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皇太后千秋之际，燕国长公主上表坤殿，乞为获罪堂亲求降恩典。
　　安国长公主遵奉两宫圣人意愿，特降内旨加封忠温郡王嫡女为安亭县主。Taizu皇帝暂时没有出嫁的元孙女，以其曾孙女为界，所有无爵宗女尽加县君品级，县主往下更赐银米，金氏宗亲无不感悦。
　　上皇冷眼瞧着，因向颜氏询问道：“北海苑的工程到什么地步了？”
　　颜氏回道：“本定月底告竣，儿臣刻意限宽年底，让他们继续雕琢检漏，好歹教您挑不出大面上的毛病才算差使完备。”
　　“你办事，我自来是放心的。”上皇点点头，“有为难的地方只管与皇帝商量。”
　　“是。”颜氏趁势说道，“皇舅，宁国府贾蔷——”
　　洪禧帝打断他：“姐姐，今日是皇祖母圣寿，朝廷的事儿不妨搁一搁再议吧。”
　　颜氏瞥了他一眼：“万岁爷不必多心，您是上皇的亲生儿子，以疏间亲的蠢事我是不会办的。”
　　洪禧帝十分尴尬，上皇已然开口：“那个贾蔷又怎么了？”
　　颜氏微微笑道：“贾蔷新任言科，因私德有亏，陛下依照律法革除了他的官职功名，前两日刚从大理寺放出来，儿臣私心，想为他在北海苑求一个差使，不给品级、不予官职，让他为皇舅搬石移木，也好赎一赎辜负皇恩的罪过。”
　　洪禧帝十分困惑，上皇亦感不解：“这样的事不用说给我知道吧？”
　　颜氏正色道：“皇舅，北海苑是您的养怡所在，儿臣不好擅用罪人。”
　　上皇自无不允之理：“杀人不过头点地，贾蔷年少狂放，做下荒唐事不为见怪，倒是你们做长辈的失于教导，日后仍应诫勉训化、让他归复正道方是至理。”
　　“太上皇隆恩浩荡。”颜氏起身领诰，“万岁以为如何？”
　　理、和诸王俱生不忿，洪禧帝愈发难堪：“父皇圣明！”
　　颜氏安然归座，单看外表并不曾显出喜怒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皇帝猛然醒悟，执起酒爵向颜氏敬辞：“女真十四王和赞金陵公主智过于腹，为弟诚心钦佩。”
　　颜氏淡淡一笑：“陛下客气！”
　　四目交视而过，一袭火花激撞远去，连金旭这样的年轻皇子都意识到气氛的诡异，与相邻的金晨相视而望，都瞧到了对方那埋藏深处的忧虑之意。
　　皇太后的儿孙阵容是相当可观的，太宗皇帝有二十个儿子，其中的四分之三是活到成年大婚的，子又生子，子还生孙，加上康顺王府、太妃皇妃、公主郡主，大明宫能装得下绝对称得上是奇迹了。
　　人多是非多，这么些人扎一块，不起摩擦才算见鬼。
　　颜氏记挂贾葵吃酒，趁着皇帝一辈组团敬酒，随口找个托词往后寻看，到了仪门口撞到准备往上殿求助的小太监，正好让他当作救星搬进了院中：“千岁，康王世孙和理王世子打起来了。”
　　小太监算是轻描淡写了，真是族兄弟两个掐架也犯不上找寻家长，事实是怀郡王世子欺负义直郡王长孙，康亲王世孙仗义出头（义直郡王的舅表弟娶了康亲王的妹妹），然后把理、和、质、诚几家的贵五代都牵扯进来，又有贾茗贾英这等摇旗呐喊的酱油党，直比戏台的花鼓武行都要热闹三分。
　　“都让开，教他们接着打！”颜氏的话不怒自危，小祖宗们顿时消停了下来。
　　“金琅，你今年几岁？”颜氏先朝娘舅的宝贝孙子下手，“像什么样子！”
　　康亲王世孙缩了缩脖子：“姑姑，这事儿不赖我。”
　　颜氏反问：“不赖你是赖我么？”
　　“侄儿不敢。”康王世孙老实跪了，“侄儿知错。”
　　颜氏横扫众人：“你们呢？”
　　眼前这个女人何等可怕，他们不清楚，他们老子是深明利害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装熊认了孙子。
　　颜氏判罚：“我不问你们是非对错，今日在场的，甭管挑事儿劝架看热闹，点着岁数抄孝经，八岁的抄八遍，十岁的抄十遍，我要查你们的笔迹，要是敢存心应付，我只和你们老子说话！”
　　“侄儿谨遵懿旨！”哪怕心理不服气呢，想挑战坤殿女主的权威也是不理智的行为，皇子、世子、亲孙、外孙一体认栽，全都领受了抄经的惩罚。
　　宁寿宫首领太监孙克见缝插针地禀奏：“千岁，小爷们该给老圣人贺寿了。”
　　颜氏点了点头：“给他们收拾收拾。”
　　夏莲提醒道：“主子，好像是德妃娘娘在那边。”
　　免了德妃行礼，颜氏含笑慰劳：“你如今身子重，怕是受不住这等大典的辛苦的。“
