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妙龄女子与一个退休老人的艳遇故事。

一个人是在旅游,一个人仿似在恋爱。

花样的年华,如何衬托出一个老人的老无所依?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妙彤 ┃ 配角:王中医 ┃ 其它:老无所依、艳遇

一句话简介:带你了解老年人的艳遇心理。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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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无CP-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5843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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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所依

作者:兰若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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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无所依


      出行前,朋友七嘴八舌地叮嘱叶妙彤做好艳遇的准备。姐妹说,一定要在杭州西湖边的露天咖啡馆坐坐,你的气质很适合西湖。哥们说,要带多几件漂亮的衣服,带香水,还有带装B的书。
      叶妙彤当时在手忙脚乱地订机票、订旅馆,对姐妹哥们的建议部分地接纳了。衣服是必备之物,当然要带些漂亮的,照相留念的时候,也漂亮些。香水自然是要带的,因为旅游周波劳顿,不方便洗衣服,除了内裤,其他的衣服都要穿几天,洒上香水可以遮遮体味。至于装B的书嘛,叶妙彤一翻眼,想姐可是正牌的中文系出来的,虽说不上什么大才女,但在图书馆在文学社浸泡了几年,怎么都带点文学女青年的味道,无谓为了几本书增加行李的重量。
      一个人自助出省旅游,对叶妙彤来说,可谓是大姑娘坐花桥头一遭。除了说服家人会完完整整地回来,单单计划路线就花了半个多月。在一个四月的清晨,叶妙彤从广州出发了。
      途径上海西塘,前者是大都市,跟广州无非一样,只是小资的情调更重。西塘太小,叶妙彤走一个多小时就走完。路过酒吧街,广告牌赤裸裸地出售艳遇,叶妙彤不屑地走开。这两个地方,叶妙彤都只停留了一天。
      到达杭州,经过前面几天的渲染,叶妙彤终于有了背包族的样子:孤独,周波劳顿、饮食不对胃口的苍白与憔悴,以及独行者面对景色眼神的飘渺和茫然。叶妙彤在旅馆放下行李后,缓慢地走在通往西湖的绿道上。柳树,在杭州可谓无处不在,沿河的小路,都种满了依依垂杨柳,不少老人在小道上晨运。叶妙彤眼神茫然,满腹心事似地走。
      一个人漫步,就会无端生出很多心事。没有人沟通交流,就只有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专注于自己的心事。叶妙彤是辞职去旅游的,旅游的目的,并不是如姐妹哥们说的艳遇,而是想散一下心,思考一下职业的发展,或者人生道路。这些问题,凭空想,怎么都不会有答案,徒增一份沉重的心情。叶妙彤带着几分的沉重,几分旅游遭遇新鲜景色的雀跃,走在西湖的边上。
      一直是漫无目的地走,直至夜幕降临。叶妙彤远离了熙攘,走到了孤山附近。她看到有一块牌,指示着“六一泉”,就走了过去。几百年前的文化遗迹了,“六一泉”所见不过一潭深绿的死水,比想象颓败残破很多。
      叶妙彤俯身望向那一潭零星地点缀着枯枝败叶的水,想找出泉眼。根本看不到什么,池水面上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
      “我想看看青蛙在哪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叶妙彤抬起头,看到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孤独了几天,还没有习惯与人交谈,叶妙彤“哦”了一声。
      “六一泉”的景色不值得留恋,叶妙彤随即就走了。男人也在后面走。
      “我刚才听到青蛙叫声,但在潭水里找不到青蛙。”男人说。
      叶妙彤放慢了脚步,等那男人与她平行:“我是去看泉眼。我倒没有留意有青蛙的叫声。”叶妙彤很容易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不闻不问。刚才沉醉于一个人旅游的孤独与对未来的茫然中,她确实没有听到蛙声,甚至连跟这个男人前后脚步到达“六一泉”都没有太在意。
      顺着落日的余光,他们走在西湖边上,往断桥的方向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男人说他是杭州当地人,刚才去杭州博物馆了。叶妙彤说她是广州人,辞职来旅游了。
      “你年纪这么小,就看得这么开,懂得享受了?”这个男人问。
      “趁现在没有什么负担,才可以去旅游。不然,之后结婚啊,孩子啊,就会把人困住跑不远了。”
      “看你年龄很小,刚毕业吧?”
      “是刚毕业,不过硕士毕业。年纪也不小了,27。”
      男人从侧边望着叶妙彤:“但看你最多22岁。”
      “个子小,就耐老了。况且在学校呆的时间长,没有经受什么风霜。”叶妙彤笑着说。被人说年轻,怎么都是受落的。
      “一个人?怎么不跟男朋友来?”
      “现在没有男朋友。”叶妙彤说得有点保留。最近这几年,遇到这样的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妙彤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本科时期忙着考研读书,错过了不少人间烟火。硕士的时候开始有恋爱的冲动,但始终想得太多,而身边没有适合的人出现。但这种情况,别人怎么能懂?答没有谈过恋爱,人家会很惊奇,会说:“不可能吧?这么大还没有谈过?你肯定是要求太高了。”所以,叶妙彤就答“现在没有”,一个“现在”略去很多,人家不知道你有没有谈过,但知道你现在没有男朋友。
      “你应该很多人追吧?”男人说。
      “一般吧。”叶妙彤依旧回答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回家吃饭了吧?”叶妙彤问男人。
      “这么有缘,陪你走多一段路。你等会准备去什么地方?”男人说。
      “清河坊吧。是啦,这里怎么坐车去?”叶妙彤是那种比较懒的人,有人依靠了,就想依靠。既然有杭州本地人在,她就直接问路了,不用自己拿出地图慢慢认路。
      “要不我陪你去。我也在那里转车。”男人说。
      “好啊。”叶妙彤爽快地答应了,杭州人真是热情。
      “我还真想不到会认识一个杭州的当地人。”
      “孤山不孤嘛。我们两个孤独的人,就遇上了。”男人说。
      “有‘孤山不孤’这样的说法?我只听说过‘孤山处士妻梅子鹤。’”叶妙彤说。

      二
      “你属鼠吧?”在等车的时候,男人问。
      “是啊。”
      “你一说27,我就知道了。我儿子也27,属鼠。他北大毕业的。”
      “高材生啊。”叶妙彤双眼放光,她一向比较喜欢读书多聪明的人。她妈安排她去相过亲,样貌身材家境都可以,就是因为学历不达标,就被她刷下了。她妈以后就对想介绍的人说:“她多有钱都不要的,就喜欢学历高,越高越好,硕士博士最好。”被妈这样一说,她的市场就少了很多,惹得叶妙彤激烈反驳:“不是啊。本科就可以!条件好的,大专都可以!”
