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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二）
方羲的土法子还是有用的，宋昱虽然还未醒来，但高烧却降了下来，摸了摸额头温度已经跟平时差不多了，方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宋昱虽然发了高烧，但身上伤口其实不多，孟紫南秘密请来的大夫一看，只说是连日劳顿外加受惊过度，这才看起来严重了一些，好好养着就是了。
反倒是被方羲一块儿带出来的那个孩子更加严重一些，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孩子身上居然断了两根肋骨，一条腿，身上其余的伤痕更是不计其数。
他能清醒的扛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就连那大夫都于心不忍的说道：“小小年纪便有这番波折，这孩子得好好养着，不然的话这具身体就要废了。”
方羲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打手逮着他打说他骨头硬了，这般的伤势就算是大人也不一定能撑下来，更别提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了。
他轻手轻脚的帮他上了药，孟家的金疮药效果十分不错，伤口的血很快止住了，只是断掉的骨头只能先固定住，等它自己慢慢愈合。
孟紫南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方羲正在给两个孩子盖被子，盖完了被子又摸了摸额头，那无微不至的样子让他微微挑眉。
“药煎好了，不过他们俩现在都晕着，这可怎么喂进去？”孟紫南有些犯难，他是家中独子，从来都只有别人照顾他的时候，没有他照顾别人的。
“给我吧。”方羲笑着说道，伸手接过来摸了摸温度，觉得有些烫手便吹了吹，等药凉的差不多了，他才把宋昱扶了起来，微微扣住他的下巴往里头喂药。
在人昏迷的时候喂药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幸亏方羲动作仔细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倒是也喂了进去，只是花费的时间不少。
孟紫南见他喂药的动作似乎不难，自己拿着另外一碗去喂那受伤的孩子，谁知道药刚进口那孩子就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他都不敢继续：“哎，方羲，这可怎么办？”
方羲回头一看就无奈了，提醒道：“你扶着的角度不对，也喂的太快了，算了，你先吹一吹药，待会儿我来吧。”
孟紫南觉得自己确实是没有喂药的天分，对着那药碗就是一阵狂吹，那架势就差点要把药碗都吹翻了，心里头还觉得这活儿简单。
方羲不得不加快自己的动作，他怕自己慢一点的话另外一碗药都凉透了，等喂完两个孩子，见他们睡得更加踏实了，方羲才松了口气：“让他们好好睡一会儿吧。”
孟紫南见他还给两孩子擦嘴角的药汁，忍不住说了一句：“方羲，你这动作熟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俩的爹呢。”
说完不等方羲回答，又说道：“不过你这么年轻，哪能有这么大的俩孩子。”
方羲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想到还失踪着的妻儿，也不知道宋昱醒来之后能不能有一些线索，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要看一看这把剑吗？”
孟紫南早就心痒难耐了，只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而已，听见这话立刻顺杆往上爬：“那个，你真的不介意吗，我只是想看看，没有其他的意思。”
“看吧。”方羲一开始不愿意把这把剑借他看，一来是因为两人陌生，二来也是因为这把剑其实是陆菀青留下的，只是现在孟紫南帮他救出了宋昱，只是看一眼他也不在意。
孟紫南搓了搓手，带着一种浪荡子见到真美人的谄媚笑容，但等他接过那把剑的时候，脸上却带上了一丝慎重，让方羲觉得他甚至想要净手焚香的感觉。
“不必如此吧？”方羲是文人，以前从未接触过剑，也不知道剑的意义。
孟紫南却不同，他从小在镖局之中长大，习武之后对剑便有几分痴迷，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放弃孟总镖头最擅长的枪而该用剑了：“这个你就不懂了，好的剑配得上这样的尊重。”
“那随便你吧。”方羲其实看不太出来这把剑好在哪里，毕竟他这辈子见过的剑少之又少，只觉得妻子留下的这把剑锋利无比，剑鞘也华丽漂亮。
孟紫南已经开始认真的观赏这把剑鞘，不得不说这把剑鞘十分美丽，上头的霜花和冷月倒不像是雕刻而成的，反倒是有一种天然生成的感觉。
剑鞘的材质也十分特别，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孟紫南琢磨着这把剑削铁如泥，那么用来做剑鞘的材质肯定也不同寻常，否则的话岂不是很容易破。
光是剑鞘就足以让孟紫南沉迷了，随后剑身更是如此，他甚至将断掉之后一直藏在剑鞘之中的部分也倒了出来，上面泛着的冷光让他沉迷。
方羲见他沉迷的模样不忍打扰，索性自己出门去打水，因为这边藏着人的缘故，孟紫南将自己院子里头的小厮都打发走了，这会儿做什么都需要亲力亲为。
幸好这个院子里头就有水井，不然的话孟紫南一个大少爷整天出门自己打水，恐怕很快就会引来怀疑。
