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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二）
璜山一带少马，当年求学的时候方羲倒是学过骑马，但显然骑马的技术部那么熟练，幸亏赵修竹替他准备的马匹十分温顺，这才没让他从马上颠下来。
一路往东，方羲不知道宋昱现在走到了哪里，只能凭着记忆找到他最后出没的地方就下了马，但凡看到一个人便要询问一番。
“大爷，您可有见过一个孩子，大约是这么高，身上带着一个绣着水红色菱角的荷包。”
“没印象啊，要不你找别人问问。”
“大娘，请问这几天您可有见过一个孩子独自出没，这么高，样貌清秀。”
“没见过，你去前头的茶寮问问看，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若是路过的话铁定能瞧见。”
方羲牵着马找到了那个茶寮，茶寮的位置距离村子不远，正好是璜山城去往明城的必经之路，若是宋昱往明城走的话，肯定也会经过这里。
“老丈，烦请问一下，这几日您可有见过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独自往明城走，他个子这么高，身上带着一个绣着水红色菱角的荷包，样貌清秀，衣着可能有些狼狈。”
那开茶寮的老头见他骑着马气度不凡，倒是也不敢小觑，回想了一下说道：“三天前好像是见过这么一个孩子，阿梅，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后头帮忙的女子似乎是老丈的女儿，她出来看了一眼方羲，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羞怯的说道：“是见过，我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但问他也不说话，最后只能给他塞了两个馒头，他道了声谢谢就继续往前走了，后头就再也没见过。”
“确定是往明城的方向走了吗？”方羲连忙追问。
那女子被他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道：“是往明城走了，公子，那是您家失散的弟弟吗，要不要我们帮你找一找。”
“多谢二位。”方羲做了个礼就上了马，催促这骏马加快速度离开了。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还有几分依依不舍，倒是老丈没好气的说道，“行啦，看什么看快去干活，那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咱们家可招惹不起。”
方羲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萍水相逢之人的想法，他心里头只有宋昱现在好不好，累不累渴不渴，不知道身在何处。
骏马一路狂奔，卷起地面的风沙，忽然，方羲拉停了骏马跳了下来，飞快的往回走了几步，低头便看见路边的草丛里头赫然躺着一个荷包，上头绣着的正是水红色的菱角。
那是方琪华的手艺，方羲从小到大身上穿戴的衣服配件都是出自姐姐的手，自然是认得她的绣工的，这会儿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宋昱带着的荷包。
“荷包怎么会在这里？”宋昱从小是个细致的孩子，他虽然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但对自己的东西十分爱惜，别说是母亲给的荷包了，就算是他给的糖果，吃完了的糖纸都会一一收藏起来，一个一个叠放的整整齐齐，他绝对不可能随意弄丢荷包。
方羲打开荷包一看，里头常常放着的糖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叠成小方块的糖纸，显然在此之前宋昱做的。
“阿昱？阿昱你在不在这里，阿昱，我是舅舅啊，阿昱！”方羲起身大声喊道，期待着下一刻宋昱就从旁边的林子里头钻出来。
蓦地，林中发出一阵声响，似乎真的有人藏在里头，方羲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阿昱，是不是你？”
但是很快方羲的惊喜就挂不住了，林中确实是走出来几个人，但却不是宋昱，而是几个拿着刀剑的大汉，他们身材粗壮气质彪悍，一看便知道是绿林中人。
为首的一个大汉脸上有一道粗深的疤痕，直接将他的脸化成了两半，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恐怖，他一双眼睛贪婪的从方羲和他身后的骏马上扫过，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就是你在鬼吼鬼叫吧，打扰了你山大王歇息，这个事儿要怎么算？”
方羲很快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山贼，璜山到明城的路上山峰不少，但这个地方属于三个府的交接处，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出没的山贼实在不少，当年方羲错过会试也是因为在这里遇到了山贼，被直接捅了一刀濒死，若不是后来遇到了陆菀青，恐怕尸体都凉透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荷包，盯着眼前的山贼问道：“诸位好汉，可有见过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他大约这么高，之前身上就带着这个荷包。”
“什么孩子，老子的话你听不懂吗，把马匹和身上的东西都留下，我们倒是可以饶你一命，若不然的话，哼！”五个山贼不约而同的举起武器，他们手中的长刀可不是假把式。
