很深的几道红印。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语气中，满是嘲讽的味道。

　　“你不应该动她。”厉醒冷声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给她道歉，然后滚出一中。”
　　梁茹听完后，先沉默了两秒，随后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她拿在手中晃了晃道：“只要我点击发送，整个一中的人就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好啊。”厉醒缓慢从裤袋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慢悠悠的点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梁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忽然低头笑了。
　　得不到的洋娃娃，毁掉就好了。

　　她绝望的闭上眼，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睁眼怒吼道：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做！”
　　“厉醒，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温觅？！她拥有的一切我都有！”

　　烟被厉醒捏在手中，他背对着梁茹抽着烟。
　　他的侧脸轮廓立体清晰，光影投在他的脸上，透过飘散的烟雾依稀可以望见那双黑沉沉的桃花眼。

　　不多时，他将烟掐灭，用脚踩着，目光游散：
　　“她的名字，你不配提。”

　　最后，梁茹盯着厉醒离开的背影，冷笑着道：
　　“你真的喜欢温觅吗？”
　　“或许，你只是玩玩吧？”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步伐没有一刻的停顿。
　　不远处的小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四周静谧无声。

　　只有风从耳旁吹过，仿佛在回答着她的疑问。
　　乌云堆积在天空中，暴雨要来了。

　　-
　　校门口外，公交站。
　　“那我回家啦，你也早点回去。”温觅甜美笑着。

　　太阳已下山，秋风有点凉。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公交站台显得冷冷清清。

　　转身前，温觅想起中午的那杯热奶茶，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厉醒的右脸颊上亲了一下。
　　有极为浅淡的烟味，传入温觅的鼻中。因为温觅不喜欢烟味，温闻慈已经戒烟许多年了。

　　这大概是第三次，温觅从厉醒的身上嗅到了烟草味。
　　当厉醒回过神时，公交车已行驶出很远。

　　他舔了舔唇，目光眷恋。
　　温觅的睫毛滑过的地方，痒痒的。她留下唇印的脸颊处，更是让人觉得燥热难耐。

　　厉醒从背包中拿出一本浅白色封皮的笔记本，并不是他的灵感记录本。
　　目光飘到上一次记录的时间，是和她分手的那一天，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很烦。

　　他提笔，又快速记录下一行字，就收起了笔记本。
　　“你是太阳，也是星光。想要摧毁，又想占有。”

　　此刻，那双桃花眼变得空洞无神。
　　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嘴角都塌了下来。

　　孑然一身，厉醒立在国道旁，眯眼看对面的小区，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灯光。

　　一盏灯火，就代表一个家。
　　万家灯火，都被点亮，却没一盏是属于他的。

　　距离上一次回家的日期，如今又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次国庆假期，他选择了没日没夜的演出。

　　手机铃声传来，拉回厉醒的思绪，撇下眼，上面是一个大写字母：M。
　　他盯着屏幕，久久都没有滑下接听键。

　　姜蓉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找他，除非——缺钱。
　　原本他的演出费用，是足够支撑他正常的生活开销。可再多的演出费，都永远不够姜蓉挥霍。

　　挂断后，他将已关机的手机扔进背包中。十分钟后，他骑着单车冲出了校门口。
　　学校距离“遇见”酒馆，骑车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表演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厉醒斜挎着吉他走出“遇见”酒馆，肚子传来咕咕的声响，神色疲倦，眼角是化不开的淡青色。

　　他将单车停靠在路边，走进街边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营业商店。
　　拿了四瓶矿泉水，一盒牛奶，还有两包面包片。

　　走出店外，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子，随口吃了几口。
　　最后，拐进一个小巷，单车被他停靠在楼下。

　　厉醒手中提着口袋，走进一个漆黑的小巷。路灯在小巷的尽头，有些晃眼。

　　他走出小巷后，身后传来几声猫咪的叫声。
　　并没有停下步伐，他又走了几步，猫咪的叫声还是没有停止。

　　厉醒回眸，目光搜寻着，终于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一只土黄色的猫咪。
　　它的身子蜷缩在树边，对着他不断叫着，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口袋上，却不敢靠近。

　　冷漠看了一眼，厉醒便转身离开了。

　　-
　　三楼。

　　四面灰白的墙壁，左边窗边摆放着一张床，上面铺着凉席。
　　床一侧是墙壁，靠近进门口处的那面，右边摆放着一张老旧的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
　　进门口处，摆放着一个衣杆，上面挂着他的衣服。

　　一扇门之隔的是一个露天的小阳台，一半是厨房，另一半隔了扇门，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厉醒将背包扔在床上，从里面掏出一本棕色的笔记本。
　　坐在座椅上，翻了几页纸张，一张名片映入眼帘。

　　厉醒端详着名片，陷入回忆中。
　　他去看望林雪岛的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一个女人。
　　对方偷拍了他，那一天她手中端着的是一台数码相机，并不是手机。

　　偷拍被发现后，她的表情格外淡定，并没有丝毫的惊慌，仿佛这是俩人约谈好的一场拍摄。
　　赵雅沉稳坦荡的表现，在他心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乐娱传媒有限公司？”厉醒看着名片，低低念了出声。
　　良久，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十二点零三分。

　　他随手将名片扔在书桌上，拿出一条短裤，走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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