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我可是taizu皇帝的血脉啊！”
　　这一句话实实在在道尽了齐鲁长公主的艰辛苦涩。
　　甭管甄家如何不济，祖上毕竟出了一位对taizu皇帝有救命大恩的保圣夫人，依着颜氏的本性，不论明刀暗箭，弄死甄应嘉不会比踩死几只蚂蚁难到哪儿去，现在所以畏首畏尾，与她是taizu皇帝外孙女真就没有多大干系，与之相反，倘若换个立场，哪怕金昊顾及甄氏祖上功勋不愿赶尽杀绝，颜氏这个局外人都要撺掇他两句：“为答报保圣夫人的一碗菜粥，taizu太宗好悬没把两江三省封给甄家裂土为王，如今已经隔了三代，都如他家一般猖狂僭越，那些真正为taizu爷冲锋陷阵的功勋后人还不得每人打一张龙椅放在家里？你这位真龙天子倒是算数不算数呢？”
　　除了担心机事不密徒惹忌讳，促使颜氏反其道而行之的“立场”正是她与保圣夫人的相类之处：齐鲁长公主号称“四代辅圣”，别人能贬低保圣夫人的救驾功勋，唯独她这位“桃花源中人”万万做不得自掌耳光的蠢事。
　　试想一下，如果在甄家获罪的档口，包括皇帝在内的朝中舆论仍能倾向念及三代以上的施粥恩泽对其法外施恩，轮到贾家又会如何？若与保圣夫人相较，只凭颜氏的资历功劳，漫说三代以内不得重判，只要大青未曾亡国，十三代上照样需得从轻发落，这是颜氏的私心利己之念，哪怕是面对自己的铁杆心腹都不能抒意直言。
　　贾瑚不妨与甄应嘉耍一回光棍：“我在四川给你谋了个知州的缺儿，这是陛下看保圣夫人面上额外赏的恩典，你要干的好，往后自可既往不咎，若是再闹出岔子，想要流徙发配可就是奢求了。”
　　甄应嘉有些傻眼：“四川？早先我是在江南办差的——”
　　贾瑚淡淡地说：“行，松江府有县丞出缺，江淮盐运使衙门少一员盐运大使使库，你挑一个罢！”
　　甄应嘉只能放狠招：“兴武，看在祖辈姻亲的份上，我对你们宁国府贾珍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贾瑚瞥了他一眼：“昨儿个陛下召见，我有心把你与贾珍干的勾当据实禀报，圣人似有预知，两次启奏都教陛下打断，回府细思，大赦诏令颁行未久，若在此刻发落你等不免落个出尔反尔的罪名，索性用天府之土的一顶五品乌纱帽全了保圣夫人的余泽，眼不见心不烦，你要不知足呢，咱们这就进宫，且看一看赫赫扬扬的金陵甄家还有没有立足官场的余地。”
　　甄应嘉没想到贾瑚会摆出鱼死网破的阵势，见此情景早被吓丢了三魂七魄：“我去——我去——但路上山高水低，还要世侄关照一二。”
　　贾瑚冷声道：“埋骨何需京外地？我若有心灭口，还用费神给你谋任外放？”
　　打发走无可奈何的甄应嘉，贾瑚扬声吩咐小厮：“哪个在外头伺候？把赖大叫了来！”
　　赖大最近很忙，王氏在张夫人那儿托情，把他借调过去协办省亲别苑的建造事宜，听得大爷见召慌忙撇下手中图纸，一路小跑便往内书房奔去。
　　贾瑚瞧着赖大喘吁吁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给他端一碗茶来。”
　　赖大谢了座，欠身向贾瑚赔笑：“请大爷吩咐。”
　　贾瑚脸色稍霁：“知道你忙，不费你多少工夫，左不过闲聊几句家常而已。”
　　赖大忙道：“伺候大爷是奴才的第一本分。”
　　贾瑚“嗯”了一声：“尚荣去安徽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是。”赖大眉心狂跳，“已经整整六年了。”
　　“六年！六年！”贾瑚仰起脸，“两任职满，该迁一迁了。”
　　赖大赶忙站起身来：“全凭主子栽培。”
　　贾瑚沉吟片刻说道：“他如今是正七品县官，既是自家的门生，我便给他谋上两级，去四川做一任通判罢！”
　　赖大磕头不断：“奴才代犬子谢过大爷恩典。”
　　贾瑚示意他起身：“蜀中富裕，虽说比不得江南繁华，也是外放的上等地界，远是远了些，你教他权耐一时，三年后回京，我在外务部给他留个员外郎的名额。”
　　赖家不过是家奴根基，短短十年内能从末流的捐监做到五品命官，这样的速度连正榜题名的进士都难做到，何况是赖尚荣这样的荫员出身？漫说四川富庶，便是云贵甘肃那样的偏远地界也由不得他来挑拣。赖大自然感恩戴德，赌咒发誓要为贾府捐献残躯。
　　十个月大的颜苼正在努力长本事的空档，小姑娘生的活泼喜庆，几个哥哥得了空便到母亲房里与她玩闹一回，这天颜氏正打算盘，抬眼看到满面流汗的贾英跑进来，见怪不怪地吩咐丫鬟：“瞧他脸上跟花猫似的，快带下去洗一洗。”
　　贾英扒拉开鹤枝，兴冲冲地与母亲八卦：“娘，林二表叔要娶姑姑了。”
　　颜氏愣了一愣，抬眼向贾英的丫头看去。