      “他在北京混了几年,当了老板,但最后混不下去,跑回杭州了。”男人说。
      一路上,男人说了很多他家里的事,他和他儿子,但惟独缺了一个他妻子、孩子妈的女人角色。叶妙彤猜,他要么丧偶,要么离婚。现在这些情形,并不少见。
      到达清河坊车站的时候,叶妙彤准备跟男人分手。而男人却说,反正他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很久没有去清河坊了,他也想顺便走走。
      叶妙彤当然很乐意。一个当地人带着走路,无论购物和吃当地小吃,都省了不少麻烦。那时候还早,叶妙彤并不饿,就先到店里逛逛。清河坊的店铺已经比较都市化了,多是品牌服饰,偶尔点缀着杭州当地风格的小店。
      男人带叶妙彤到一个药店喝凉茶,说是免费供应的。喝着凉茶的时候,男人说,他是老中医,开了几十年的医院了。
      叶妙彤表现出有点敬佩。这男人外表看上去很儒雅,确实像是从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润中出来的。中医,对叶妙彤来说,是一个博大精深的行业。她试过看《皇帝内经》《伤寒论》,连她这个有古典文学底子的人,都觉得是天书,所以她觉得懂中医的人都很厉害,而老中医,更是可敬。
      走了一会,叶妙彤饿了,提议吃晚饭。去的是一间面馆,做旅游攻略的时候,叶妙彤查到苏杭的面食很出名,故要试一试。先埋单后上面,男人说请叶妙彤,叶妙彤取出了钱,说不用。
      “我还想尽地主之宜,你都不让啊?”坐下来,男人笑着望着叶妙彤说。
      叶妙彤笑笑:“我自己也有零钱啊。”她不喜欢贪小便宜,不喜欢乱接受男人的殷勤,特别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男人,总觉得会欠他们人情。长这么大,让叶妙彤心安理得地接受金钱和物质的男人,只有爸爸。
      叶妙彤叫的是一碗三宝面,就是三种当地特产作辅料煮成的面。讲了一声“开动”,叶妙彤不客气地吃了。席间,男人又和叶妙彤零零碎碎地聊。依旧是只有他和儿子。
      “我觉得你长得像江南的女子,比较白皙。”男人说。
      “在广州太阳很大,都撑伞。广州冬天太阳比较小,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地晒过了。不过,我觉得这边的人的皮肤比较好,比较滋润。一般皮肤好的人,都比较漂亮。我觉得这边很多年纪很大的阿姨,皮肤很嫩,显得很年轻很舒服。”叶妙彤说。
      “你也很年轻很漂亮啊。”男人说。
      “一般吧。”明显是恭维,叶妙彤知道自己不丑,但不是大众美女,在很多人眼中都相貌平平,只符合某类人的审美标准。对于说她漂亮的,她都理解为各花入各眼。她是比较清秀,眉目疏朗,但这些都需要言谈气质衣着辅助。
      就在男人说她漂亮的时候,叶妙彤脑海中闪过“艳遇”这个词。但是叶妙彤又想,艳遇怎么会是这样子?对方年纪太大了,就不可以归于艳遇了。况且,他们现在连双方的名字都觉得无需问,逛完清河坊就会从此别过了。叶妙彤于是仍专心的吃面,只是觉得有个当地人的导游,很省心。

      三
      吃完面,男人跟着叶妙彤逛街。他说他也很多年没有来这一带了,趁机逛逛。
      进入一家丝绸店,卖丝巾、丝绸睡衣。在里面转一圈后,叶妙彤翻着一堆特价的女性睡衣,对男人说:“很便宜啊,买件给你老婆吧。”
      男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等出了店门,男人一副曾经沧桑的口吻说:“我和我老婆离婚30年了。”
      “不会吧?”叶妙彤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想早就猜到了。叶妙彤说的叫他买睡衣的那句话,不过是要套他话,因为他一直只说他和儿子,她都猜到他老婆没有跟他在一起。
      “我年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医馆里,那时正是创业阶段嘛。我老婆当时就跟一个小子玩得很好,死活地要跟我离婚。当时单位还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但是最后还是离了。”
      “呵呵,离个婚,单位还来管,真是管得太宽了。”其实叶妙彤也知道中国曾经有这样的一段历史,结婚什么的,都要单位证明。但现实中有人将真正的经历告诉她,还是觉得很可笑。
      “她现在后悔了。她后夫是一个工人,她下岗了没有工作,还是我给她工作的,让她在我医院开车。”男人说。叶妙彤突然从男人的话语中嗅出了一种上了年纪的人的味道,是世故,对于感情对于婚姻的论斤称两的世故。叶妙彤第一次很明显地感受到上了年纪的人跟年轻人的区别是在小舅舅的婚事上。小舅妈车祸去世了,小舅舅再找老婆,七八年了,挑来挑去,一直没有确定。有一次,大舅到叶妙彤家,跟她妈聊起小舅的情形:“那个女人有一个儿子,才10岁,要供书教学,丈夫也去了,没有什么钱。而弟弟却收到一笔车祸赔偿金,两个儿女也可以挣钱了,在一起了,那女人有好处,弟弟没有好处。”当时叶妙彤正在房间看书,听到了大舅和妈的这段对话。等大舅走了,叶妙彤走到客厅,对妈说:“现实!结婚都不看感情,而说的都是钱!”
