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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是谁呢。”方容戚支着下巴，半抬起眼皮，慵懒地朝魏泽屿所站的地方投去一瞥，眼神不算冷淡，但也说不上有多热络，似乎这一眼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表达礼貌而已，“原来是魏少将，幸会幸会。”
方容戚对魏泽屿这位军方重要人物并不陌生，但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还是头一次，以往魏泽屿要么派手下的人与他接洽，要么就是视频通讯，方容戚没少和这个人打交道，但双方都不觉得对彼此熟悉。
“方博士，你应该跟着运送那批人的车子走才对，你如今该在实验室中，而并非还待在这里。”魏泽屿给的是尊称，但仔细一听就知道，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真诚的敬意。
在军方封存的档案中，方容戚所登记的年龄是26岁，比起魏泽屿足足小了一轮有余，可偏偏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科研院的核心人物，变成了军方要严加保护的对象，即便是魏泽屿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我可是目击证人，你的人还没来得及详细问我呢，就这么赶我走，会不会太着急了点？”方容戚看着魏泽屿慢慢皱起眉头，遂低头轻笑了声，“可别等到时候我真的离开了，你又转头说我不配合。”
相比起魏泽屿冷硬的脸部轮廓，方容戚的眉眼间都涂满了惬意二字，看起来与军队的严肃作风格格不入。
“若是有需要，我们自会请方博士配合的。”魏泽屿久居军中，其实同样也不大喜欢将懒散摆到明面上来的人，所以对于方容戚的观感自然不算非常好——但无论如何，保护方容戚的安全都是他这一小队的任务，因此，魏泽屿将个人情绪克制于心底，冷着脸道，“至于事故调查，这是我们该做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方容戚靠在轮椅后背上，一双墨黑的眸子划过莫名的色彩。他冲着队长抬了抬下巴，说：“你们俩说话的调子都差不多，真不愧是你手底下训出来的兵，把你的样子学个了十成十。”
方容戚的这一句话，立刻将原本安安静静晾在一边的闲杂人等拉了进来，魏泽屿眸光一暗，周身的气压不知不觉就往下降去。
刚才魏泽屿的突然出现并没能引起方容戚的多大震动，反而是现在队长被方容戚点了名，立刻就像耗子见了老鼠似的，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挺直腰板敬礼，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椅子给踹倒。
“少将！”
魏泽屿冲他一颔首，示意他放松下来。这次前来，魏泽屿并没有穿军装，只是着了一身便服，他数个小时前才辗转从边境回国，前脚刚在S市下飞机，后脚就接到了手下小队的报告，直接在机场转了车，马不停蹄地飞奔来巫县，正好赶上了问询的过程，同时也跟自己不太待见的方容戚撞了个正着。
“情况如何？”魏泽屿打了个手势，房间里除了他、方容戚和小队长之外的其余人皆默契地退了出去，将谈话的空间留了出来。
魏泽屿心知肚明，方容戚若是真死赖着不走，自己也奈何不了，总不能扛着人家轮椅扔上车，于是索性就权当方容戚是空气，无视了他的存在。
被忽略的方容戚脸上连半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反而饶有兴味地转动轮椅，找个了最佳观看位置，光明正大地听人墙角。
队长瞄了方容戚几眼，似乎正在权衡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让他听见，但魏泽屿表示无碍，他立刻就收回视线，低头汇报道：
“少将，这里已经控制住了，等天亮后，其余人会进行地毯式的搜山，假如那个内奸真的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我们一定会把它找出来。另外……那些人，是我们在空林寺废弃的藏经阁里发现的，少将认为，这些僧人会不会与内奸有所联系？”
“你是说猎豹？那小子捉迷藏的功夫倒是一流。”提起这件事，魏泽屿沉下脸来，“我追了他一个月，好几次差点就得手了，还是让他给溜了……外面肯定有人在暗中帮他，可惜因为是在境外，不能放开手脚去做。”