“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孩子呢，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他？”方羲不敢想象若是宋昱在这里遇到了这群穷凶极恶的山贼，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遇到了危险，宋昱肯定不会丢掉荷包，他越是怀疑越是担心。
“哈哈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他在跟我讲条件，让老子想想，上一个话这么多的人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山贼嘲讽道。
“老大，你忘啦，那人被咱们扔到了山里头，别说坟头了，尸骨恐怕都进了野狼的肚子。”
“啊，孩子，我倒是记起来一个，咱们前两天不是抓住一个孩子吗，啧啧啧，那孩子的肉倒是嫩的很，比女人的还要好吃！”
“你们该死！”方羲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话里头只要有一分是真就足以让他目眦尽裂，他下意识的抽出那把断剑。
对面的山贼见他拔剑还吓了一跳，结果看见是一把断掉的废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破玩意，你不会是想用这把剑对付本大王吧！”
“大哥，别跟他废话，咱们一起上，人杀了，衣服扒了，那匹马看着不错正好献给大哥。”
“上！骑着马肯定是头肥羊！”
这几个山贼身强体壮，虽然都是野路子出生，但砍杀人的手段倒是不少，方羲原本是个文人，身体虽然不算瘦弱显然也不是能动武之人，这会儿不过是凭着一腔怒气罢了。
几个人围攻之下，方羲很快就落到了下风，双手手臂和背部都被砍伤，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衣襟，偏偏他就像是不知道痛苦似的拿着那把断剑继续拼杀。
山贼看的心惊，私底下暗骂：“看着还以为是个文弱书生，竟然这般能打，流了这么多血也不死，莫不是个妖怪变的。”
这么耗下去万一再有人来的话，他们五个人可不一定能对付，别看他自称山大王，但实际上就这么五个人稍微人多一些的商队他都不敢动。
山贼头子转念一想，忽然喊道：“小白脸，你不是要找那孩子吗，放下武器我就带你去找他，不然的话可休怪爷爷我心狠手辣。”
方羲一听这话手中一顿，便被人抓住机会直接一刀砍中了手臂，虽然没有直接断臂却让他手中的断剑落了下来。
那几个山贼顿时大喜围攻，山贼头子更是洋洋得意自己的计谋：“哈哈哈，你还真信啊，那小崽子早就被你爷爷我杀了，啧啧啧，你若是早来几日的话，倒是还能听见他哭着喊救命。”
“闭嘴闭嘴闭嘴！”方羲怒吼道，背后却猛地被刺了一刀，他整个人踉跄的倒在地上，那山贼头子过来一脚踩住他的脊背，冷笑道，“刚才不是还很狂吗，我让你狂。”
五个山贼这会儿也不急着杀了方羲了，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似乎要让他在临死之前受尽折磨屈辱，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受的伤。
他们很快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倒在地上的方羲双眼原本因为愤怒和悲痛涨的通红，这会儿却弥漫上一阵金光，让他的眼瞳看起来就像是兽类一般冰冷。
他猛地一跃而起，原本拳打脚踢的几个人被一阵强力弹开，下一刻就看见方才他们欺压的年轻男子伸手直接洞穿了山贼头子的胸口。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的武器，就靠着那一双手就刺穿了一个人的胸口，这怎么可能，但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方羲已经回头又掐断了一个山贼的脖子。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方羲的眼中满是冰寒，此刻的他似乎没有了人类的感情。
又一个山贼死去，仅剩的两人才猛地回过神来朝着林中逃窜而去，谁料到方羲只是几步就追上一个人，伸手左右一转又扭断了那山贼的脖子，动作干脆利落，似乎他曾经做过千万遍一般，让人心底生寒。
唯一还活着的山贼连忙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们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刚才都是吓唬你瞎说的，你别杀我，我们不吃人啊……啊——”
随着一声惨叫，这最后一人也失去了生息，方羲没有丝毫的留情，一直到身边的人全部死光才猛地醒过身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方才的一切他都记得，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触摸不及，那瞬间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力大无穷还弑杀成性，回过神的一瞬间方羲甚至为自己感到恐惧。
他低头看了看那五具尸体，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匆忙捡起断剑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这片林子，骏马一直等候在原地，看见他出来的时候不但没有亲近的意思，反倒是往后退了几步，却丝毫不敢抗拒他上马的动作，甚至比之前还要乖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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