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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
硬来的话,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样的话,你带我们两个人,没气势呀。”
至于妖狐,妖刀姬已经忽略他了,他那个小身板也撑不起门面。
“所以……你带来的武士到底哪去了?”妖刀姬迟疑了一下问道,其实她想问的是,你跟青行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野雅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这件事得问青行灯,他也不知道青行灯把他的家臣弄到哪里去了。
虽然看上去他和青行灯是同行,但实际上,他是被劫持的那个。
哪怕青行灯跟着他走的,也不能改变他说被威胁的本质。
在那个一片漆黑的幻境当中,听到青行灯说,他有一个她芦原的妹妹时,已经凉了半截了。
但他依然冷着一张脸,用他一如既往的评论语调实话实说道,“我的确有姓芦原的表妹。”
基本上来自于他舅舅一家,但相野雅行实在不觉得他有哪个表妹会和这个妖怪牵扯到一起。
倒是他母亲和妖刀姬有可能。
但这样的话辈分根本不对呀。
于是这个念头便在相野雅行脑中一闪而过,然后立刻被否定,他不再去深思。
已经有些回过神来的青行灯闻言默了一下,冰冷而柔软的手无力的从相野雅行脸上滑下,也对地说道,“也对。”
五十多年过去了,又怎么还会是当初的那个人呢?
青白色的火焰如同开败的花一般焉了下去,黑暗逐渐消退,露出那原本被月色浸染的夜色,和被凉风吹动的篝火。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放过了,还以为会被连坐呢。
但相野雅行的心还没来得及完全放回去,就发现原本已经睡着了的武士已不知所踪了。
相野雅行的眸色立刻比晕沉的黑夜等更寂黯,他深色阴郁的看着那个正在将头发拢到脑后的妩媚女妖怪。
照着之前他的推测,试探地说了一声,“青行灯?”虽是疑问,但他的声音却沉稳的如磐石一般。
闻言,青行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懒懒的抬头看了相野雅行一眼,其中的三女公子和那个男人长得就很像。
而三女公子也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道出了她的名字。
“你和我的那个女伴真是像呢。”青行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相野雅行一会儿,才带着笑意说道。
虽然这话落到正常情况下,都理应是句嘲讽。
但相野雅行实在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发火,更何况是在这种属于自己弱势的情况下。
他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坐在灯上的青行灯再次飘到他身前,一手撑着下巴探出脸,很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脸,一边看一边说道,“我就是被人称作百物语之主的青行灯。”
果然如此,相野雅行半阖上眼,不紧不慢地问道,“我的人呢?”
青行灯的嘴角依旧挂着抚媚的笑容,她并没有回答相野雅行的询问,而是反问道,“你们又是要去哪里呢?”。
这句话刚刚问完,相野雅行的脑子已经转过了一圈,就目前这种敌强我弱的形势,青行灯的话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威胁。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他的人八成就在青行灯手中,是生是死难说,而现在青行灯就在用这些人的性命威胁他。
早知道还是带着妖刀姬一起出来更为安全。
顶多就算是……他多了一个私生女吧,相信他要是坚持不带回家,他母亲也是没有办法的。
托相野雅行这张脸的福,青行灯对他格外有耐心,见他久久不答话,也不生气,反而很轻柔的又问道,“怎么不说话呢?”。
相野雅行重新睁眼看她,妩媚如重瓣棣棠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除此之外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想了想便问道,“我们之前有玩过百物语这个游戏吗?”
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的青行灯随即愣了一下,然后不明所以的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抓走他们呢?”相野雅行沉稳而又冷静的问道,他没想和妖怪讲道理,只是想通过对话去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妖怪的脾性。
青行灯轻笑了一声,“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呀。”作为一个妖怪欺负人类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相野雅行深吸了一口气,如壮士扼腕一般的缓缓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青行灯歪头想了想,她不想对相野雅行做什么,只是眷恋着他的这张脸而已。
她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三女公子,听完最后的九个故事,完成她们之间的约定。
但在去寻三女公子之前,她想再看一看过往……然而往事不可追,只能见旧影。
她想借相野雅行这张脸,来弥补一番当年不能同行之旧憾。
“你要去哪?去做什么?”青行灯问他。
“求医。”
青行灯点了点头,也不再去问什么,而是直接做了决定,“那我和你一块去。”
相野雅行瞬间呼吸一窒,跟他一块去,为什么要跟他一块去?
