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最是橙黄橘绿时

　　自从三年前的那个雪天，顾橙稀里糊涂的被求了婚，她的生活就从独唱变成二重唱。

　　至今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是见面、亲吻、确定关系还是后来告知众人，这一切都放佛被按了快进键一样，嗖的一下就走完了全程，而且过程顺利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阻碍。

　　她现在已经是□□的夫人了，哦，自从两年前李达康升任省长，她就也荣升成省长夫人了。

　　而她也重新调回省委，设单独部门，负责智慧城建项目，向□□直接负责。

　　“处长，沙书记叫你。”赵科在她身后喊。

　　当年进修是顾橙提出来的，自然是优先从干部一处挑人，学业结束以后有部分人都是跟着顾橙一路走过来的，赵科、方桐、张笛这些人还是她的下属。

　　顾橙应了一声，从旁边翻出来打好的文件，稍微翻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就起身去找沙书记。

　　“书记，您看看。”顾橙敲门然后进去直接把文件递交给沙瑞金过目。省里有个技术项目需要同省内科技公司共同研发，文件里的都是几家竞标的企业。

　　沙瑞金翻开细细地看，顾橙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文件里各家企业的过往业绩、研究方向、优势劣势乃至当家人的个人履历、关系网络、公司的财务状况，条分缕析，罗列得一清二楚。

　　“你属意哪几家公司？”

　　“新锐是老牌科技公司了，资历不错，业界口碑也好，隐隐有些行业龙头的架势，嘉定虽然是游戏发家，初次涉及这种项目，但他们有业内第一的专项技术，曙光是新发展的企业，当家人也是青年企业家，但是企业发展并不冒进很有些稳扎稳打的样子，而且考虑到咱们省鼓励青年企业发展的政策，曙光倒是很不错。”

　　沙瑞金也重点关注了这几家企业，“尤其是这是咱们本省的企业，不怕技术外流。”

　　顾橙认同的点点头。

　　“这倒难了。”

　　“不急，过几天就是竞标会，到时候这几家企业还会有项目方案演示，到时候我们可以再考虑考虑。”

　　“不错。”沙瑞金合上文件，“这个先放在我这里，等我回头再仔细看看。”

　　“顾橙啊。”沙瑞金双手交叉在办公桌上笑眯眯地问起别的话来，“李省长他这两天怎么样啊？”

　　沙瑞金以前总是达康书记达康书记的喊李达康，等他升了省长以后也只是喊名字，甚少有姓氏加职位的叫他。

　　现在他称呼李达康为“李省长”既是揶揄也是调侃。

　　原因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前几天李达康在易学习那里受了气。

　　易学习本是高新区的区委书记，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却一直因为缺少“政治资源”而得不到重任。自从四年前沙瑞金亲自去考察了一番才终于肯定了这位的业绩，提拔他为吕州□□。易学习舍不得离开高新区，后来还是李达康劝他，吕州月牙湖污染严重，不利开发只有你去才能治。易学习这才同意。

　　老搭档亲朋友，现在又成了上下级，李达康本来是开心的不行，但是问题又出来了。

　　这二位是三天两头的掐，李达康脾气是炮仗一点就着，易学习却是牛脑壳上压石头犟的不行，一个是“你就不能这么干”，另一个就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以前还都只是□□的时候还好，除非重要会议碰不到几次。自从李达康升任省长，两人见面次数增多，真是见天的掐架。

　　田国富是个老好人，又是纪委书记，成天处理二人纠纷，自嘲成了“居委主任”，后来终于发现这二位是犟驴子对上犟驴子，反正大事影响不了，学会躲清闲去了。

　　就是苦了沙瑞金，两头的听抱怨。

　　前几天因为吕州市开发新项目的事情，易学习坚持有前科的投资商不能用，而李达康则认为水至清无鱼，只要负责人把好关就没问题，两人因为这个又吵起来，谁也不能说服谁，气得李达康一直骂他，“冬夜读书，扞格不通”。

　　事情吵到沙瑞金的耳朵里，他就帮着易学习说了句话，话还没说完就让李达康给撅回来。沙瑞金还没生气，他倒好，自己气上了。

　　气性可真大。

　　“他那脾气，您别在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事情不是想不通，等气消了找易书记一合计，问题就解决了。”顾橙一边笑一边说。