      叶妙彤没有将自己对世故的不满表现出来,依旧笑着雀跃地逛街。事不关己,她一向不介怀,怎么都是别人的生活而已。而保持一个礼貌的笑容,对叶妙彤并不难。
      走到一间香薰店面前,叶妙彤被店里的香薰香水瓶子吸引了。出来旅游,怎么都要买点手信吧,叶妙彤准备去挑些香薰。店里的礼品来自世界各地,有非洲的面具,有东南亚的手工艺。店主是热情,说普通话,但叶妙彤听了几句,就觉得她应该不是中国人。虽然普通话比较标准,但总有一种生硬的味道,叶妙彤身为中国人,就能够将这种细微的区别听出来。就像韩国人、日本人跟中国人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但很多人还是一眼就能够区分这三个国家的人。
      拇指大小的香薰瓶子很漂亮,店主开价50块一瓶。叶妙彤不置可否,店主立即降到40块一瓶。看到店主这么容易降价,叶妙彤的目标为20块一瓶,店主不肯。叶妙彤突然想起之前媒体有报道,95%的香水都会致癌,就不那么卖力杀价了,店主不肯,就算了。看到说不动叶妙彤了,店主就去游说男人:“她那么漂亮,你就送一瓶给她吧。”
      “我们不熟,才刚认识的,你跟他说没有用。”叶妙彤抢着说。
      男人笑笑。叶妙彤走了出店,男人跟着。他们继续逛街,男人讲,他会谈古琴,会篆刻、书画,家里有上万册藏书。叶妙彤表示敬佩,毕竟这个年代,还这么古雅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叶妙彤又隐隐感觉,支撑这些兴趣的,是男人的寂寞。
      分别的时候,男人对叶妙彤说,他明天也没有事,不如他再当她的导游吧。叶妙彤说好,反正今天跟他还是挺有话题的,两人相处也不闷,最重要的是省心多了。最后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姓名。男人给了叶妙彤一张名片,这男人叫王志朗,是当地的一间私营肿瘤医院的院长。

      四
      在杭州的第二天,叶妙彤准备看看围绕西湖周围的景点。叶妙彤一早起来,从旅馆一直走到柳岸闻莺。她一边一个人在西湖边随便走,一边等王中医的到来,他家里离西湖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叶妙彤一直很喜欢柳树。读大学的时候,叶妙彤经常去广州大学城的湖边看柳树。她经常站在柳树边,望着望着,怎么都看不厌。叶妙彤喜欢柳树那种柔韧,喜欢那种随风而动的风情,更喜欢那种如眉的叶子,是那样精致。但广州的柳,怎么都比不上西湖四月的柳。西湖四月的柳太烂漫,翠绿晶莹得入心入肺。柳树加上还带点凉意的晨风,浸润得叶妙彤内心几乎融化。绿意如此,人生事业的烦恼,几乎已经可以遁去。叶妙彤想,单单是看这一片片的绿,杭州之行也不枉了。
      手机响了。“你好啊。”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是王中医。从认识至始,叶妙彤第一次从电话中听到他的声音。这声音带着吴侬软语,带着“啊”的长长尾音,上了年纪,却带点欢悦与讨好。这声音,让叶妙彤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奇怪。
      两个人会合了。王中医还是穿昨天的衣服,带的还是昨天的公文包,一切都没有变,但叶妙彤还是感觉到一许异样。叶妙彤依旧保持着微笑,和王中医聊天。叶妙彤是一个观察入微感觉敏锐的人,她将这种异样挥去,也许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一个才认识一个晚上的男人,她哪能如见老朋友般的亲切自然?
      王中医首先带叶妙彤去西湖旁边的艺术馆。里面有字画和石头。馆里的工作人员都跟王中医打招呼,王中医解释说他是当地的一个名人。王中医走在叶妙彤身边解说,但叶妙彤对这些没有研究,看看就算,不太感兴趣。但为了不违背人的好意,她唯有耐心地听,不时附和一下。
      接着,王中医又带叶妙彤去苏州美术馆。馆里正办一个画展,是一个已故的大师的画。王中医讲,他跟这个大师学过画。
      叶妙彤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叶妙彤越来越觉得王中医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他好像什么都懂点,还认识不少名人。到底是他本身就比较优秀,还是时间和阅历让他慢慢积累这么多?
      “他找我看病。”王中医说。叶妙彤听了有点释怀。她向来会对一些人过分地成功想不明白,究竟是靠自己能力素质成功,还是靠点关系运气?往往遇到这类不明白的事情,叶妙彤会问,她想知道自己与这些看上去比较成功知名的人的差别。比如,一些朋友找到一份待遇很不错又比较舒服的工作,她会问“在哪找的?怎么找的?”一些朋友找到一个条件超好又很爱她们的男朋友或老公,她也会问“怎么认识的?”得出的答案,倒没有让叶妙彤太顾影自怜,无非是自己的努力加运气。需要运气这点倒让叶妙彤坦然了,这无论是她怎么急怎样逼自己都急不来的。
      在看画的时候,碰上了一位当地美院的教授,他正和学生讨论画作。叶妙彤和王中医跟着听了。听了一会后,叶妙彤听出了外行人和内行人的差别。对于教授的解说,王中医的解说只是一个擦边球。
      王中医和教授搭讪起来。叶妙彤自己看画去了。一会后,他们一群人又聚到了一起。叶妙彤俯下身子看在玻璃展台上的篆刻,王中医走到她身边,又跟她讲解起来。叶妙彤好奇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
      “他的腰有点问题,老是痛,问我什么回事,要吃什么药。”王中医讲。
      “噢。”叶妙彤答。教授又恰巧和学生走了过来,望着叶妙彤,向王中医问道:“你夫人?”