青行灯不像有备而来,所以她和夜鸣村这个局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她要去夜鸣村……是因为他?
青行灯刚刚说过,她对自己感兴趣,被一个妖怪感兴趣……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基本上你个妖怪对人感兴趣就没有什么好结果。
就好像一个杀人犯忽然对你感兴趣了一样。
但只要她在夜鸣村这件事上不捣乱,自己也不是不能容忍她。
如果她在这件事上做手脚,相野雅行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大不了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你跟我一块去。”相野雅行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把我的人放出来了。”
“不行哦。”青行灯春葱似的手指捏着青蓝色的袖子掩唇拒绝道,“等你求医结束之后我再把他们从幻境中放出来。”
在她弥补过往遗憾的时候,根本就不想要什么不相关的人来全程围观。
本来就一脸严肃的相野雅行面色更沉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信?更有甚者,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难道你有拒绝我的资本吗?”青行灯毫不在意的说出残酷的现实,完全不管他们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会多么不愉快。
“哼!”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相野雅行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
介于青行灯还在这里,相野雅行当然无法告诉妖刀姬自己被挟持的事,就是冷着一张脸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但相野雅行相信以妖刀姬的敏锐程度,一定可以很快想到自己被对方以家臣性命威胁的可能。
只有一直在听着他们对话的青行灯,在后面咯咯地笑了两声。
妖刀姬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大佬你搞的事吧。
但介于在妖刀姬的脑洞中,青行灯和大侄子是一对小情侣,如果女方不开心,故意把人支使走,打算过二人世界也是可以理解的。
妖刀姬摸着下巴想到,要不她带着妖狐也干脆的走人算了,虽然大侄子带着一个女人不能撑门面,但要是真打起来,大侄子肯定不会吃亏的。
已是不愿做电灯泡的妖刀姬十分诚恳的向相野雅行提出建议,“既然你已经有了准备,等待会妖狐回来,我就带着他先走吧。”
青行灯&相野雅行,“……”好像有哪里不对。
过了片刻,相野雅行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口中的先走……是指你先到夜鸣村吗?”
没这个必要啊!
妖刀姬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当然是离开啊!”
相野雅行脑中一片空白,对不起,我没懂,请你再说一遍。
你要去哪?
“你要去哪?”这种话相野雅行问不出来,但原本便是来找妖刀姬完成约定的青行灯却问的出来。
别到时候找不到她。
妖刀姬仔细想了想,她目前不想回她的小草屋,那么她可以去惠比寿的神社蹭吃蹭喝,也可以厚颜无耻的去找黑晴明蹭一波便宜,也可以去偷窥一下洁子,来感叹一下岁月的无情。
嗯……但这么走了的确好像有些太不负责了,忽然良心发现的妖刀姬想到了,洁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真是太对不起洁子。
“那我便和妖狐躲在暗处保护你们吧。”妖刀姬一脸为难地说道。
“不需要,你好好的待在这边。”相野雅行黑着一张脸说道。
鬼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他就没有一个靠谱的亲戚了吗?
应该是有的,比如说他母亲……但他母亲再靠谱,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用呢。
运气这种东西似乎从来没有眷顾过他。
妖刀姬哦了一声。
妖狐很快便回来了,顺带为大家带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伶津子说到做到,果然没有供出妖狐,这样妖狐也可以化作人形,跟来撑场子了。
虽然妖刀姬嘴上和心里都很嫌弃妖狐的样子太文弱,撑不起场子,但一个男性看上去总比两个女性强吧。
其实这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世道,假如出了平安京,一个贵族如果不带武士和随从,他分分钟都得死。
说是被的匪盗杀死的,但其实就是穷的过不下去的老百姓干的。
究竟是山里人民纯洁质朴,还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关于这个命题其实还是要看经济状况。
假如大家都能有一口吃的,哪怕不多,一天就只能吃一顿,日子将就将就能过下了,你会去在意国家领导吃得比你好吗?会去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能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去造反,毕竟贫穷限制了大家的想象。
但要是大家都吃不上饭,只能等饿死了……看到那些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大鱼大肉(这点其实并没有)养的脑满肠肥的贵族,是个人都会不甘心啊!