璜山多水，九皇村更是到处都是湖泊溪流，村里头自然是不会有水井这样的东西，方羲第一次打水的时候还十分不熟练，差点没把自己也一块儿扔了下去。
不过一两次之后他倒是掌握了方法，做的至少比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少爷还好一些。
正好一桶水打上来，这个小院子的后门忽然被敲响了，孟紫南曾经说过这个小门是他自己偷偷开的，就算是孟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就是为了出入方便。
这外头是一个只容一个人通过的小巷子，当时方羲就是跟着孟紫南从那里进来的，寻常僻静无人，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下意识的警惕。
“外头是谁？”方羲靠在门后问道，若来人不对的话他得赶紧带着宋昱离开，总不能拖累了好心收留他们的清风镖局。
“好人哥哥，是你吗？”出乎预料，外头传来的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方羲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从门缝看了一眼，确定是记忆之中的那个小姑娘这才把门打开：“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小姑娘正是胆子很大，帮他们指出地牢在哪里的那一位，她现在看着比在四海楼反倒是憔悴狼狈一些，似乎是几天没睡的模样。
“好人哥哥，我可以跟着你吗，那位知府大人要把我们送回家，但是我不想回家。”小姑娘很快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方羲见她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心中也有些怜惜，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小姑娘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看见了那位公子身上的玉佩。”
方羲心中有些惊讶，孟紫南身上确实是带着一块有清风镖局字样的身份玉佩，但这块玉佩他进门的时候藏了起来，过程中或许只露出过一瞬。
“好人哥哥，我爹娘为了一两银子就把我卖了，我若是回去的话，迟早还是会被卖，求求你了，好人哥哥，你能不能收留我？”小姑娘两只眼睛更红了。
“我吃的很少，还能干活，洗衣做饭打扫都能做，你能不能收留我？”
方羲心中犹豫不决，他现在自身难保，当时带走那个受伤的孩子不过是因为他伤势过重，留下来的话可能得不到很好的照顾。他自己都寄人篱下，再收留一个人显然是不合适的。
小姑娘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犹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喊道：“好人哥哥，我好不容易才离开四海楼，我不想回去那种地方，哥哥，求求你了。”
方羲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现在抱着他的大腿乞求的还是个小孩子，他哪里能狠得下这份心肠，最后还是将她拉了进来：“这里不是我家，我也没办法做主收留你，不过你可以先进来歇一会儿吃点东西。”
小姑娘眼中却闪过一丝庆幸，猛地点头说道：“嗯，好人哥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越是乖巧懂事，方羲越是不好狠心拒绝，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不麻烦，只是我……”
“方羲，咦，怎么又多了一个孩子？”孟紫南刚从剑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方羲出门了，结果出来一看院子里头居然多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方羲有几分赫然，将小姑娘的来历一说，有些为难的说道：“她现在无家可归，说到底当时还是她指的路，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不过你放心，过几日等外头风平浪静了，我会想办法将她安置好的。”
孟紫南的眼神扫过那小丫头，见她似乎有些害怕的躲在了方羲身后，心中暗道这小孩倒是也有趣，光是看见他的玉佩，猜到是清风镖局找过来，并且还知道从后门找上门，这份心计就不像是小小年纪能有的。
不过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他也没有那么绝情，便说道：“住几日倒是不成问题，我这里别的没有，房间倒是多得是。”
“多谢孟兄了。”方羲拱手道谢。
孟紫南却一把拦住他，笑着说道：“方羲，你要是再这么客气的话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方羲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也就不再行礼了，说道：“好，那我就不再客气了。”
孟紫南见他这般更加高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方羲，刚才我在那把剑上发现了一个秘密，走走走，咱们去房间里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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