　　今日林宏过府请安，在荣禧堂与理事的贾玥走了个对脸，也不管左近丫鬟伺候，单刀直入就问表妹：“你要嫁给甄宝玉？”
　　贾玥扬了下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宏劝道：“甄家没有好人，那甄宝玉五岁就会调戏丫鬟，他——”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也说了那是幼年的荒唐事。”贾玥微微一笑，“葵儿帮我访查过，现如今的甄宝玉早已不是你眼中的纨绔子弟了。”
　　林宏愈发心急：“他连个功名都没有，可见是欺世盗名之辈。”
　　“静察己过，勿论人非！”贾玥抬眼斜视，“表哥，你的话有违圣训。”
　　林宏脱口即道：“我比他强百倍。”
　　贾玥满面霞彩，领着丫鬟扭头走了。
　　躲在穿堂的贾英收起惊吓表叔的顽童心思，一路小跑便找颜氏通风报信来了。
　　“绕开公侯伯，不进皇家门，难做承祧宗妇——”颜氏莞尔笑道，“这小丫头，原来是冲他去的。”
　　贾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娘，您要不要上演一出棒打鸳鸯的好戏？”
　　“这个么——”颜氏摸了下眉角，“不演白不演！”
　　贾英摸摸妹妹的头顶，俊秀的五官组成一脸的坏笑：“林表叔，你要破财了！”
　　顺理成章，林宏在荣国府大门口“不期而遇”的撞到了满腹坏水的小表侄贾英。
　　林宏略感诧异：“怎么只有你一个？茗哥儿呢？”
　　贾英笑嘻嘻地说：“李家父子又去陆家聒噪，三哥镇场子去了。”
　　林宏皱了皱眉：“茗哥儿好心帮扶他们银子回乡，竟也有脸耍赖不走，这可真应了升米恩斗米仇的旧话，大嫂子没有过问吗？”
　　“娘说了，是三哥惹的麻烦，教他自己去撕罗清楚。”贾英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娘的心思都放在大姑姑的婚事上，哪有功夫理会小儿女的心思？”
　　林宏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嫂子在给玥妹妹挑选夫婿么？”
　　“嗯。”贾英摇头晃脑地说，“姑姑忒挑剔，不能是王公人家，不能是长子，不能是风流纨绔——娘亲头疼的紧，我出来的时候正在吩咐林之孝俱贴，要请所有在京侯伯夫人过府喝茶呢。”
　　林宏脸色煞白：“请了哪些人家？”
　　“表叔，我记得你有一个紫金打的葫芦还有一只白玉雕成的净瓶，和《释厄传》里头金银童子的宝物不差仿佛——”贾英话露半截，促狭地朝林宏眨了眨眼。
　　林宏也顾不得肉疼了：“明日我打发人给你送来。”
　　小土匪很是满意：“表叔，你知道的，开国有四王八公十二侯，号称大青朝顶尖二十四元勋，如今袭到伯爵往上的也只有三分之一上下吧？东府北府没有年纪匹配的人选，西府同咱们不和，南安王府一水的庶子，再抛掉三家承恩公府，连同后封新贵和公主郡主门第，勉强教母亲看过眼的也就那么五六个人。”
　　林宏有些丧气：林家虽是列侯门第，到林海一代便是科举进身，他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哪有资格列为宁国府的快婿人选？
　　贾英神秘兮兮地说：“表叔，悄悄跟你讲，娘亲起初最中意你的，觉得对你知根知底，把姑姑嫁给你最能放心，只可惜——”
　　林宏赶忙问道：“可惜什么？”
　　贾英打了个哈欠：“表叔，早年因你舍不得离开荣国府，娘亲依照阖府布局画影铸模，打了一整套纯金宅院送你——”
　　“给你，都给你！”林宏情急智乱，“你快告诉我，大嫂子顾虑什么？”
　　“娘亲说你眉眼风流，将来不能守贞如一，若是姑姑在别家受屈，贾府自可撑腰做主；换作是您，有姑奶奶在，怕是难于代她伸张。”贾英很是惋惜，“大哥和姐姐都为您说了话的，娘亲咬死不松口，我们也没法子。”
　　林宏抑懑怏怏：“大嫂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表叔，你可把我连累了，娘亲跟大哥说咱们爷儿俩是一路货色，将来怕是没有哪个真心疼爱闺女的门户愿意托付千金终身。”贾英踮起脚拍了拍林宏的肩膀，“表叔，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是那么看重姑姑的，过些时候想开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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