      “不是。她是从广州来玩的。”王中医讲。
      “哦!不好意思。”教授道歉。
      叶妙彤怎么都不会料到教授会问这个问题,她只能笑笑,以解尴尬。叶妙彤注意到教授用的是“夫人”而不是“老婆”,这应该是对一些文化人对对方妻子的尊称。但叶妙彤感觉出“夫人”这个称谓的言外之意是“老夫少妻”。82岁的杨振宁和翁帆结婚,外界也称他妻子为“夫人”。叶妙彤心里疑惑,到底是教授在好奇与套真相,还是在外人眼中,他们表现得就像一对夫妻?
      在美术馆,有苏轼的书画复制品。里面有苏轼和妾氏朝云事迹的介绍。这个故事,叶妙彤一早就知道。王中医看了之后,不无羡慕地对叶妙彤说:“很难得啊。十几岁就跟了苏轼,苏轼大她二十多年,无论起伏沉浮,都生死相随。”
      或者是过于敏感吧,但听了教授的问题后,叶妙彤确实觉得王中医的这句话有言外之意。这表现出他的一种渴望,渴望一个女人,花样年华,却愿意知他懂他,不介意年龄的限制,甘愿奉献于他。并且,叶妙彤隐隐地觉得,王中医的渴望指向她。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苏轼也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叶妙彤是要表示,女人不会无原因地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如果这样,肯定是这个男人的某些所作所为让女人感觉值得。若想得到恩爱与情分,男人要有所为。郎非负义,妾岂忘恩?叶妙彤对外人的男欢女爱看得还是比较开的,不会给外人的道德判刑。昨天,王中医讲到他妻子硬要离婚的时候,叶妙彤说:“你也不能怪她。二十几岁的女人,小夫妻,要的是你的陪伴和关心,而你不能给他,她唯有诉之外人。这个离婚,你也有错。”

      五
      杭州的景点,几乎都是围绕着西湖。下午的时候,王中医带叶妙彤一个接一个地逛西湖的景点,还帮叶妙彤拍了很多照。
      一直不停地聊天,叶妙彤都意外自己交谈的能力。对于叶妙彤来说,交流是一种遇强愈强的能力。遇到王中医这个对文化艺术有一定造诣的人,叶妙彤也能一直在文化艺术哲学的话题中游刃有余。王中医说,跟叶妙彤聊天,就知道她肯定读了不少书,虽然是一张稚嫩的脸,但很快就知道她跟一般女孩子不同。
      叶妙彤微笑,她可以应付很多种角色。在家中,她是刁蛮任性长不大的女儿;在单位,她是认真踏实,但常常做出一些让同事跌破眼镜的事的人;在陌生人眼中,是有时有点冷,甚至不起眼的女生;在欣赏她的人面前,她文雅、大方、有内涵。
      这个下午,叶妙彤深深了解了王中医生活的寂寞。王中医似乎抓住了一根稻草般,几乎将他的家世身世都向叶妙彤全盘套出。他很有钱,已经不用再工作了,储蓄已经够他过完下辈子。他跟儿子感情不好,几乎不会见面或聊天,见面基本是儿子向他要钱。他是家中最孝顺的儿子,他对他爸妈、奶奶都非常好。他有一个在澳洲的妹妹,嫁给了老外,能干而多金。
      王中医讲得很真实,叶妙彤也感觉他讲的是实话。但始终感觉王中医平实的话语中,有一种孔雀开屏的意味,雄孔雀的开屏。尤其是王中医的话语中,多了很多“以后”,比如“我全国各地都跑遍了,我以后带你去西藏新疆玩”,“以后我教你画画和篆刻。”
      是叶妙彤想多了,还是王中医的话语中浸透了暧昧?叶妙彤当作听不懂,依旧微笑有礼,并很快将话题带过。
      但慢慢叶妙彤内心多了一种反感。叶妙彤对于这个温文儒雅的老男人,除了最初的敬佩欣赏之外,多了一种对男人的防备和审视。这种眼光,便有点刻薄。
      王中医讲,他会气功,是气功学会的会长。当初学气功的时候,师傅要求他三个月不近女色,不可同房,搞到他老婆很不高兴。
      叶妙彤笑了笑,当作听一件趣事般,不回应。王中医顿了顿,补充:“但现在不会限制同房了。”
      叶妙彤心中一紧,为什么要补充这个,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个?他能不能同房,关她什么事?叶妙彤当做没有留意这句话。或者是她太敏感了。
      王中医又讲了他的一些感情经历。他说,有一个病人给他介绍一个19岁的女孩,但是他不喜欢。叶妙彤问,这么年轻都会介绍给你王中医表示,病人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条件很好,就不介意年纪问题。叶妙彤问,为什么不喜欢,人家花季少女啊。王中医讲,一个乡下女孩,特别乡气,什么都不懂。叶妙彤“噢”了一声。或者又是孔雀开屏了,叶妙彤感觉王中医向她表示,他这么一个男人还是不错的,还有19岁的女娃想嫁给他。
      王中医讲,他之前还认识了一个女教授,三十出头的,带有一个孩子。女教授很喜欢他,孩子也很喜欢他,女教授还教孩子叫他爸爸。叶妙彤说,这么好条件,为什么不在一起?王中医说,我每次去她家,他都让我做饭,说她自己做得不好。叶妙彤又“噢”了一声,心想,难道是代沟,还是每个人对感情的看法很不同?叶妙彤明明觉得,男人为一个女人做饭,很贴心很温馨。王中医问叶妙彤会不会做饭,叶妙彤说会,但是做得不好,不经常做。王中医说,我会做,有空我做给你吃。叶妙彤当没有听到。
      王中医讲,他在杭州的一个合唱团里面,他当班长。叶妙彤说,那里面应该有很多女的吧?你可以认识一些女朋友啊。王中医讲,里面的女人都比较风流。叶妙彤说,那肯定还是有比较知性的。王中医说,有的,但不是结婚了,就是四五十岁的。
      叶妙彤笑笑,但内心有点鄙视和不忿。王中医之前告诉她他已经59岁,为什么还嫌四五十岁的女人老?就凭自己是男人?就凭中国社会乐意接受老夫嫩妻?而在两性关系中,多少的人心比天高,却又眼高手地?叶妙彤也自问,自己是不是也是眼高手低的人?找一个顺眼的,有点文化的,经济家境过得去的,自己喜欢的并喜欢自己的人,是不是眼高手低?这种对平凡幸福的追求,是不是一个女人开始奔三,就会变成眼高手低?一直寻找真爱而虚度了花样年华是一种罪过,还是没有爱的婚姻是一种罪过?
