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

作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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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迁都雍后,东冀的地位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身为东冀太守的赵昶镇日为各种事物忙碌,辛劳犹胜庙堂之臣。天子欲行封赏,却被赵昶以“迎天子为臣下本分,不敢居功”再三推却。

      一日雪止初晴,赵昶从天子暂居处归来,正好与手捧厚重文卷的许璟迎面遇上。许璟自腾州归来,就以风寒未愈为由再没在人前说过话,一切以纸笔代劳,如今也是无声致意,让出路静立在旁。

      赵昶一直走到前方转角处又转回来,叫住也走远了的许璟,待他折返,望着走廊两旁空地上的积雪说道:“你们连日辛苦,趁今日大雪未化,不如阖府僚吏一聚,饮酒赏雪,子舒意下如何?”

      许璟听后眼中露出惊讶又很快释然的神色,无言欠欠身表明自己听见,赵昶接着说定时间地点,确定之后,许璟这才离开。

      待到下午众人三三两两前去赴宴,宴席开在赵昶私邸,与府衙以一庭院隔开,许璟与许琏照例联袂而来,再加上何戎,三人一路低语,言语中不离刘邵之名。走到庭院旁的廊道上,忽然听到幼儿嬉笑声,循声看去,果真有两个孩子——一岁出头那个被赵昶抱在怀里,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则由一素衣女子牵住,站在雪地里,一付其乐融融景象。

      何戎看得瞠目结舌,许璟因接过赵昶一封有托孤之请的信,又在同日早些时候远远看到过才到东冀的的赵昶妻儿,并未见讶:“他们今日初抵,大人想来也是才见到吧。”

      经此提醒,许琏才想起赵昶是早有妻儿的,抚额笑道:“我倒忘了,大人接任闻郡太守后就把夫人和大公子送到岳丈家,一晃两年,原来还有一个孩子。”

      这时赵昶也看到廊下三人,抱着孩子走上长廊:“事出突然,我不知他们今日到,酒宴之事,恐怕要延期了。”

      三人互看一眼,何戎道:“大人与妻儿数年不见,宴席缓一缓又有何妨,我们自会知会他人。”

      赵昶怀里的孩子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今又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并不怕生,乌亮的眼睛转来转去,滚圆的手探出来,抓住父亲的衣袖晃着,咯咯笑个不停,甚是惹人喜爱。

      “大人长公子唤臻,小公子又叫什么?”许琏看着这个孩子,想到也是差不多两三年没见的幼弟,忍不住发问。

      平朝旧俗,凡官宦子弟,都是要等父亲见过后才取名。许琏问后赵昶闪现笑意,“琰。”

      许琏一愣,问:“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赵昶颔首而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于是一齐打量那个小小的孩子,倒真是美玉一般的相貌。

      闲谈数句三人告辞,把赵昶家眷来东冀一事转达他人后,许琏对许璟说:“家中的雪肯定尚在,不如邀仲平一道,在自家院子里看雪,阿兄以为如何?”

      也不待许璟作答,何戎先插一句:“哪怕子舒不应,我也做定不速之客,我家还有好酒,到时差人去取吧。”

      许璟遂言:“你们既是定下,问我做甚。”声音温和略沉,一如既往。

      何戎听后冲许琏挑眉,许琏本未觉察有异,片刻后连连笑道:“阿兄,你这病到了好的时候了。”

      三人到许家时天色暗下,但院内积雪不扫,整院亮若白昼,许琏兴致大好,唤人去何戎家拿酒,自有人把漆案移到檐下,燃起温酒用的泥炉。待酒取回,炉中碳火红光闪闪,十步之外都温暖宜人。

      酒过一巡,素性体寒的许琏再穿不住平日一直加穿的风褂,连声说要换,看许璟没说什么,便把厚重的风褂解开置于旁侧,露出浅灰的夹袍,越发显得风神翩翩。

      三人酒前本约定不言国是,喝到中途还是扯到当今形势下,悠闲氛围即刻为之变化,言语涉及今上及远在东南的刘邵,因无旁人语气也无太多忌讳,只管把忧虑和对策说明。

      何戎自天子迁都雍就一直担心刘邵的反应,册封太尉的诏书送去后,刘邵还是留在都殷,也无开府分部曲聘掾属之举,过分的安静让人不能不防。

      “刘邵自是不甘遥领太尉之位,他早有心另立新君,如今天子都雍,他如何能善罢甘休。若是他率兵来攻……纵是集东冀、闻郡所有人马,仍难有胜算哪。”

