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作者:圣手镇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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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愫繁付不计出绝义薄赠当还情


      气氛陡然下降,颜氏执杯浅酌:“重要吗?”
      金昊郑重地说:“是!很重要。”
      “我们先不说这个。”颜氏放下酒爵,“你大约想知道我是用什么法子走到谋夺茜香国的最后一步,但在此之前,我想和你倾吐肺腑,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很好。”金昊脸色一正,“我会用心来听。”
      金琮金闰对视一眼:“父皇。”
      颜氏摇了下手:“你们坐,就当我在讲话本吧。”
      金琮兄弟略感不安,带着几分局促对席而坐:“是。”
      “我在三岁时第一次跟随康桓亲王入宫,你知道的,太宗皇帝没有嫡女,自来对母亲高看一眼,我的外祖母又是皇后——现在是皇太后了,是皇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爱屋及乌,第一次见面他就赏赐了一套冠服给我,仗着几分小聪明,四岁开始我便行走内廷,那时的六宫妃嫔各立山头,想当然觉得皇太后委屈,之所以有嫡庶正侧的言论,初衷是很简单的,不管在伯爵府还是康王府,所有侧室在母亲和外祖母跟前都是喘息未闻的,我不过好奇发问,像甄太妃那样的姨娘怎么就敢在皇太后驾前冷嘲热讽不受处分呢?稚子童言竟教中宫内监推波助澜的传扬出去,保嫡先锋一坐卅载,一直延续到了今日。”颜氏看着金闰苦笑一声,“皇宫这个大染缸,太容易塑造人性了,我才四岁,不知不觉养成了如今的可厌性情。”
      金昊愣住了:“皇祖母不会——”
      颜氏打断道:“不能说我对维护嫡统大义的行为完全出于被动,幼年读史,对李存勖、完颜亮甚至有‘小太宗’之称的唐宣宗很是反感,看到康桓亲王每为皇子夺嫡殚精忧虑,反而觉得自己的选择并非因错而错。”
      “当然是对的。”金昊的血统决定了他的立场,“父皇也是明白的,自忠廉王坐罪,朝堂上有好些对你的议论,言说父皇‘本为天命所在、嫡长宗流,继承大统理所应当,鲁国公主惯引从龙拥戴以为大功,未免荒诞可笑。’父皇闻听后只说一句话——‘不知可笑者谁来’。”
      “太宗皇帝其实一直都很宠爱我的,太妃们向他哭诉,说我克扣六宫份例并非无中生有的事,那时候突然就觉得累了、倦了、厌了,想在出阁以前能做几年平平凡凡的闺中小姐,这才变得任性了许多。”颜氏歪头苦笑,“人算不如天算,好容易让太宗皇帝渐觉失望,偏又出了江南遇刺的事,太宗皇帝以亲王之礼授封我为金陵文华公主,大约自那时起,我和你们的缘分就再也割舍不开了。”
      金昊问道:“因为这种厌倦,所以你不希望将来再做内廷六宫的主人?”
      “大约瞒不过你,我身边的男子不算多,和你相比,更让我动心的是温郡王。”颜氏微微阖目,“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遐想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堂舅,我算不算惊世骇俗、不守闺训的放□□子?”
      金昊敛眉执壶:“可你终究是没有迈出那一步的。”
      “我没有温郡王的勇气,但也因为彼时的怯懦退缩,至今都要引为憾事。庆幸在我最挣扎的一段时间身边有他陪伴,我的经商学问就是那时习来的。”颜氏与金昊碰了一下盏,“太宗皇帝也是明白的,所以在临终前召见我,要我竭力保全廉忠二王,之所以在永泰八年设了那样一场把自己都会陷进去的棋局,就是因为察觉到皇舅生出了仿效郑庄公、汉文帝的念头,除了先下手为强,我是别无选择的。”
      金昊点了点头:“所以,五叔心里是明白的,他感激你对七叔的舍命维护。”
      “如果只是一个忠廉王,纵然太宗皇帝有遗诏,我终归是要权衡利弊的,至少不会做那样的蠢事,他——终究是不同的。”酒能化泪,铁娘子的双眼似乎蕴含着粼粼波光,“我就是这样偏执的人,年纪愈长,对当年的选择愈加后悔,可即便能够从头再来,似乎仍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金昊刻意缓和气氛:“你这样说,兴武会难过的。”
      “我的悔意因他而生。”颜氏接着金闰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像贾家这等烈火烹油的世家,内中腌臜肮脏难以想象,刚与兴武大婚的头一个月,我在史太君的院外接连同贾珍‘巧遇’了三次,你知道,他可是贾家的族长啊!真要依了我的脾气,他是活不到等你赐死的那一天的,但我还要隐忍,不为别的,那是兴武的族兄。你看我后头对宁府的小姑、侄子呵护备至,原因其实很简单,兴武对我的好我要报答给他送珍重的人身上,再到后来,因为贾珍对儿媳心怀叵测,我正好在斟酌败坏廉王声誉的主意,索性顺水推舟毒打了他一顿,那回赶到忠廉王府大闹,用‘贼喊抓贼’四个字形容颇为贴切。到底,眼见着他的荒唐我都做了睁眼瞎子的。”
      金昊紧握酒爵:“是不该便宜了他。”
      颜氏面带苦涩:“急他所急,从祖母、父母、弟妹再到堂亲、族侄,哪怕离开了内廷,我依旧不能解脱,为了他继续在内宅周旋,十几年如一日,心甘情愿的做了一个寻常的世家贵妇,为贾家倾尽几乎所有的心血,不为别的,我能找到一个全意待己的丈夫,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知道吗?在亲自证实他与茜香国王的一段私情后,我觉得天地都是昏暗的,除了心底的那一抹绝望,内心以为本该为我伸张委屈的舅舅、兄弟没有一个人真心觉得他大错离谱,而我在你们心中只不过是一个十足的妒妇而已。”
      金昊抿了抿嘴唇:“是我的错。对你索取的太多,却从来没有真心为你着想,你要的简单,我们却不屑给予。”
      “所以,我不是没有掉过眼泪,而是知道眼泪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颜氏举盏尽饮,“太宗皇帝不如上皇专情,但在这上头,他是理解我的,除了温郡王,我原本以为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但你——似乎是并不在意的。”
      金昊垂下头:“好,是我的疏忽逼得你自己动手,所以才有了今日。”
      “相较于对茜香女王的恨意,我更想一刀了结掉大青朝的天策上将,可惜我还有五个孩子、尤其还有一个女儿。”颜氏放缓了语速,“事实上,贾瑚并非没有用心挽回,感觉是微妙奇怪的东西,在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不管公差在外或是带兵打仗,我都是日日生忧的;在此之后,他舍身救过父亲,我会感激不会感动;南省赈灾被大水冲走,我担心却不揪心。既然失去了信任,我根本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在谋划些什么,这也是耗费五年光阴才能初见成效的原因所在。”
      “你想做茜香的国主,单纯只是因爱生恨?”金昊直直盯住颜氏,“抑或说她只是给了你一个这样做的借口。”
      “你们逼的!”颜氏霎变冷肃,“护卫太宗皇帝是我的本分,哪个出的主意让一介女流节制京畿抵抗女真?把兴武架上去不算,还要我陪了绑一起上火烤?摸着自己良心说,如果你这会子病危,贾家会是怎样的结果?”