      甚至,像王中医这样的人,是借着单身的幌子,享受跟不同女人相处的快乐吧,叶妙彤想。中国社会,会对从来没有结婚的人比较苛刻,中国人会觉得他们是反社会反传统的,觉得不结婚的人不履行社会和家庭的责任和义务。中国人喜欢同一,不喜欢跟他们不一样的人,于是三姑六婆比本人更关注自己的婚姻状况。对于未婚的人,中国人比较苛刻,但对于离婚的人,则会相对宽容,对于他们的迟迟不再婚,投以曾经沧海的理解目光。像王中医这样的人,离婚30年,如果真想找再婚的对象,肯定能找到的。或者像他这样的男人,依仗着离婚后的单身汉的这层保护膜,借着寻找后妻的幌子,享尽不同女人的两性的欢爱。甚至,叶妙彤想,现在的很多年轻人,包括她身边的男女,多少借着恋爱的幌子,游历于不同的异性身边,享受欢爱,而真心的,到底多少?
      相对两日,王中医已经不是初见那个印象中只有四十多岁的男人。叶妙彤留意到,他发脚斑白,头发应该是染黑的,尽管他尽力表现出活力,但依旧是看出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原来,时间对男女是公平的,女人可以娇颜不再,男人也会齿牙动摇。男人越是表现出对女人青春美貌的贪恋,就越是反衬出自己的孱弱。
      面对王中医,叶妙彤产生了淡淡的鄙视,但更多的是可怜。近六十的男人,没有家庭,纵有儿子,但却没有亲情。靠着作画、弹琴、唱歌度日,但终是寂寞。虽然有很多钱,但钱财只是增加他生活的舒适度,对他的感情幸福感毫无帮助。
      “你还是好好地找一个人生活吧。现在你可以走得动,可以参加一些乐团和聚会,但再老些之后,走不远了,会很孤寂。身边的朋友也各自有自己的家庭,是无暇顾及你的。”叶妙彤发自肺腑地说。

      六
      其实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叶妙彤已经不想再和王中医一起游玩了,她开始怀念一个人旅游的潇洒和无忌。但纵她内心有些许的排斥和鄙视,但两天以来,她与王中医都是相谈甚欢。而叶妙彤明白自己排斥和鄙视的原因,是她感觉到王中医对她的期望和企图。
      王中医说最后一天,他想陪叶妙彤去灵隐寺。他认识里面的道一师傅,可以免票进入。对于这样的热情,叶妙彤无法拒绝。叶妙彤太顾及面子的周全,太顾及他人的感受,她从来不忍在没有出现真正状况的时候,拒绝一个男人。
      去灵隐寺的那天,春回大地,阳光很灿烂很温暖。叶妙彤穿上一件轻薄的春装,水墨画般熏染的图案,走在江南湿润的空气中,她自觉也像一个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洋溢着江南早春的明媚。在一声“你好啊”之后,王中医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叶妙彤以有礼貌有距离的微笑迎接王中医。这是叶妙彤惯用的伎俩,越是有礼貌,她内心与这个人的距离越大。纵是目视前方,不与王中医有正面的接触,叶妙彤还是感觉王中医从头到脚对她打量了一番。被一个自己无意的男人有意打量,叶妙彤内心很排斥。这种排斥,就定下了叶妙彤一天的感情基调。
      王中医说他认识一个师太,可以找她,就可以免去飞来峰的门票。为了找师太,王中医带叶妙彤逛了附近的几间寺庙。叶妙彤不虔诚,但既然来到,就入庙必拜。叶妙彤看到王中医跪拜的姿势还是挺标准的。跪拜完之后,王中医讲,他皈依了,俗家弟子。接着的一天,王中医都表示出对和尚尼姑的鄙视。他说,现在和尚都是赚钱的行当,谁还真正虔诚?如果不是皈依了,全国的寺庙都可以免费进入,他才不皈依。叶妙彤内心又是一阵鄙视,她知道现在的和尚已经不纯粹了,她明白自己进寺庙参拜的时候内心也不虔诚,但她还是接受不了一个人,为了进入寺庙免费,而皈依。在叶妙彤心中,虽然是无神主义,但她一直相信皈依宗教是一种崇高的精神。显然,王中医的市侩,伤害了这种崇高。
      找遍了附近的寺庙,王中医都找不到师太。叶妙彤问:“你多久前见过她?”