      何戎之忧并非无理,许琏把杯中酒饮尽后说:“刘邵此时是太安静了,越是安静,越需戒备。”

      “那就要看今上是否能让他来雍……若是能来,应无大忧。”

      “仲平,若是你,你可愿来?”

      何戎大笑:“怎会不愿。若是我,必亲领大军,拥兵城下,以清君侧。”

      听到这里,起先保持沉默的许璟开口:“刘邵即使有此一想,也未必真能有所举动。听说安州刺史郑迁近日颇有些动静,频频在都殷附近挑衅,刘邵应不会在近敌未去之下贸然出兵。”

      “阿兄说的也是,何况刘邵此人,名利二字间,重利却汲汲于名,对天子兵戎相向一事,纵然有心,未必可付诸以行。”

      许璟说话前看到许琏额头上的汗已不见,先把风褂给他披上,才接着说:“当年梁冲废立天子,刘邵怒而起义兵,天下赞誉者尤多。若此时起兵,那便与昔日梁冲无异。这点即使他想不到,其帐内谋臣,总有谏言者。”

      何戎微醉,心念起处,问:“子舒,我有一问,若大人处刘邵之势,做何应对?”

      许璟闻言沉思,许琏看他脸色凝重,悄悄在案下踢何戎一脚,何戎并不在意,慵懒神情褪去,目光炯炯盯着许璟等他作答。

      未几,许璟逐字逐句回答:“形势可变幻于一念之间,但若诸事皆如眼下,唯大人与刘邵易势,我当劝大人来雍,领大司马职,另遣东冀太守他就,换防禁军,再依时事定论。”

      何戎拊掌而笑,不经意中又换回平日里倜傥神色,话却是对着许琏而说:“子舒不愧为子舒。”

      许琏看了看面色俨然的许璟,只道:“席间谈笑话,阿兄也不要太当真了,仲平无非是看阿兄仁厚,套你的话呢。”

      许璟浅笑,摆手表示无妨,何戎把三人面前的酒盏斟满,举盏道:“猜测他人动向,何如以眼下兵马,伐叛讨逆,壮大自身声势。刘邵若真如你我所言不得分兵攻雍,此时就是大人平定邻近州郡的最好时机,时不我待,明日我定向大人面陈此意。”

      三人把酒一饮而尽,忽然雪落,刹时眼前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间平日看惯之景均愈见风致,许璟把手伸出屋檐,雪落入手心,很快化作丝丝冰水。

      ……

      “佳德四年初,刘邵欲以十万精兵攻雍,齐泽谏曰:‘昔君侯起义兵,应知兵义者王,兵骄者灭,天子既都雍,君侯安可背民望而攻之!况庙堂胜负,不以强弱论,赵昶领军镇雍,严明法纪,精练士卒,非郑迁坐而可胜者。君侯何弃近而万安之敌出远而无名之师?’邵遂暂罢旧议,转讨郑迁,时历一年无功。”——《平书•卷六十三•华严刘邵列传》

      “昶迎帝于启,奉旨平东阳、连水、呈恩、天鄱、□□、里流数郡,帝甚嘉许,领冯州刺史,兼赠骠骑将军。昶率军至处,所向披靡,郡国皆伏。”——《平书•卷六十•赵昶列传》

      “赵昶既为骠骑将军,荐璟为西曹掾,复荐丞相长史,以功微不受,三却不得,受之。既任,胡愈老迈,府事多决于璟,然持重居中,才高德谦,朝野敬重。”——《平书•卷六十七•二许何杜列传》

      “昶爱其才,任以军师随侍。赵昶多语军中:‘得与文允谋,不复忧也。’” ——《平书•卷六十七•二许何杜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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