他们所谈论的代号为“猎豹”的一级通缉犯是西南边境势力最广的大毒枭黑鱼的小儿子，黑鱼已经被抓获了，在银行劫案中闹事的大儿子也被捕了，唯独这小儿子趁着声东击西的机会潜逃出境，不知所踪。这名“猎豹”可不像哥哥一样愚钝鲁莽，他可以说是整个犯罪集团的智脑，负责出谋划策，可这人同时也十分地小心谨慎，能不露面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办，导致他的个人信息极其有限，狡兔三窟形容的就是这种人，甚至军方接连抓获了他的父亲和兄弟，居然也没能审处他的藏身地。
另外，军方很早前就获得情报说他偷偷赞助了一个国外的私人研究所，具体研究项目暂时不可知，但方向却是用于生物开发。而就在一年多前，军方接到线报，猎豹秘密派遣心腹带着一份最新研究成果偷渡入境，想要与华夏的残余势力接头，但是因为军方的追捕，那名心腹东躲西藏，最后逃窜到了巫县附近，最后就失去了踪迹。
军方在这一片地区仔细地搜查过，连大山都翻过了一遍，可是那人就如同人间蒸发，连根头发丝都没找着，而那名心腹所携带的研究成果，自然也随着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一年夏天，三名来空林寺看日出的游客出了事，才有人对这片地区重新重视了起来。
一开始，游客失踪案仅仅被当作一般的刑事案件来处理，并未立刻递交给军方，直到那之后的某天，有人利用网络往军方内部系统发送了一组照片——
“你看看这些。”魏泽屿从随身携带的密封袋中取出几张照片，扔在桌上，示意队长去翻看，“你们发现的那些人，身上是不是有这种症状？”
队长接过照片，定睛一看，只见照片上的是两个浸泡在营养液容器中的赤/裸男人，罩在嘴部的氧气罩遮挡住了大半边脸，但最吸引人注意的，却是他们双臂上的异状——两条胳膊上都盛开着一种金色小花。
这种花的形状与藏经阁里那些僧人身上的花十分相似，区别就在于照片上的花体型更小，而且数量只有区区两株，与覆满了僧人全身的惨状不可同日而语。
这组照片在发过来后，就被列为机密，因此队长以前并没有看到过。
“没错，就是这样的！”队长有点激动地举起照片，然后又疑惑道，“可是我们发现的人，似乎症状要更加严重……”
方容戚不知何时摇着轮椅来到桌边，他用手指将其中一张照片拨到自己面前，说道：“很正常，这种东西应该是经过不断繁殖来进行优化的，无论是数量还是体积，甚至于对人体的伤害程度，都在不停地升级。”
他点了点照片上泡在营养液中的人：“时隔一年，这两个人居然还活着，而被关在塔楼里的那些僧人却基本上被掏空了。据住持交代，最初发生这种病变是在四个月前，然后发病间隔越来越短，那些僧人中最长不过坚持了四个月，可见这种植物的威力也在加大。”
魏泽屿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最后轻轻“啧”了一声。
“所以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可以称之为生化武器了。”方容戚做了总结。
“这么说来，这件事果然还是跟猎豹有关……”队长的脸色黑得吓人，他似是自言自语，“人都逃出去了，结果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居然等了一年才引爆……”
魏泽屿关注的却是另外一点：“既然四个月前就出现病变，为什么空林寺的人非但不宣扬，还把发病的人给关了起来？”
方容戚缓缓眨了眨眼，他噙着得体的笑容，轻声说：“不清楚，不过我猜……可能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
军方的审讯整整持续了一夜，姜云衣实在无心睡觉，所以就守在客房门外坐了一夜，刚开始唯一清醒的陆双妍还想陪陪她，但没过一小时瞌睡虫就上来了，她撑不住回了房间，姜云衣便一个人坐到了天亮。
正如方容戚所承诺的，一整晚都没有人来骚扰她们，姜云衣也不用费心去编借口。第一缕晨光照在身上时，姜云衣踏出院子外，一路悄悄地走到空林寺的前端，打算去探探情况。
果然，发生了这种意外，整座寺庙昨晚都是不眠夜，姜云衣看见节目组的众人围坐在一片空地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眼皮底下一片乌青，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而导演正手舞足蹈地和一个军方负责人在谈判，姜云衣停下脚步一听，原来是军方希望他删除所有来到空林寺后录制的影像资料，结果自然遭到了导演的激烈反对。可是到最后，那名负责人显然是被他缠得不耐烦了，明说要是不配合就请他们接受军方的详细调查，这下导演没声了，悻悻然地把所有影像都上交。
等那名负责人一离开，导演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声叹气：“这下白忙活了！”
而且还无端招惹了军方的怀疑，这一趟简直是亏死了！