凭什么呢?
他们都快饿死了却还要交税供着这些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也!贫富两极分化没矛盾才怪呢。
由这个想法延伸一下,黑晴明要是有经济头脑,他就不用想办法去颠覆阴阳了,想个办法搞垮经济,造反的大势就成了。
自古一文钱难倒的可从来不止英雄好汉,天皇为什么没权,说到底就是因为他没钱。
皇宫烧到他都快没地方住了,他都没钱去修缮公室,藤原道长让彰子进宫做女御,还是自己掏钱把藤壶给修好的。
天皇穷到连自己住的地方都修不起来,那么他要拿什么去养他手底下的官僚集团,去养军队,去养整个国家。
索性夜鸣村好像还算个蛮富足的村子,要不然昨天相野雅行进村的那一刻,搞不好就会背各种锄头镰刀给欢迎。
但是“等一下!”妖刀姬忽然停下脚步,“我有一个疑问。”
一人俩妖怪都目光同时聚集到她身上,妖刀姬端正的神色,清了清嗓子说道,“怎么这个村子无病,除去一些意外事故,大家要是平均活到六七十岁,这个村子基本上就是四代同堂,而且大家肯定不会实施计划生育,一家只生一个,要是平均一家三个,就算你开始只有十户人家,到了第四代的时候,请问这个村子到底有多少人?”
妖狐&青行灯&相野雅行,“……”
一片静默之后,妖刀姬掐着指头心算过来了,“大约是二百□□个人。”
又是一片静寞,终于相野雅行开口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们考虑过二百□□个人的粮食问题吗?”妖刀姬反问道。
妖狐和青行灯听不懂妖刀姬的意思,但相野雅行却是懂的。
甲斐国多山,土地贫瘠,物品多是从外地运过来,所以大多数人聚集在城镇,鲜少有山民。
有着二百六十四个人口的夜鸣村,却因为大家都在深山之中鲜少出去,所以知道这个村庄的人也不多。
重点在于他们藏在深山之中,与外面没有联系,而平瘠的土地也长不出可以养活二百六十四口人的粮食。
就算可以上山打猎,那么又需要多少动物才够。
打猎本身就凭着一定的运气,风险也高,想靠打猎养活这么多人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技术非常好,也没有取之不竭的动物可以供他们捕猎。
但也有可能没有那么多人,虽然疾病不能夺走他们的生命,但是饥饿可以,天灾可以。
妖刀姬算出的二百六十四口人,这个数据太过理想化了,不大实际。
有太多她看不见的东西没有计算进去,这个数据做不得真。
青行灯看了看妖狐问道,“真的有那么多人吗?”她是知道的,一个村子若是能有五六十口人便算很多了。
妖狐想了想便摇头道,“肯定没有两百多个,但百十来个人还是有的。”
“那也不少了。”妖刀姬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百十来个人可不都是劳动力。”
相野雅行忽然开口说道,“你觉得这个地方,土地贫瘠吗?”
三个妖怪同时摇了摇头,这地方简直就是块风水宝地。
“那么这样的情况正常吗?”相野雅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
三个妖怪继续摇头。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最先开口的是青行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奇事。”她是百物语之主,收集天下各种奇闻怪事,却不从不曾听过有这样奇异的地方。
妖刀姬也伸手摘了一片鲜嫩的树叶拿在手中把玩,“夜鸣村可以低调隐藏,但是这样一个风水宝地却没有办法藏,只要有一个人经过这里,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必定会传出去。
之前没有听说过,不是因为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而是因为以前这个地方并不是这样的,顶多是在甲斐城大火之后。”
妖刀姬金色的瞳孔暗沉了下来,“能治疗一切疾病的异人和这片满是生机的土地是两码事。”
如果这片土地的异常是在甲斐城大火之后……妖刀姬抿着唇,她觉得这件事和八岐大蛇有关系。
甲斐城大火的前因后果她并不清楚,但那是针对安倍晴明的局,那么布局的人就应该是八岐大蛇。
大火过后,甲斐城被烧毁,甚至连整个甲斐国的春天都给烧掉了……这种反常,难道是小冰河时代提前到来了吗?
