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不需要深入分析，尚梭罗的目标人物直指贞圣安国齐鲁长公主颜曌。
　　洪禧皇帝还算沉得住气，不便直接回复，将茜香所请下发廷议，要求文武百官共商对策。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假方士谶言大行窃国之举。宗室亲贵们没有想到齐鲁公主会来这样一手，一时间真就没了多余话说，
　　洪禧帝直接点名：“贾卿，你曾出使茜香，又为外务部尚书，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分更为妥当？”
　　贾瑚扬声答对：“公主早有嘱托，但为陛下所需，自会不辞劳苦，甘降坤殿之贵下负千乘劳责。”
　　洪禧帝又问：“诸卿以为如何？”
　　令皇帝意想不到的是，包括恂郡王在内，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出列反对。
　　时间拉回到皇帝叫大起的两天前。
　　贞圣公主有选择性的赏赐给一大批诰命夫人食盒一只，内中的机关暂压不表，成果还是符合预期的：不管为妻为母，半边天们成功挟制住丈夫儿子，断断不能在大起廷议时反对齐鲁公主出监外藩，是以真正到了此刻，皇帝连个下阶的梯子都找不到。
　　齐鲁公主是什么样的人金昊再是了解不过的，现在已经犹如张牙舞爪的下山虎，如果亲手把翅膀给她插上去，再想加以节制可就难了。茜香国有四千里疆土，让她遥控运作五六年，竟然到了臣服易主的地步，周文王据地百里可治天下，换成齐鲁公主，用不了二十年，从爪哇到东瀛大约都要匍匐在她的脚下，大青朝的疆域会不会发生改变还在两说之间。
　　转头再寻帮手，洪禧皇帝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康亲王是齐鲁公主的母舅，诚顺两王与贾瑚有赈灾时的旧账，最有原则的雍亲王偏告了病假，恒亲王欠了颜氏两回大人情；忠懿亲王的世子跟颜氏好的像娘儿俩，忠敬亲王办军备去了，愉郡王以下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们没有与齐鲁公主叫板的资历和底气。
　　叔王是如此，弟兄们同样靠不住，理郡王刚跟荣国府结亲家，金曈的郡王印还没铸起来，金昍的女儿养在文华宫，金晏两不得罪，金晨有媳妇管，金旭那宁郡王府的大半陈设都是人家花钱置办的——再看儿子，十年后许会有他们的用处。
　　洪禧帝的应变能力不错，看透眼前形势后说道：“齐鲁公主为朕禳祸，现今未能康复如昔，茜香远隔万里，朕该恤其辛劳，还是从长计议罢！”
　　贾瑚步步紧逼：“陛下宽心，公主于昨日射熊西山，现已供掌御庖，特请陛下晚膳享味。”
　　“啪”洪禧帝拍案而起，忍了又忍才道，“好，把齐鲁公主请来，朕一定仔细品尝她的佳肴美味。”
　　自洪禧三年正月初五算起，颜氏阔别皇宫一年有余，再次跨入内廷地界，仰望大明宫匾额，心中的一抹温情早已荡然无存，转头瞥着周太监问道：“怎么选在这里设宴？”
　　周隆躬身回道：“陛下说大明宫清净，在此与千岁小酌是没有旁人能够轻易滋扰的。”
　　“清净？”颜氏柳眉吊梢，“有项庄在么？”
　　项庄没有，陪席的皇子倒有两个。
　　金昊不无感慨：“咱们姐弟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对饮的机会。”
　　“听你一说，还真是难得的良机！”颜氏向奉盏的金闰招了下手，“眨眼有三十多年了，我带你溜到大明宫偷高皇后亲酿的桂花酒，你有现在的酒量还得谢我呢。”
　　金昊微微笑道：“还有意思说，戴总管找了满宫，我被你从酒窖拖出来，父皇差点儿动了家法，直王说我不务正业，你倒理直气壮，那套辞儿是怎么说的——‘有多大酒量生多大胆量、有多大胆量涨多大度量，就凭太孙现在的酒量，离第三天子的度量且差远呢？我看皇姥爷不该拦着，太子舅舅很该给他几分教训的。”
　　金琮金闰都乐了，竖起耳朵续听后话。
　　颜氏自我检讨：“记得太宗皇帝说我是一个舌灿莲花的辩士，后过几年，内廷外朝达成共识，讲理一定不能讲到大郡主的头上，我也一路任性，到现在还是没理争三分的性子。说到底依仗的不过是‘上护下让’四个字而已。”
　　金昊并未否认：“你有这个资本。”
　　“现在的你我都不是幼年的懵懂顽童了。”颜氏接过金琮手中的酒壶，“如今只皇子就有十个，再过两年可以当祖父了。”