　　“那合着就我受累是吧。”沙瑞金无奈，回过味来仔细琢磨顾橙的话，话里话外的向着李达康，“果真是两口子，心就是偏着他的。”

　　跟了李达康以后顾橙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遇到类似的这种问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就大大方方的微笑。

　　等顾橙走了，沙瑞金就感叹，李达康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就让他找了个贤内助。两口子一个是外柔内刚，一个是外刚内柔，搭配起来刚柔并济天衣无缝。

　　而且他发现自从李达康找了老婆，这是脾气也小了，性子也好了，说话也通情理了，看问题也能全面思考了，当然这还是得分情况的，总之就是顾橙同志的以柔克刚发挥得非常好，李达康就是块百炼钢也给他化成了绕指柔。

　　沙瑞金喝了口茶水，咂嘴，“要说这夫妻和谐就是有用，真该让李达康讲讲，让党内的同志学学，小家安宁大家才能安宁。”

　　顾橙回到处里，处里的人一圈一圈地围在她桌子边，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哇，这是林城今年的新品种吧。”

　　“好贵的。”

　　“不单纯，肯定不单纯。”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交个朋友。”

　　“直男，怪不得没女朋友。黄玫瑰代表纯洁的友谊，但也有珍重和爱意。进可攻退可守，厉害！”

　　“哇，那不是公然撬省长的墙角，这姓周的怕不是傻，都不看新闻嘛。”

　　……

　　“谁送的？”顾橙隔着人群看到桌子上隐约的黄色。

　　“顾处来了。”跟摩西分海似的，就在顾橙眼前分开一条道，顾橙有些哭笑不得。

　　“谁送来的这是？”

　　她拨弄着花瓣，去找送花人的信息。这是林城新培育的品种，整体是一种柔和的黄色，不带一点杂色，花瓣大而饱满像一顶皇冠，所以又叫皇冠玫瑰。之前李达康带她去基地看过，确实漂亮。

　　“是嘉定的技术总监，姓……姓周对吧。”方桐推了一下身边的赵科。

　　“就是他，处长，这小子绝对不安好心，竞标前给您送礼，绝对有阴谋。”

　　“还能有什么阴谋，肯定是看上……唔。”钱景云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张笛捂住了嘴，这个傻小子，真以为他们都瞎啊。

　　李省长那醋劲儿大的，这要是让他知道了有男人对顾处心怀不轨，这一处人还不得被他那双眼给瞪死。

　　当初见金秘书经常来找处长，他们还以为是金秘书有了女朋友还想脚踏两只船，又是这个糟心孩子，一喉咙就当着李书记的面给叫破了，害的金秘书好几天都绕着他们走。

　　“姓周？”顾橙实在没什么印象，“好了，散了吧。哎等等，一人拿几枝花都分了吧。”

　　顾橙把花分了，桌子上是一枝也没留，她摸摸左手的银色戒指。

　　戒指被做成了花枝缠绕的形状，中间是一个别致的玫瑰花苞。款式新颖，别有心意，银色的圆环衬得顾橙的手指白皙漂亮。这是她和李达康的结婚戒指，特意请人做的。

　　前几天落在李达康的西服口袋里，她也是那天去的嘉定，不会这么巧吧。

　　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和李达康一开始就没有遮掩，特别是上了几次新闻之后，整个汉东有头有脸的官场商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她是谁的夫人了。

　　方桐倒说得没错，这人大概不看新闻。

　　顾橙对着光左右端详手上的戒指，心里充满了柔软的爱意，怎么看还是这一枝花最和她胃口。

　　等到下午，嘉定的人来送项目方案试阅，隐晦的提起周姓总监刚从国外调来。

　　哦，怪不得。

　　嘉定的负责人心里快哭了，汉东省内就敢撬省长的墙角，怕不是真不打算在这地界混了。

　　“啧啧，脸色都不好了。”赵科跟张笛交头接耳。

　　说实话，虽然省长和处长的年龄差有点大，他们刚开始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可经过好些年的观察，最后还是觉得处长和省长更登对。