与节目组遥遥相对，站在另一边的是住在寺庙里的僧人们，他们同样个个垂头丧气的，姜云衣猜测可能是军方的大手笔将他们吓得不轻。
其实姜云衣也想不通，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这些僧人只想着要隐瞒呢？他们就不怕哪一天祸及自身？
另外还有一点是她十分在意的，那就是昨天晚上打开了旧藏经阁院落大门的神秘人——姜云衣藏在暗处，视线从外面那些人身上缓缓扫过——会不会就藏在这里面？
可惜就像方容戚说的，空林寺的安保实在太落后，摄像头也没有几个，更别说旧藏经阁那种早就被荒废的地方，更加不会有监控，线索太少，根本无从查起。
因此，她只能把这个疑虑埋在心底。
大致了解完现在是什么情况后，姜云衣掉转头，原路返回到客房，刚走进院子，她一眼就看见林宇推着轮椅停在她房间的门前。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在坐轮椅上的人示意下，林宇连忙将轮椅调转过来，好让方容戚能够直面着姜云衣。
姜云衣无视了林宇兴奋挥动的双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方容戚问：“……这么快就忙完了？”
方容戚笑着回答：“我只是个旁听的而已，真正干活轮不到我。”
林宇站在他身后，小声地嘟哝：“他们哪里敢指使您，而且话说回来，先生不是最擅长偷懒的吗，平时有什么也是让我们去……做……”
之后的话语消融在方容戚和善的微笑中，林宇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顿时一脸惊恐：“先生您知道我脑子不好，您心里有数，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方容戚温柔地说：“那你就太高估我了，不如你来跟我讲讲，什么才叫心里有数？”
林宇顿时变成了一朵蔫了吧唧的小花。
方容戚不再理会他，转头对姜云衣说：“收拾一下，昨天留宿在空林寺的人都必须到研究所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
见姜云衣柳眉轻皱，似乎十分不满意这样的做法，方容戚顿了顿，安慰道：“这不仅仅是要打消军方的疑心，更重要的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相信我，你应当不会想要留下隐患的。”
“而且那个研究所是建在S市的分部，离S大近，你们过去也方便，就当是坐顺风车回去好了。”方容戚又补充道。
然而姜云衣的脸色却倏地一冷：“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是S大的学生吧？”
“这个嘛……”眼见姜云衣面上的警惕越来越重，方容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要是我对你真的有恶意，当初你在那家银行走廊里，对劫匪头领做的那些事……就不会是不为人知，而是早早就被呈上军方的办公桌，供他们评估审问了。”
姜云衣一愣。
她听说过，当时的直播曾经被人掐断过，所以她摆在明面上的劣迹只有爆了一个劫匪的脑袋，而她对待头领的过程却没有被记录下来。
可方容戚的意思是……那时候中断直播的人，其实是他？
姜云衣的脑袋一时还转不过来，院落外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皮质的靴子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人刚进门，先是扫到了方容戚，然后又看见一个背对着门口的女孩背影，皱着眉问：“方博士，只剩最后一批人了，你还不打算走吗？”
听见这个男声，姜云衣头皮就是一紧——她对于人声的记忆力很好，而且这个声音辨识度很高，她一下就认出来，这正是在银行劫案中百般怀疑自己的那位少将，魏泽屿！
他怎么也来了？！
魏泽屿往院子里走来，他的余光时不时飘到姜云衣的背影上，总觉得这个女孩的身影似乎在哪儿见过，有点熟悉。正当他还在脑海里搜索，冷不丁瞥见了姜云衣的侧脸，微微一愣，继而脱口而出：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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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开学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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