　　金昊抬了下爵盏：“可惜，她们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教养。”
　　颜氏摇了摇头：“舅妈才是天下女人的表率吧？”
　　金昊说道：“你和母后是两类人。”
　　“子不言父过，其实我到如今都觉得，皇舅的幸运在于娶了一个舅妈那样的妻子。”颜氏与金昊对碰一沏，“听说皇舅在东宫时性情不佳，太宗皇帝说他日后必为暴虐之君，直到如今，我都想不通舅妈是用什么法子扭了他的性情。”
　　“其实母后和你很像的，在四弟刚出生的时候，父皇去淑妃院里看过她一次，母后以为我睡着了，把旧年的老话说给我不少，如果你现在听说，大约就不再觉得母后一生顺意了。”金昊饮酒而尽，“我们像不像两个在背后论说长辈的淘气孩子？”
　　颜氏很感兴趣地问：“听旧人讲，裕王老爷出生时，taizu皇帝曾给高皇后磕头认错，赔谢又赔罪——难道皇舅仿效了祖父么？”
　　金昊仰脸遐思：“母后第一次与父皇相见只有六岁多，那其实是一个‘金屋藏娇’的年纪，母后跟你一样，也对表露心迹的父皇提条件，让他以后不能再娶第二个女人，幼年的玩笑话并不曾十分放在心上，大婚前，父皇在犹疑间纳了两个侧室，母后远在浙江，听说此讯竭力抗婚，太姥爷眼见皇祖子嗣愈繁，伏有东宫易主的征兆，索性凭借开国侯爵的体面寻故推辞备选chun宫的荣宠，皇祖还在犹豫，父皇闻讯大急，借皇祖母赏赐内眷的名义潜入侯府，必要母后给个确实交代，母后的原话你是熟悉的，她告诉父皇，找不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夫婿，自己宁愿缁衣加身、青灯为伴。”
　　颜氏讶然：“舅母竟能如此刚直？”
　　金昊“嗯”了一声：“是，父皇赌咒发誓做了许多保证，最后觉得母后蛮不讲理，置气说道‘你不愿意，想嫁给爷的女人一个京城都装不下。’虽是如此，终究难于割舍，那会子皇祖母对母后是很不满意的，不耐父皇愈发焦躁暴戾，只能请康桓王妃亲做说客，这才勉勉强强劝服母后入主东宫。但在新婚之初直到我出生，母后是没有主动跟父皇说过一句话的。”
　　这样的宫闱秘事不为外人所知，颜氏又问：“那皇舅是用什么法子让舅母回心转意的？”
　　金昊低下头：“也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出生时难产，按规矩是要去母留子的，父皇把宝剑横在脖子上，给了太医一句话——‘夫妻同体，我的命握在你们手里’。我和金曈所以差了三岁多，就是因为父皇不愿意再让母后经历生子痛楚的缘故。”
　　颜氏半开玩笑地问：“那你该记恨皇舅了。”
　　“我小时候父皇是不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的，他的偏心也明白，大哥二哥只有在考校功课时才能在母后的寝殿中见到父皇，母后并非铁石心肠，最后还是松了口，答应父皇会放下前事，善待庶子，与他好好过日子。”金昊让了颜氏一沏，“父皇去淑妃院里看病是母后提的，但提过之后不免后悔，记得父皇回来时很坦然地对母后说‘我不能再给你不理我的机会’。母后说，自那一刻起，她对父皇的从前彻底释怀了。”
　　颜氏调侃道：“不论以后，只看这一点，你比皇舅差的远了。”
　　金昊歪头斜视：“其实我是有想过的，如果当初你愿意做我的太孙妃，今日后宫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喧哗热闹，后来觉得，我至多能做个隋文帝罢！”
　　传菜斟酒的工作已经完全被金琮兄弟接手，颜氏莞尔自嘲：“我许会变成陈阿娇的。”
　　金昊抬了下眼：“我们姐弟三十年，你应该是最懂我的人，taizu皇帝为驱胡虏，迫于无奈定下了与豪门共天下的誓约，立国及朕已经三世，如今天下更新，我若没有一番作为，大约难以巩固国本抵制西夷，在此之前，必须让君主威权不受掣肘，贾珍有谋逆前科，我对贾家下手，也算不得师出无名罢？”
　　颜氏颔首低眉：“自然不算，taizu皇帝开立基业，太宗皇帝三向交困，及于上皇稍安形势，北定女真、南抚真腊、西却天准，如此才能铸造洪禧盛世的基础。但皇舅以柔术治天下也属无奈之举，未行攘外先起内忧，大青朝哪能有今日的安定局面？到了今日，再不更张，权贵尾大不掉，将来必步魏周后尘。”
　　金昊示意金闰斟酒：“姐姐体谅我的无奈，自然明白我不会登上龙椅六亲不认，虽说拿了贾家下手，毕竟不曾多加株连，您就真的相信我是捧杀胞弟的窝阔台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