      “几年前吃过一次饭吧。”
      “几年前?!”叶妙彤还以为他跟师太很熟。
      “我只知道她俗家的名字,不知道她出家的法号。”王中医说。
      “噢,怪不得你找不到。”叶妙彤开始觉得王中医说话太满了,太会装了,以致她以为他在杭州很出名,广交当地名流。
      “几年前聊得很好啊。还以师兄妹相称的。我不敢跟她聊那么多,免得人家动凡心。”王中医的解释中,带点自豪与自吹自擂。
      “动凡心?!呵呵!”叶妙彤冷笑中,带点鄙视。
      “我还是女人缘很好的,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的。”也许是叶妙彤依旧笑得很有礼貌,王中医听不到她话中的的冷笑。
      “那看来要找道一和尚了。”王中医说。
      “你还认识其他人?”叶妙彤问。
      “道一是在灵隐寺的。”王中医说。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他?”叶妙彤没好气地说。
      “不想惊动他嘛。”王中医拿出名片本,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道一的电话。“打不通。”王中医表示,拨了很多次,没有人接。
      王中医带叶妙彤来到人比较少的后门,跟守门的门卫说找道一。门卫说要叫道一出来,或者拨通道一的电话让他听。王中医再次拨了电话:“喂,道一啊。”然后把电话递给门卫。门卫接过电话“咦,断了!”王中医奇怪地说:“他怎么挂了,我再打。”门卫把电话还给王中医,说不用了,然后开门放王中医和叶妙彤进去。
      在王中医和门卫的交接期间,叶妙彤站在几步之外,她已经对王中医能免票带她进去已经不带期望了。突然就这样可以进去,叶妙彤莫名其妙中带点惊喜:“道一接电话了?”
      “还是打不通。”王中医说。
      “那你是装的?”叶妙彤不可置信地问。
      “这点东西,我还糊弄不过去吗?我叫的那声‘道一’多亲热啊。”王中医一脸自豪。
      “佩服!”这次叶妙彤真是佩服王中医了,他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骗人的技巧可谓不露声色。虽然由衷地是佩服,但叶妙彤感觉她与王中医的心理距离又远了一大截,那是一个过分世故老练的世界,年轻的叶妙彤无法抵达。甚至叶妙彤当时想,是不是她对于王中医,也是小菜一碟,王中医是不是认为很容易将她搞定?叶妙彤看王中医的目光千转百回,她庆幸,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单纯明了。
      等上了飞来峰,叶妙彤的雀跃又回来了。登山即情满于山,叶妙彤跑上跑下,满山峰地走。王中医说,累了就先休息吧。叶妙彤说不累,不过你累了,我倒可以陪你休息。王中医说,我体力还是很好的。
      在飞来峰拍过照之后,叶妙彤和王中医来到灵隐寺前。在入口处,王中医又再拿出电话来拨。门口的大妈说拨通了电话给她就可以。王中医打了很久,说没有人接。打不通,隔几分钟再打,一直这样重复了大半个小时,等得叶妙彤不耐烦了,但又不好意思说要走。
      “喂,道一啊。”王中医终于把电话递给守门的大妈。大妈接过,显示挂了。大妈拿着手机重拨,然后说:“打不通啊,语音提示是空号。”
      “可能他换了电话吧。”王中医依旧一再重拨那个空号。
      “如果跟道一熟的人,他换了号码,是应该知道的。太多人乱攀关系了,没有他本人的电话,我不会放进入的。”说话的时候,大妈没有看王中医,似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心平气和中,带点鄙视。
      叶妙彤一直站在几步之外看他们,她觉得丢脸得很。王中医,原来也糊弄她了。王妙彤只是以为是电话打不通,没有想到是空号!如果她一早知道是空号,她不会跟着王中医折腾个把小时。
      看着王中医还雷打不动地站在入口处,永不气馁地望着手机,叶妙彤不知如何是好。若立即拉他走,又表现得想攀关系太明显;若不走,王中医似乎要站在那里,永远拨通那个不存在的号码,或者等看门大妈发慈悲放人。叶妙彤内心满是丢人和不满,但却不能向王中医发泄,尽管他太会装,把自己包装得一身是刀,但王中医无非是好意,他只是想帮自己逃票。
      最后,叶妙彤看不过去了,她自己先离开了。王中医见状,也跟着叶妙彤走了出去。“买票吧。”叶妙彤往购票处走去。当把票交给刚才看门的大妈的时候,叶妙彤真希望她认不得自己,她根本不敢看大妈,就匆匆地走过,她把王中医甩离几米之外。
      “是空号你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打不通。我们浪费了一个多小时了。”远离了大妈的视线后,叶妙彤向王中医道出了自己的不满。
      “几年前我们吃过一次饭,他把名片给我,还说有空再约呢。不过和尚这种人,都是见利忘义,没一个是好东西,认识我都是想图我的好处,我就不想理他了。”王中医说。
      “友情也是要维系的。你不能一直不理别人,一找人就是有事。这样是不行的。”叶妙彤没好气地说,竟要她一个27岁的女生对一个59岁的老人循循善诱地说教。
      “道一啊,听说还当了护院,更是狗眼看人低了。”王中医继续絮絮叨叨,在叶妙彤眼中,他已远非那个初次见面的儒雅的男人。

      七
      进入灵隐寺,叶妙彤已经没有了拜佛的心情,仅是参观。叶妙彤历来不是有信仰的人,深受唯物主义的毒害,对任何神秘的东西都缺乏信仰的热情。一路走来,叶妙彤已经见了不少寺庙,灵隐寺不算是什么了,并且,它最多是旅游圣地,而不是佛教圣地。在参观的时候,叶妙彤看到两个人,应该是夫妻,在游说香客接受讲解。就是教香客如何点香,点哪种香,点香的典故等,80元一个流程。看到这种商业化到极点的寺庙经济,叶妙彤厌恶到极点。
