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与荣国府相比，宁国府的降爵速度是很快的。
　　第一代的两位国公平起平坐；到第二代上，两府的当家一个低爵高权（贾代化袭封一等神威将军，比于子爵品级，但同时又是掌控京防大营的实权人物）一个虚权高爵（贾代善初袭伯爵，积军功升为公爵，但在朝中只挂闲职），单较品级就有了差距；第三代的贾敬按说要比贾赦出息的多，他的心思却没能放在钻营仕途上，从老子那儿袭来的爵位转手就传给了贾珍，贾珍虽然荒唐，歪打正着倒也间接败坏了忠廉亲王的名声（其实是颜氏的手笔），永泰帝又看荣府面情，贾蓉这才勉强挂住三品威烈将军的乌纱。而荣国府的当家贾赦现下是侯爵，哪怕一代降一级，到贾芃身上还能有个一品世职支撑门楣，到了那会儿，贾府长房怕是早就变成旧时王谢了。
　　身为贾家长房，“不甘心”三个字是永远潜伏在某处阴暗角落之中的。
　　皇帝“伪岳母”把元春的意思向东府一递，宁府珍太爷立刻激动地喘不上气来：“这是好事儿啊！”
　　比不得荣府批发式联姻，贾珍没有亲姑姑，膝下又只有贾蓉一根独苗，迄今为止，宁国府四代以内只有贾玥一位姑奶奶，若能捞个贵嫔小主到手，那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老爷了。
　　王氏笑吟吟地说：“咱们娘娘虽然能说的上话，圣人跟前毕竟还要留有余地，只靠她一个人周旋，许是不能得个极好的结果，贵嫔攀不上，九嫔的位子还空着几个，想来万岁爷是愿意给娘娘这份体面的。？”
　　一个“假”贵妃力量有限，贾家还有一位“假”皇后能在御前说的上话。贾珍立刻吩咐尤氏：“玥丫头在长公主院里？我前日给苏哥儿搜罗到两件玩器，你这就给他送过去吧。”
　　“咱们这位瑚大奶奶，怕是不愿意为玥丫头的终身富贵淘费力气的。”王氏淡淡地说，“我劝你不要去碰这个钉子最妙，免得教她拿嫡庶正侧的一套话堵回来。”
　　贾珍不以为意：“这不能够！错过这村没有那店，长公主栽培了玥丫头十来年，指定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春殿女储变作坤殿假后，齐鲁公主府顺理成章升格为“文华宫”，颜氏需得盯着内务府列送陈设、扩充布局，是以近来常于陵远街走动，尤氏过来请安的空档，她正带几个女孩儿站在水池边撒食喂鱼，免了堂嫂的礼数方才笑道：“现今二月的天气，竟是比往岁三月更要暖和一些。”
　　尤氏便不敢立刻提讲小姑的终身，闲话几句后方才低了眼眸朝贾玥、贾萱瞄去：“没觉得如何，都长成大姑娘了！”
　　颜氏会意，因向贾玥吩咐道：“你们去瞧瞧，苏儿可把大字写完了不曾，记得按点儿回来用膳。”
　　贾玥三人领命而去，颜氏这才询问尤氏：“我瞧你方才总看玥丫头，莫不是有议亲的媒婆上门，满嘴里跑马捏造，哄的珍大哥催了你来向我通报消息？”
　　呃！尤氏那叫一个尴尬：“方才二太太过去，提起贤妃娘娘——（此处省略N个字）——我们爷想着，虽说老爷不问世事，但玥姐儿刚出娘胎就让太太抱过来，又劳动公主费心教导，她的终身自然是公主和太太做主，这才打发我过来问明您的意思。”
　　颜氏挑了挑眉：“珍大爷是愿意的？”
　　尤氏唯唯：“大爷觉得这是贤妃娘娘的一番美意，真能送玥姐儿进宫，娥皇女英也算一段佳话。”
　　“依我看——”颜氏拖着尾音半天没后话，吓得尤氏浑身直发毛，过了许久方才收回视线往荷塘里看，“贤妃倒是有谱儿没谱儿，区区一个嫔位还不能抓准！”
　　尤氏磕磕巴巴地说：“陛下未立皇后，秀女品级需要圣人一言而定，所谓君心难测，贤妃娘娘自然不能保的万全。”
　　“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一个摸不到的嫔位就把宁国府嫡小姐打发了？”颜氏冷哼一声，“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往上看，贵妃的位子都空着呢？”
　　“是——啊？”尤氏张着嘴半天没能阖上：阿弥陀佛，我是新得了耳疾吧？
　　尤氏哪里知道，没等她跨出宁国府的门槛，秦氏的哨马早就出现在文华宫把王氏的游说之辞一五一十交代的干干净净。颜氏哪里看不出元春母子的司马昭之心，问明贾玥的本意，索性在尤氏跟前玩儿了一手将计就计。
　　“此话当真？”贾珍的反应没比妻子强到哪儿去，“公主转性了？”