　　“这省长的魅力啊，不是年轻男人能比的。”方桐用一种唏嘘感叹的语气说道。

　　这话说得也没错，李达康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但蜂腰长腿，身形实在没话说，又加之精力体力比一般年轻人都强得多，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和顾橙站在一起实在是郎才女貌，挑不出一丝儿错来。

　　“咳。”顾橙轻轻咳了一声，让他们注意点。

　　顾橙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乌龙而已。

　　但晚间回了家，一开门，李达康早上出门时穿的外套就挂在一边。

　　“姐，书记他回来了？”顾橙叫书记习惯了，结婚以后李达康怎么让她改，她都改不过来，一直到升了省长也这样。

　　杏枝指了指客厅，“看报纸呢，一早就回来了，心情不太好。”

　　Cute小声朝她哼哼，他已经是只威风凛凛的大型犬了，但每当李达康严肃起来他就乖巧下来，恨不得把自己再团成小时候的样子。

　　“我去看看。”

　　顾橙隐约听到消息，下午的时候李达康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好像是煤列出了问题，交通厅长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人还没过去呢，李达康就说话了，“舍得回来了，吃饭。”

　　两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李达康又整什么妖，什么叫舍得回来了，这到底影射谁呢，在家里吃饭最多时候的就是她俩，到底是谁舍不得回来。

　　一张方形桌子，平常三人吃饭的时候顾橙总是和李达康邻着坐。但今天顾橙坐过去，李达康就绕了道，坐对面去了。

　　这下哪还不知道是针对谁了。

　　顾橙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肯定送花儿的事被他知道了，心里只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为这么乌龙的事儿生气，“小心眼。”

　　李达康恼羞成怒撂了筷子，破罐子破摔，“我就心眼小，怎么了。你有意见，说。”

　　李达康不是跟她生气，老婆长得好看，人人都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那些年轻小伙子们老在她跟前晃悠，他是生自己的气，怪自己太老，年龄配不上她，（他也就只承认自己在年龄上的不足）。

　　田杏枝莫名其妙，这打什么哑谜呢，谁来给她解释解释，照顾照顾这什么事儿也不知道的人呗

　　顾橙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达康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拿起汤碗喝了一口。但汤里油腻腻的，她勉强喝了一口实在没忍住，“呕。”跑到卫生间吐了。

　　“哎呀。”杏枝脑筋转的快，兴奋起来，“有了有了。”

　　李达康在顾橙跑到洗手间的时候就站起来，恨自己这脾气，怎么就什么话都往外说，现在满脸的阴云密布，一听杏枝说话，就问，“什么有了？”

　　“有孩子了呀，哥，小嫂子是怀孕了。”

　　李达康愣在了原地。

　　杏枝才不管他，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就跑进洗手间，“快，试试这个。”

　　顾橙拿着手里的验孕棒，怎么也没想到家里还备着这个。她算了一下，自己也确实迟了一个月，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忙着竞标的事，月经不调，也没在意，没想到可能是怀孕。

　　她和李达康没想着避孕的事，孩子来不来随缘，但由于双方工作原因，那种事确实不频繁。她猛然想到月前李达康去外省出差，回来以后清闲了几天，孩子可能就是那时有的。

　　杏枝还在外面问她，顾橙手生的按照说明书上试了，红着脸出去，“两条杠。”

　　“哎呀哎呀，太好了。”杏枝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天早上再试试，不不，明天去医院检查。”

　　李达康还站在原地，一脸焦急，知道顾橙可能怀孕了，他心都悬上来了，人一出来，他就凑过去，双手握拳，想扶她又不敢。

　　“哦，大省长这是干嘛啊，我怎么好劳您起来。”顾橙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想逗他，故意喊他“省长”。

　　“什么省长，我在家里就是李达康，以后不准那么喊我。”

　　“嗯？”顾橙佯装不高兴的样子。

　　“不不不，随你，你愿意喊什么就喊什么。”李达康脸皮子厚，再说脸皮哪有老婆重要，什么小心眼，男人不男人的，统统让他扔到脑后。

　　李达康把她扶到桌边，殷勤地倒了杯水，还想再说什么话把人哄开心了。就听杏枝在旁边嘿嘿，“那个还真管用啊，哥你才喝了几天这不就有好消息了。”