      叶妙彤心情有点不好,而王中医却表现得像小孩子附身,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叶妙彤只有一路陪笑。
      “这里的和尚经常会收到信徒的捐赠,一点点檀香,就十几万了。我朋友也送过我一串佛珠,也很贵的。”
      叶妙彤“哦”了一声,经历今天这一幕,她已经对王中医说的话很有保留地接受了。王中医今天还带了一本相册,一张在杂志上介绍他的文章给叶妙彤看。相册是王中医出席一些书画活动,跟一些名人照的,文章是一篇软文。
      “要付钱发的吧,这文章?”叶妙彤问。
      “是啊。”
      “我以前是做文案的,懂这行。”叶妙彤知道,这文章无非是吹牛,只报喜不报忧,把自己的能耐吹高几倍。王中医拿照片和广告给叶妙彤看,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更加出名和多金,但在叶妙彤看来,这无非是一种回光返照,王中医试图从昔日似是而非的光环中寻找一种支撑,他越是让自己看起来美好,叶妙彤就越觉得他盛期不再。
      虽然心绪不佳,但一路上,叶妙彤和王中医都是在聊天。叶妙彤自己都超佩服自己的说话能力。聊天,其实可以破除很多尴尬和冷场,曾几何时,叶妙彤已经懂得用聊天去对待一些人,有时,越是话多,叶妙彤与他人的关系就会越生疏。
      灵隐寺有很多楼梯,下楼梯的时候,王中医连放了几个响屁。不是很大声,但叶妙彤听到了。但她依旧没有一回事地跟王中医聊天,王中医也表现得没有一回事。虽然说放屁是一种正常生理反应,在很熟的家人和朋友间,还可以以放屁开开玩笑,但王中医的这几声响屁,让叶妙彤的神经绷到了相处以来的最紧,反感徒增。其实,这一天来,叶妙彤内心都在反抗着王中医。王中医越是讨好她,叶妙彤就越感受到一种老人迟暮之感。
      终于下山了,叶妙彤内心透了一口气,终于快可以跟王中医分手,毫无瓜葛了。在等车的时候,王中医说:“现在买房子贵啊,现在的年轻人,辛苦啊。”
      “是啊。我以后也很有可能要供房子。”叶妙彤说。
      “我给你买吧。”王中医的暗示似乎越来越露骨了。
      “不用。我跟我老公一起买。”叶妙彤依旧表现得听不懂。
      “你爸爸喜欢什么的?我去广州的时候,去你家玩啊。不过,你爸爸见到我,应该不高兴,我比他还老。”王中医说。
      “不会啊,我爸爸很好客。”王中医想通过叶妙彤爸爸的不高兴,表示他做客身份的特殊,比如就像女婿见岳父,太老了会惹岳父不高兴。叶妙彤的回答,则把他归于毫无例外的一般人。
      “我感觉你今天下午兴致没那么高。”王中医说。
      “可能我累了吧。走了一天了。”叶妙彤掩饰说,原来她的脸是这样的藏不住东西。叶妙彤很多时候,把自己估计太高,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莫测高深,但很多时候,会被朋友同事一语道破心情。王中医的这句话,让叶妙彤明白不可以那么信任自己的情商。
      车来了,他们坐到车上。想着就要别离,叶妙彤向王中医咨询一些健康养生的事。叶妙彤弟弟之前做了肿瘤手术,肾还是在恢复期间,叶妙彤问王中医肿瘤手术后饮食方面要注意什么。叶妙彤又叫王中医把脉看看自己的体质状况,叫他给些日常调养提点。
      在王中医握上她手的那刻,叶妙彤就后悔了。在王中医把脉完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叶妙彤讲“阴阳不调”的时候,叶妙彤更后悔了。叶妙彤不知道王中医的不好意思,是因为握她的手了,还是他的那句“阴阳不调”有言外之意——单身女子缺少性生活的阴阳不调。叶妙彤把它当做中医的阴阳不调来咨询了:“那平时要吃什么?”“吃点红枣。”
      为了弥补这短暂的暧昧和尴尬,叶妙彤望着窗外杭州的风景说:“下次来,应该是跟男朋友一起来了,到时带男朋友找你玩啊。”
      “你带男朋友来,就不要找我了。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见他,会让他误会。”王中医说得有点醋意。
      “呵呵,怎么会误会呢?就一个朋友啊。我也认识不少异性朋友的。”叶妙彤努力地将王中医摆在朋友的位置。
      王中医因为要参加合唱团排练,中途就下车了。下车前,王中医说,不如多玩几天吧。叶妙彤说不了,该玩的地方都玩了,住旅馆也贵。那住我家里啊,王中医说。叶妙彤斜眼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不方便吧。
      王中医下车后,叶妙彤终于舒了一口气。与一个时时暗示,处处逼近的男人进行博弈,真的很累,并且,在别人明显表态之前,自己还要保持风度和礼貌。虽然只是日暮,但叶妙彤明显累了,直接回旅馆休息。
      叶妙彤没有想到,她的杭州之旅,最后会染上淡淡的伤感,王中医对她造成的困扰让她惆怅莫名。突然间,叶妙彤想家了,跑了几个城市,叶妙彤在人间天堂的杭州,因为一个老男人,感觉他乡终非故乡。

      八
      第二天,叶妙彤一早就跑去车站买去苏州的票。坐上了车,电话响了,是王中医:“我们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你不肯去我家,我请你在外面吃吧。”
      “我已经上了去苏州的车了。”
      “我苏州也有祖坟,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继续当你导游,我顺便去扫墓。”王中医说。
      “不麻烦了。我就玩一天就走了。好了,车上听电话不清楚,拜拜。”叶妙彤赶忙收线。
      叶妙彤望着窗外,视野茫茫。尽管王中医未免是真心,但一个老男人的情感,让叶妙彤感觉过于沉重。人世间的情感,怎么会那样佶屈聱牙?叶妙彤惆怅了,不是为王中医这个实体的人,而是为她无法理解情感这个东西。
