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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千年
像是溺水了的梦幻之感,沉寂在冰封了几个世纪下的冰层,水泡轻浮,微波荡漾。
他在虚无中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好似被围困在地底,雨水连连,大雪纷飞。
被困在千年之前的梦境里,不能自拔。
春夏秋冬,自不自知。
-
飞雪连三月,大军当前,饥寒交加,人心倦怠。
他独坐在军帐之中,翻看着地图,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行军一月有余,粮草已经快要供应不足了,但是为了那个计划,还得再拖两天。
这样想着,他将地图又放回了桌上,抽回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铛”的一声。
他抬起手臂,见是腕上的琥珀撞到了桌角,便急忙将琥珀拿起细看,确认没有损伤才放下心来。
看着那滴琥珀,他皱了几日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边露出了一抹浅笑。
差不多了吧,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只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帐外突然跑进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见是自己的探子,他顿时收起了笑,严肃地接过信,示意他离开。
探子刚离开,贾诩就掀帘而入。
“司马…咦?是主公又下了什么命令吗?”
他意识到他是指那封信,便答:“刚送来的,我也还没有看。”说罢,便拆了信,看了起来。
贾诩在旁百无聊赖地透过帐缝看外面的飞雪。
司马懿看着信,神色越来越阴沉,他的手突然猛地收紧,信纸被揉作一团。
贾诩扭头看他:“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没什么。”
贾诩也不多问,和他讨论了一会行军的问题便准备离开,在他拉开帐帘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着司马懿,有些开玩笑似的对他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的脸色真是太差了,收一下吧,会吓到士兵的。”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不出十日,拖了月余的战争终于结束了,鸣兵收军。在准备回魏的时候,司马懿却突然提出他要缓些再回这件事。
有人问他为何,他只是说有事,其他的绝口不提。
贾诩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带着非常同情的神色。
见人都走了,他深吸一口夹杂着雪粒的风,有些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
四年十一月,以后旧陵庳下,使像兼太尉,持节诣邺,昭告后土,十二月,改葬朝阳陵。
【出自《魏书》】
洛阳吗…
他抬头看天,天也是如地一般苍白。
前行的军队中有人无意中回头,雪上已空留马行处。
-
洛阳,千年古城,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他下了马,风尘仆仆。雪落满了他的帷帽,抖落一地白霜。
不远了。
不知为何,来时本心火燎急,才快马加鞭昼夜前行。可是此时却寸步难行,连马也不敢骑,只是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那是一片城郊,一片白银,荒凉的连树也不曾看见一棵,天地一色,让人不禁会因眼花而失了方向。
他眯起双眼,在刺眼的雪地中摸索。
看见了。
从这边到那边,像是从天涯到了海角。
从天堂到了地狱。
几乎能印入眼帘的那座灰色的碑,被白雪包裹,沉睡在天幕下。
他突然站住了。
离碑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是一辈子的距离。
他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好像想倾诉些什么。
良久,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却回忆起了很多。
他突然想起来,她的样子。
杨春三月,人比桃花,她拿了那滴琥珀对他轻笑。
“这个,漂亮吗?”
那是造物主创造的奇迹,微小细弱的昆虫在树上栖息,却被忽如其来的树脂滴中,凝结成永恒。
他柔和了唇角,不知是说人还是赞物:“非常漂亮。”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眼神温柔的像一片沉寂的海。
他从雪地上踩过,在纯白一片上留下阴影,却又很快被抹去。
冰冷的指尖触碰着同样冰冷的墓碑,不同的是,它死气沉沉的,而他是鲜活的。
她,就沉睡在这样的地方吗?
他抿了抿唇,从袖口扯出那滴琥珀。
【你是我唯一能说话的对象呢。】
【今天是你的生辰吧?这个就送给你了。】
【一定要活着回来。】
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他紧紧地抱住了那块僵冷的碑。
我活着回来了,可是你呢?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会不遵守诺言的不是吗?
他咬紧了牙关,哽咽半晌,却最终没有落下泪来。
大悲无泪,大笑无声,大悟无言。
天地无声,只有大雪纷飞,静静地飘落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是睡着了,却又像是醒着。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他梦见一个人,朦胧的像是雨后晴川。她回眸一笑,当真是一顾倾人城。
梦的内容他却不怎么记得了,只是感觉心脏闷闷地痛。
他大概是醒了吧。也大概仍然在梦里。
大梦一场。
大病一场。
南柯一梦,自不自知。
庄生梦蝶,懿梦洛神。
往后朝朝暮暮,人间自省。
春夏秋冬,再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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