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人前还要端着的母子到了背人之处又是一番景象，颜氏换了衣裳出来，一手抱颜苏一手搂贾英，身后挂着贾茗不算，还有个伪装年龄是现在一半的贾茂使劲往前靠，实在是热闹极了。
　　颜氏一行招住贾茗一行向贾葵笑道：“外头有两口红木箱子是专门带给你的，文房四宝、琴棋字画应有尽有，下月你应试，往后少不得会有同窗交际，看着发送好友便是了。”
　　贾葵规规矩矩地向母亲道了谢，颜氏又看向小棉袄：“最大的那个箱子是你的，咱们萱儿长大了，以后更要用心打扮。”
　　“娘，我呢——我的呢——”贾茂满脸期待地狂眨星星眼，“肯定比哥哥的多罢？”
　　“是！是！是！”颜氏颇为好笑地调侃儿子，“不但你的，你媳妇、你大舅兄的仕仪我都预备了，赶明儿由你捎进东宫去。”
　　贾茂闹了个大红脸，在兄姐弟弟的取笑中败阵而退。
　　“你们两个听话”贾瑚见隙而上接过颜苏，“快下来，让你娘歇一歇。”
　　“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在荣庆堂，你们赶紧收拾齐整跟我过去。”由着贾茗贾英闹腾一回，颜氏终于端正脸色要他们打点形容，“明日考校功课，或是没有自己在信上夸耀的那般长进——我指定拍出两个开花馒头来给你们哥哥姐姐瞧瞧。”
　　宝玉将养半年，如今已能拄杖慢行，贾政卧床月余，身体虽无大碍，老脸早已丢的精光，平日两点一线，连外客都不愿会的。幸而有探春出嫁、次孙出生这两桩喜事跟在后头，不然早就因为一时赌气病退养老了。
　　颜氏颇为喜欢小孩子，从贾玥往下都有礼物分赠，眼见她有些既往不咎的意思，贾母便趁着大孙媳把视线转向小孙媳的良机从中搭话：“许是生产艰难的缘故，蓕哥儿有些胎里弱，他们年小不及公主会带孩子，苦了哥儿生生受着父母辛累，哪里料得到将来的景况如何。”
　　“抱了来我看看。”两姓之好讲究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相信即使没有封国公主的尊秩，颜氏想要倚仗亲王舅舅纵横内宅也不会有多大阻碍；宝钗又是相反的例子，哪怕是贾玥这等天真宽厚的姑奶奶，内心来讲未必就不曾嗟叹可惜“宝姐姐只是皇商千金”。加之遇到毫不贴心的丈夫、别有图谋的婆母——向要求个清静都不容易，若非拼了半条命生下宝玉的嫡长子，如今且不知躲在何处落泪。颜氏的同情心有限，不至于迁怒到奶娃娃身上，自然愿意襄助宝钗一臂之力。
　　“给他把药停了。”颜氏皱皱眉，“从吃奶时就吃药，以后戒得了吗？头一个月先教乳母在喂养前喝了汤药拿nai水周济，后面拿药膳掺进牛乳喂他，再不至这般娇弱的。”
　　宝钗细细记下，道谢后又听长嫂说道：“你的气色也不好，让我瞧瞧。”
　　“是！”宝钗脸色惨白，王氏已有冷言插入：“宝玉媳妇有热毒，不然蓕哥儿不会七病三灾的总是惊吓我们。”
　　“二太太的话许有道理。”颜氏上手一试，宝钗果有宫寒之症，稍加沉吟后摇了摇头，“弟妹的身子尚可，怕是为父的更有干系。”
　　贾母唬得不轻：“宝玉，快过来叫你嫂子瞧瞧。”
　　颜氏也不在意叔嫂不通问的规矩，真就上手给宝玉走了全套的望闻问切：“少时行房亏及肾水，又连遭外力，女色少于节制——明日我传御医，让他们给你问脉调理吧。”
　　贾政大骂“不争气的孽障”，有“五儿事件”放在前头，王氏对这番言辞只信三分，张夫人不愿坏了接风氛围，刻意居中打岔：“宝玉年轻，后头留意便是了。”
　　单以酒席上的表现来看，颜氏似乎还是那个举止规范的荣国府大奶奶，连屏风外的贾瑚都生出妻子仍愿适应角色的错觉，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当晚的接风宴尽兴而散。
　　齐鲁公主府已经重新起建，只等正主回来对装饰布局稍加指点便可拎包入住，颜氏仍把第一站放在荣国府，未必没有回心转意的缘故，只为这丝希望，天策上将整个是蓄势待发，立意要服侍的齐鲁公主二十分满意。
　　久别之后再得团聚，从贾葵到颜苏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个个精神，围住母亲共叙天伦，当爹的枉自着急跺脚，强颜欢笑地看着俩小子争宠抢话，恨不得把他们揍晕丢回房去。
　　颜氏瞥了丈夫一眼，淡淡地说：“公爷，我们娘儿几个大半年没见面，您是不是让让地方，赏个叙说体己话的空闲？”
　　贾瑚忙道：“我陪着，我陪着——”
　　颜氏眯眯眼：“早朝！”
　　贾瑚无法，向贾葵丢一眼色后说道：“我回房等你。”