　　皇九子未满周岁，魏德妃又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如今独领六宫风骚，承受着非同一般的压力，得益于石皇后对掖庭的严密管制，高层主位都没有向皇嗣下手的胆量，这才让她勉强维持住了相对平静的局面。
　　魏德妃投桃报李：“臣妾看长公主的气色不是很好，还请千岁多加保养，勿要操劳太过。”
　　“生来不是享福的命，不知辜负多少人的美意。”颜氏伸手扶住德妃，“听英儿说他们弟兄很得你的关照，也是我疏于人情，总没得着机会谢你。”
　　皇贵妃总摄六宫事务，总有抓了耙子弄扫帚的时候，连自己的儿女都无法照应的面面俱到，何况于贾茗兄弟。德妃不避嫌疑，对英华殿的起居照顾颇为尽心周到。做母亲的自然承情，今日借着皇太后千秋，当面向她表达了谢意。
　　德妃微微欠身：“两位公子聪明心善，生来便有先人福报，臣妾不过略尽绵薄心意，委实不堪千岁称谢。”
　　颜氏摇了摇头：“他们心地不坏，淘气是真的，一点儿小聪明是用不到正途上的。”
　　一阵清风拂过，齐鲁公主伸手捏住吹起的绣字丝帕，站住脚打量德妃一番，忍不住诧异的感慨道：“金昊这样一根花了心儿的萝卜，从哪里把你这颗宝珠淘出来的。”
　　随侍宫女憋得难受，德妃怔了一怔才说：“千岁玩笑了。”
　　“是玩笑话，也是大实话。”颜氏不以为意，“我看人没差，后宫少了你这样的皇妃，金昊实实在在只有做个孤家寡人的份儿。”
　　“千岁过誉了。”德妃很知道分寸，“上有长春元妃，下有贤妃与淑妃并诸位姐妹，臣妾全无优异之处。”
　　“依我看，童贵太妃指定能喜欢你。”颜氏莞尔笑道，“咱们不阖逃宴太久，赶早回席方是正经。”
　　因为这样一番褒奖的话语，六宫内立刻传出了“齐鲁长公主有意越过三妃、册封魏德妃为贵妃”的传言。
　　金昊很是给了宠妃几分脸色，翊坤宫紧闭院门，静悄悄过上了禁足养胎的日子。
　　夏莲对颜氏的举动颇为不解：“主子，德妃并无根基，九皇子未满周岁，您又何必——”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一年多的时间从浆洗处宫女扶摇直上成为宠冠六宫的有子皇妃。”颜氏摸了摸眉角，“求退——最了不得的是她知道进退，别的不说，咱们家那位贤妃娘娘，还没成气候呢就想辖制父族，要能有德妃的城府心计，如今的贾家决计不会这般安稳。”
　　夏莲犹疑道：“主子，您是想扶持德妃？”
　　“皇贵妃不足为虑，我的头顶还有太上皇后在，决计不能对掖庭内务干预太过。”颜氏点着额头苦笑一声，“你看到了，皇帝是想用软刀子削一削我的权柄，一动不如一静，先抻一抻再说，你去把蔷儿叫来，我需叮嘱他两句。”
　　贾蔷是相当抑郁的，在家不敢向妻子显露，到颜氏跟前极为坦诚的表达了自己的委屈：“婶娘，儿子勤恳当差，在公务上半分没有怠慢，难道只为龄儿幼年孤苦，儿子的数年辛苦便要一笔抹煞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颜氏淡然问道，“你才二十多岁，受了这点儿挫折就想萎靡不振么？”
　　贾蔷抬头又低头：“儿子已经没了功名。”
　　颜氏叹口气：“你、蓉儿，加上葵儿茂儿，一个个过的太顺心，生来是前呼后拥的公子少爷，长大后照样能使奴唤婢穿金戴银。考中进士万分难得，太平盛世的光景，倘若没有祖宗荫庇，候补两年不算委屈吧？你小时候头回跟我们出城狩猎，曾经语惊四座地问了你叔父一句话。现今可还记得？”
　　“麋鹿生于虎穴，豺狼敢以食否？”贾蔷的眼中闪烁出一丝光彩，“婶娘教训的是。”
　　“你们兄弟经受挫折，我们做长辈的舍不得又巴不得，大树底下好乘凉，大树底下却是长不成大树的。”颜氏站起身，“北海苑的工程正在紧要时期，你去帮一帮你琏二叔。这是我在太上皇驾前请来的恩旨，去散心也好享福也罢，如何行事全靠你自己掂量。”
　　贾蔷赶忙俯身行礼：“儿子明白，儿子一定不会辜负婶娘的厚望。”
　　自次日起，北海苑多了一个进士出身的公孙劳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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