可其它地方又不是这样。
那就是有谁动的手脚,这种逆天之事一般人做不到。
甲斐城大火那晚行尸遍布,火灭之后又是异常的天气,与其说是两波人凑巧碰到了一起,不如说是同一个人布下的连环局。
整个甲斐国都遭殃了,只有这个地方能独善其身,这个时候就应该找一个厉害的大师来看看,也许大师一看就把这个局给解了。
比如说不远处那个叫安倍晴明的大师,但安倍晴明现在和八岐大蛇是盟友,找他来简直就是坑队友。
妖刀姬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却不能和别人讨论,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想。
若是小事还好,可能如果真涉及到八岐大蛇……按照之前发生种种推断,一定不是件小事。
可要是真说自己的猜想,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若是扯到八岐大蛇,自然就会攀扯出黑晴明。
妖刀姬,“……”等等,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八岐大蛇和黑晴明有一腿的?
离自己最近一次失利是什么时候?妖刀姬脑子一转,立刻想起了今天早上,或者说是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尴尬事情。
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机智聪明的自己你装醉献身引诱黑晴明,结果就是那个色令智昏地黑晴明被自己套出了话。
这样才对了嘛!妖刀姬豁然开朗,她就说怎么可能醉酒后乱性,为了套话不择手段才符合她一代心机少女的形象。
这样想着,妖刀姬一脸笃信的点点头,完全不去想那天喝酒是为了什么的。
“你想到了什么?”相野雅行见她的样子,便当她是想到了什么。
妖刀姬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摇摇头什么也不说,虽然此刻她恨不得冲到黑晴明家中,拉着他的衣领叫他自己的锅自己解决,但她并不打算将黑晴明供出来。
她并不打算明晃晃的站在黑晴明的对立面上。
相野雅行看了她一会儿,那双似结了冰的桃花眼带着幽冷的光直视着她的心底,缓缓的说道,“你不想说。”
妖刀姬挑眉道,随后便覆上了一层伪装,“小心点吧。”平和随意的笑容仿佛夏日从湖中吹来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沁入心底。
只要她不说便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涉局,在相野雅行和黑晴明之间取得一个平衡。
她……是在意黑晴明的,很在意很在意的那种。
在那个山洞中,妖刀姬和黑晴明的关系洞中的光一般,白日有日光,夜间有火光,小小一方天地朝夕相伴,洞中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但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他们潜藏在阴影中的小心思日日夜夜的发酵。
无数个黑夜里,风透洞口的藤蔓吹,灯火摇曳,光影晃动,心口的皱子隐匿了晦暗,欲望深生。
比爱肤浅,比占有欲深刻。
她可以看着黑晴明在混水中挣扎甚至溺死,但无论她都要看着。
妖刀姬俏丽甜美的面庞沉沦着些许病态,无意中撇了她一眼的妖狐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并不是由力量带来的恐惧,只是单纯的恐惧由心而生,化作藤蔓攀爬而上。
相野雅行看了一眼青行灯,眼神有些缥缈,似乎隔过她这个美貌异常的女妖怪,看着被青行灯区留在幻境中的家臣。
只有那些家臣才是和他一条心的。
控制欲极强的相野雅行,在自己三十几年的人生中,最无力的时候便是在元服之前,而将近二十载的时光已逝,他却仿佛回到了童年。
对相野雅行而言,回到童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无能为力,万事不由他,整个童年便仿佛溺在水中,沉不下去,浮不上来。
其实从不曾变过,只不过随着他年岁的增长,那些压抑着他的人也不断的变化着。
曾经父亲的冷漠是越不过的山,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是不着底的海,府内的雨不会停歇,府外的声音缥缈又嘈杂。
而今是数不清的斗争,看不完的风花雪月,如同枷锁一般在身上。
妖刀姬、青行灯、甚至是现在在这个团体中地位最低的妖狐,他们都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立于高处。
一人三妖怪相顾无言,沉默地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区有白色的炊烟在层层叠叠的绿波中冉冉升起,消弥女浅碧色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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