      车上坐在叶妙彤旁边的一位背包族大汉跟叶妙彤说话,叶妙彤也回应了几句,但没有说话的心情,靠在窗边发呆。背包族看到叶妙彤不善言谈的样子,多讲了几句后,就睡觉了。背包族醒来后,又跟叶妙彤说他的旅游经历。聊得比较熟后,叶妙彤又和这个背包大汉结伴而行。多得这个豪爽的西北男人,将叶妙彤的沉郁的愁云一扫而空。叶妙彤想,毕竟这些烦恼也是轻微的,因此也容易散去。
      晚上到了旅馆,下起了小雨,气温骤降,叶妙彤穿起了羽绒。叶妙彤窝在床上,拿出手机,收到了王中医的短信。连续几天,王中医都给她短信,还是古诗,并且将她的名字编在诗里边,看来这个男人将她当成红颜知己了。
      尽管这些交往很古雅,但诗中的情谊绵绵,还是让叶妙彤不舒服。叶妙彤喜欢古典文学,但也觉得过于文绉绉和老派了。叶妙彤看着手机,想象对手机电脑等智能产品不在行的王中医,一笔一划摸索很久才能给她写成一首诗。
      叶妙彤运用她的写作才能,用的是现代文,但也回得很诗化。又一条王中医的短信,叶妙彤打开了,看得她血脉静止:“问佳人是否愿结连理枝?”叶妙彤没想到,她的所有逃避、装不懂,冷漠,还是没能阻止这个老男人的表白。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老男人有如此大的胆量,向一个花样年华的女人求婚?是即将成为过客的遗憾,还是他猎艳的心太急?叶妙彤回复了:“爱只是一种错觉,我们并不适合。”
      “江风隔岸吹来一片福音。”王中医竟然会错意了。叶妙彤是要表达,王中医喜欢她并不是真正喜欢,只是错觉。而王中医却理解成:终究是爱的,但是他们两个并不适合。王中医以为叶妙彤也喜欢他了。
      叶妙彤抓狂了,飞快地打字:“你理解错了。我们的差距太大,我不成熟,比较骄纵,并且很多时候比一个女儿还难搞。我觉得你适合跟你年纪阅历差不多的人,而我也希望找一个跟我年纪相当的人,然后彼此一起成长,牵手走过漫漫长路。”
      隔了很久,王中医回了一句:“依旧爱你一万年。”如果刚才叶妙彤还对拒绝王中医有歉疚,现在完全消失了。一句“爱你一万年”的行话,让王中医在叶妙彤眼中变得很虚假。女人喜欢甜言蜜语,但不喜欢花言巧语。叶妙彤有一个比较清醒的头脑,越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在她心中越容易敲起警钟。叶妙彤从来不爱听男人对她说“爱你一辈子”“爱你到永远”“爱你一万年”等的话,叶妙彤认为说这些话的男人,要么不成熟,要么就是花言巧语。叶妙彤相信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一辈子好,但却不相信他会爱她一辈子。自己作为女人,都不敢担保自己会一直爱一个人,何况男人?轻诺寡信,叶妙彤对轻易承诺的人都特别有戒心。
      叶妙彤没有回复。对人表白就有这样的危险,朋友都做不成了。不过与这个老男人决裂,叶妙彤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与王中医相处,有一种拖泥带水的感觉,而年纪六十的老男人,始终给她一种老人迟暮的感觉,徒增对岁月流逝的敏感。

      九
      回到广州,叶妙彤将旅游的照片拿给亲戚朋友看。表姐指着相片中和叶妙彤合照,并把手搭在她肩上的王中医问:“他是谁?”在拍照的时候,王中医把手搭在她肩上,因为隔着很多衣服,也因为只是一张合照,所以,叶妙彤并没有拒绝他的手。
      “一个艳遇的老男人。”叶妙彤轻描淡写地将旅游的经历告诉表姐。
      “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是可以的,但再过几年就不行了。”表姐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
      看了照片的朋友都说,其实叶妙彤和王中医还是很衬的。是不是他们真的很有夫妻相?在杭州的时候,除了那个美院的教授,叶妙彤和王中医在西湖边走的时候,也被一个穿道服拿着护身符卖的男人问他们是不是两夫妻。
      叶妙彤也承认,如果王中医年轻个三十年,如果他真的有诚意,她或者会跟他在一起了。毕竟一个这样有文化艺术修养的男人,很难找,并且他样貌也算可以。或者因为年轻三十岁,就没有了叶妙彤在他身上看到的那些世故的毛病了。
      朋友说,虽然是老男人,是孽缘,但是被求婚,还是会歪爽的。叶妙彤说,还是会困扰的,会引发她对感情的很多思考。对于单身的叶妙彤来说,其实很多差不多的男人,都可以成为伴侣,就看他们与她有没有机会认识和接触。其实是要找一个差不多的人,过更好的生活,还是利用很多时间,错过了花样年华,找更好的人?
      旅游遭遇的事,促使叶妙彤进行了很多思考。看到有钱但充满寂寞的王中医的生活境况,让叶妙彤觉得,人还是要结婚的。婚姻是一个保障,令两个人不会那么容易因为争吵、误会、疾病拖累、年老而分开。婚姻给人提供一个伴侣,如果相处得过来,他会陪你到最后。在现代社会,养儿防老已经靠不住,儿女、朋友都有各自的生活。少年夫妻老来伴,当激情散去回归生活,在一个人的晚景中,伴侣将是最后的归属。若伴侣都没有了,纵然有很多钱,纵然钟情于字画音乐,终究会让人感觉老无所依,就如王中医一样。
      往后的半年中,叶妙彤偶尔收到王中医通过□□发的问候和礼物。叶妙彤觉得这难为他了,相处那几天,叶妙彤知道他对电脑几乎一窍不通,连第一天留下手机号码,都是叶妙彤拿过他的手机,帮他输入的。王中医算是有心人吧,毕竟,作为过客,很多年轻的男人也做不到。但王中医是真的喜欢过她,还是仅仅是猎艳?叶妙彤始终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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