      “彼时的情景,但有更好的法子,我不会把你推出去的。”金昊回避辩解,“不是你果决,十二叔先就生了乱子出来——”
      “看来你是明白的。”颜氏哼了一声。“十六年前他都没本事反我的阵,你指望他在今日能为你出力?”
      金昊默然不语。
      “我是做母亲的,一定要为子孙谋划,实在与你说,贾家忠心不得其死,贾家谋逆许有一线生机,你还记得吧?知道贾珍旧案的当晚,我送了一幅画给你,想来你是明白我的难处的。”
      金昊睁开眼:“手心手背都是肉。”
      颜氏墩盏起身:“是,我引以为傲,自己是taizu皇帝和高皇后的血脉,更不能辜负太宗皇帝的二十年宠爱,既然两条路都走不通,我只能开辟出第三条荆途,茜香是taizu皇帝列出的不征之国,我在那里安置儿孙,不算对你的不忠吧?”
      金昊言出肺腑:“我是大青天子,但自忖没有驾驭你的把握,如果你愿意,除世袭命诏外,我会另赐贾家免死铁券,你的嫡子嫡孙,纵然起兵谋逆,刑以圈禁止,永不经受槛囚凌辱,即使是茜香女主,我也能拿到你的文华宫为奴为仆不问死活。如果还不满意,只要你提的出,我一定能够做的到。”
      “你的顾虑我明白,早六年听到这番话,该做不该做的我是都不会做的,现在又行粉饰,难道不觉得太晚么?”颜氏复又入座,“不过我是不会对大青不利的。”
      金昊艰难地吐出八个字:“我担不起这个风险!”
      “担得起要担,担不起你也得担!”颜氏握拳击案,“你要防备我,今日朝堂上的人心向背难道仍然看不明白么?不提功勋,凭我颜曌的名头,教你裂土封疆犹不委屈,何况是不在朝廷治下的大青藩属?你虽无情,我仍有义,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除了茜香,我连台湾、中山、琉球一体笑纳,我不怕撕破脸,你的六营十八卫,许是没有无缘无故在金陵公主头上拼刀动枪的胆量。”
      金昊紧皱眉头:“你在逼我。”
      “你是还债,不是恩赏。忠君爱国那一套你跟我说不着。”颜氏转头横了金琮一眼,“太子,你来说一说,除了茜香,我有没有讨封闽粤台湾的资格?”
      金琮小声回了个“是”字。
      颜氏满意地点了下头:“闰儿,你说呢?”
      金闰同样省事:“有。”
      金昊沉寂良久,终于旧话重提问了出来:“你还是为去年禳凶的事记恨我对不对?”
      “对。”颜氏并不否认,“没有那件事,我的功劳有一个茜香足以抵偿,现在不够了,从上皇到太子,你们欠我的都要一毫不差的还回来。”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金昊终于吐露内情,“我已查的明白,禳凶祷福的幕后之人是恂郡王世子金明,除此之外,雍王府金时也有推手动作。”
      “现在想到弃车保帅是不是太晚了?”颜氏讽笑道,“恂郡王不敢在我出监茜香的事儿上为你助力,原因很简单,我让侍女拿着斩马剑给金禌带了一句话,他敢在朝议时妄议半字,恂郡王府一定是断子绝孙的结果!”
      金昊寻势而问:“朝臣呢?你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们畏首不言?”
      “贾政——就是金闰的外祖父,她有一个侧室,当年为了谋夺家财买通妖巫镇魇当家嫡主,那个妖巫被我拿下,查抄居所时得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的主人是不愿意教它们曝光的,很不凑巧,十年后这些人的丈夫和儿子都变成了有头有脸的朝廷大员,我呢,未必可以按着他们点头,请他们做一做木头的面子还是会给的。”颜氏晃了晃身子,“你不点头,我还有教恂郡王指正你蓄意构陷安国公主的把握,好聚好散,咱们还是不要让外人看热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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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还是两章?快到说再见的时刻了。两件事麻烦好心的读者,第一,帮我在74/83/239-242章节刷个评论(给个感叹号都行,零评太难看了);第二,请捧场《等待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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