　　这含义……

　　“噗……”顾橙没忍住，这……这是公然怀疑李达康同志的能力啊。

　　李达康双眼一瞪，“你、你给我喝什么了！”

　　“老家的偏方啊。人家说了，这个吃了对男人好，我就给你熬在汤里了。”杏枝一脸兴高采烈，却气得李达康伸着指头说不出话来。

　　“姐，你没给我喝吧。”顾橙一把抓着杏枝的袖子。

　　“你不用喝，那是给男人喝的。”

　　李达康缓过劲来，“田杏枝！你真怕毒不死我啊，那什么东西有药监局的保证吗，啊，你就敢往我碗里放。”

　　李达康又气又恼，他怎么就非得靠喝药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在这件事上认输，多大年纪都不行。

　　顾橙看李达康一副被严重怀疑了的模样，实在想笑，但要真笑出来啊，李达康这傲娇性子又要哄好几天。

　　晚上就寝的时候，李达康挨着她，又是嫌被子不软又是嫌枕头太高，间或还小声嘀咕自己根本不用喝药，杏枝是多此一举，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顾橙本来在床头看书，这还怎么看，把书放一边，再把人按住，拿李达康的手放在肚皮上。

　　“消停会吧。”她又趴在李达康耳边小小声说，“孩子大概月前有的，不是药的问题。”

　　她说完伏在李达康肩头闷笑，李达康皱着眉脸色怪异，顾橙赶快亲了他一下，“好好，我不说了，摸摸你孩子，明天你又要开会去了。”

　　李达康长叹一口气，“橙橙，明天要辛苦你自己去医院了。”

　　“没事儿 ，还有杏枝姐陪我呢。”

　　李达康在心里反驳，那怎么能一样，但他看着顾橙秀美的侧脸没说话，不想干扰到这种安宁的时刻。

　　是的，安宁，几十年了，他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只有盯着规划图的时候才会感到稍许的安宁。但自从顾橙嫁给他，他就时常能体会到这种情感，有时候是他工作她在一边看书的时候，有时候是在夜里回家看到她熟睡的脸的时候。

　　和欧阳菁甜蜜的时候不是没有，但太遥远他都要想不起来，而顾橙带给他的是另一种家庭生活，温暖，舒适，惬意，投契。

　　从前见她的时候，心跳的厉害，像京州的建设一样让他牵挂来牵挂去，现在看见她，心软的厉害，他自己都以为的铁石心肠向她柔情的目光举了白旗。

　　顾橙的手还盖在他手上，李达康的手还放在顾橙肚子上，他们俩都是高知识分子，明知道现在肚子里的还只是一团胚胎，但彼此好像都感觉出了血缘关系的牵绊。

　　好半晌，顾橙拐了他一下，“诶，那事就这么揭过了，以后不准胡乱生气了啊。”

　　什么事？

　　噢，她还想着呢。

　　“哼，全汉东谁不知道你是我夫人，那小子要敢出现在我面前，我非扒了他的皮。”李达康不无傲娇地说，他现在当然是不生气了，就是生气也是生姓周的气。

　　“哟哟哟。”顾橙学着他平时的语气，“把你厉害的。”

　　顾橙斜眼瞧他，目似秋月，溶溶生辉，他爱极了这双眼睛，非是一斛星光不可比拟。

　　李达康起了性子，低声逗她，“我要不厉害，怎么……”

　　“李达康，你还要不要脸！”

　　第二天李达康神清气爽地去工作，趁着开会，先把赵东来叫来。

　　“你跟顾橙工作接触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她怀孕！”

　　这一大清早的，省长单独找来，赵东来还以为他哪里又犯错了，原来是顾橙怀孕了，好啊，宝刀不老啊，他刚想恭喜。

　　李达康紧接着得意道，“也对，毕竟你也没有经验。”

　　他和陆亦可去年结的婚，还没有孩子呢。

　　赵东来气得仰倒，合着这位是炫耀来了。

　　这李达康，怎么这么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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