　　颜氏还在琢磨怎样能够相对自然的与儿女开启“和离”的话题，人小鬼大的贾茂先就戳破了机关：“娘，您不会要跟我们商量休夫的事儿吧？”
　　“嗯？”颜氏深感讶然，“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贾茂面有得色：“爹在东宫与父王提的，我陪瑶——我躲一旁听到了。”
　　颜氏先看大儿子：“你是长子，又是做哥哥的，娘想听听你的意思。”
　　贾葵低下头：“只要娘高兴，儿子不会反对。”
　　“萱儿——”颜氏看向女儿，“你说呢？”
　　贾萱想了一想方道：“娘，有的错是没有悔改余地的，若有余地，观其后效无妨。”
　　颜氏微微颔首：“茂儿。”
　　贾茂耍滑头：“儿子也听娘的。”
　　重头戏在后面。
　　颜氏刚把视线转到贾茗贾英身上，小哥儿俩便充分发挥双生子的连心功能，不约而同清清嗓门开始对口嚎叫：“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五六岁上——爹不要娘——娶了后娘——你错了——你先错的，是娘不要爹——那重来——小白菜啊——”
　　“行了行了！”颜氏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叫外头听见，还当你们遭了后娘毒打呢。”
　　两票中立三票反对，哪怕凑上颜苏一张反对票，顶多是一比三的格局，颜氏长叹一声：“不给你们找后爹了，先回房睡觉，明早随娘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贾葵贾茂的神情明显开朗起来，颜氏并非全为顾及儿女心意，她想和离必须经过内廷与宗人府两道门槛，皇太后与皇帝指定不能答应，贾瑚如果已经不顾家丑外扬的忌讳同金昊搭了线，石皇后那儿一准没戏。亲娘舅更不用说，和离之路荆棘满布。再者公婆对自己很够意思，没必要为了一桩离不了的婚约闹出嫌隙来，权衡再三索性退让一步，只等明日进宫面圣后再行计较。
　　齐鲁公主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纪，第二天几乎没能按点儿起床，贾茗贾英今日不去读书，大早上跑到正房显摆：“娘，您看您看，这是爹爹送给我们的骑马装。”
　　颜氏放下梳子将小哥儿俩招到身前：“就为这套衣服，你们才愿意卖力背词儿的？”
　　贾茗实诚，赶忙辩解道：“娘，爹还答应送我们一人一匹大马。”
　　“小没良心的！”颜氏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行了，先用早膳，换好衣服带你们俩进宫找八叔玩儿去。”
　　皇帝不是睁眼瞎，约莫知道自己的大外甥女儿在茜香国搞小动作，征询了与英吉利和谈的必要条件后不免有所戒饬：“茜香国一向躬顺，朕需顾及天子颜面，你要三思行事，莫叫亲者痛仇者快才好——”
　　颜氏不以为然：“皇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记得先帝在位之初，朝鲜国还曾打出‘伐青复明’的旗号侵占长白山，苏睿力排众议，将防御女真的北疆主力调去伐朝。若非一日之间威逼朝鲜王连诛十二名主战大臣，现今的朝鲜且不至于如此恭顺。”
　　皇帝有些诧异：“你的棋盘到底有多大？”
　　颜氏淡淡微笑：“请皇舅坐等收成。”
　　知道嫂子今日入宫，贾瑾贾玫都往宁寿宫请安，颜氏另有表礼送给两只奶娃娃，皇太后十分欢喜，趁着晌午另开接风家宴不提。
　　话分两头，此刻的贾府二房正处于阴云密布的状态。
　　御医把一回脉细，没觉得东宫三皇孙的亲二舅有多大症候，正在犹疑之时，不妨贾蓉在旁插了一言：“婶子昨日为二叔诊看，说要用心调理肾腑，供奉可知利害么？”
　　不知道“利害”也该知道“厉害”。这又不是学术讨论，御医有胆量推翻齐鲁公主的诊断么？想了一想起身与贾蓉赔笑：“依下官浅见，用药尚属其次，二爷必该节制女色方能保得寿限无虞。”
　　王氏站在屏风后头急问：“现今可有妨碍么？”
　　御医捻须不言，半晌方道：“今下不打紧，要看二爷是否有心自制，下官说句造次逾越的话，以二爷如今景况，夫妻一双最为合宜。”
　　贾蓉便道：“请供奉开方。”
　　女权先锋的“仗义直言”理所当然掀起了宝玉房中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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