　　“反正公主说的言辞凿凿，她也犯不着骗我是不是？”尤氏揣测道，“您且细想，贤妃娘娘和公主并不交心，玥姑娘却是在她眼皮底下长成的，名分是姑嫂，实际跟娘儿俩差不多，若真能谋下贵妃的位份，一则玥姑娘得了好前程，二来贤妃与二太太那头不得作兴，三么——皇贵妃在公主跟前怕要加倍老实才行。”
　　“有理！有理！”贾珍是富贵罩顶昏了头，“赶紧的——跟蓉儿媳妇讲，把预备陪送大姑娘的嫁奁银子提出来，眨眼要用到的。”
　　颜氏也不耍虚招，隔了一天便领贾玥进宫请安去了。
　　趁着贾瑾在石皇后（鉴于新帝没有中宫，仍以皇后简称太上皇后）跟前凑趣，颜氏一头扎到乾清宫，寻到洪禧皇帝一通讨价还价，不用等到大挑开始，第二天的朝阳刚刚露头，齐鲁长公主近水楼台向皇帝讨出贵妃尊位的流言便散播到了整座后宫。
　　贤惠的“假”贵妃娘娘立刻沦为了三宫六院的笑柄。
　　吴淑妃笑的肚子直抽抽：“贤妃姐姐，长公主真是疼小姑，送个贵妃妹妹进来与您作伴，这样的福分我们白白眼馋羡慕，再是拜求不到的。”
　　“假”贾贵妃碰到“真”贾贵妃，这倒是谁给谁作伴呢！惠妃德妃憋得委实难受，看着面色紫胀的贤妃好言宽慰：“不过是宫里传言，陛下未发明旨，做不得数的！”
　　吴淑妃嗤笑道：“两位妹妹，齐鲁长公主有中宫笺表在手，想立哪个做贵妃做皇妃不过是一道表书的事儿——祖宗规矩，陛下是打不得驳回的。”
　　对于这一点，理论和实际是结合不到一处的：颜氏就算再不着调也不能仗着“坤殿”待遇对皇帝的后宫指手画脚，金昊没意见，贾瑚还怕头顶的帽子变颜色呢。
　　当着元春的面众嫔妃能摆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尽情嘲讽情敌，关起门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吴淑妃拾起桌上的碗盏噼里啪啦来了一场三重奏：“贾氏这个蠢货，自己还没明公正道挣个贵妃出来，倒有心思替别人做嫁衣裳，还有齐鲁公主，她不是最瞧不上我们为妃作嫔的吗？怎么就——”
　　心腹宫女唬的不轻：“主子，您慎言。”
　　郭惠妃也好不到那儿去，指着永和宫骂一回元春，示意宫女近前吩咐：“去打听打听，长春宫有什么动静，”
　　翊坤宫的宫女瞧着淡定如常的主子相当无语：“我的娘娘，宫里要添贵妃了，您怎么就不着急呢？”
　　“着什么急？”魏德妃捏捏儿子的下巴，“没影儿的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亏你们还能当真！”
　　皇妃不急急死宫女：“主子，那可是齐鲁公主亲自向陛下——”
　　“对！”魏德妃微斜唇角，“那可是齐鲁公主呢！”
　　王氏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正在对着贾政哭闺女，大靠山王子腾便找上门来斥责妹妹：“你糊涂！宫里若是只有贤妃娘娘和三皇子，甭管乐意不乐意，长公主与兴武还有东府的贾蓉贾蔷都是她们的助力，再送一个女孩儿进宫，对贤妃能有什么好处？”
　　“娘娘并没有叫玥丫头进宫的意思——”王氏一个不妨泄了实底，捂着嘴继续哽咽。
　　“嗯？”王子腾是什么人？粘上毛比狐狸还精，听得这一声立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据实讲来。”
　　王氏还是有一怕的，害怕的对象就是胞兄王子腾，被他一吓一问，老老实实交代了元春的意图：“娘娘不忿东府助着大老爷欺负老爷，就想了让玥丫头进宫的法子，她料定以瑚哥儿媳妇的性情必定不依，到了那时珍哥儿自然心生芥蒂——”
　　“哈！”王子腾气笑了，“这可真是好主意，如今求仁得仁，贤妃娘娘怕是高兴的睡不好觉了吧？”
　　气则气矣，王子腾终究还得给外甥善后，亲自跑到荣庆堂向贾母历陈了一门双妃的诸多弊端，央她劝说长孙媳收回成命。
　　贾母是偏向亲孙女的，慌忙请来儿媳孙媳拆解难题。
　　颜氏就驳了一句话：“陛下那头倒还罢了，这事儿我许了珍大哥，也是花费心思极力促成的，若是现在轻易反口，岂不是没了信誉？往后还怎么在族中立足？”
　　贾母颇为无奈：“珍哥儿那我去说！”
　　当天晚上，气鼓鼓从荣庆堂回到宁国府的珍太爷直接报废了整个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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