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总怕我饿死

　　第十章

　　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的大雨倾盆，转瞬间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逐渐散去，已经快要没入山那头的太阳，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又一次冒出个头来。

　　齐泽衍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衣角被一路的泥水溅得污渍斑斑，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丝毫没有平时那股子威风劲。可在秦瑄眼里，此时的齐泽衍却比平时更让她移不开眼，他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嘴里温柔地说着别怕，短短两个字，却让秦瑄感到无比的安心，

　　将军的儿子自然不会是个文弱书生，况且此时的齐泽衍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无论是武功还是招式都不仅仅只是个十六岁的小鬼，对付三个小地痞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只是，齐泽衍忘了，他现在的身板和体力都还只停留在十六岁，面对三个成年人，虽有黑子在一旁帮衬，倒不至于处于先锋，一人一狗，却还是有点略显狼狈。

　　“瑄瑄，你别怕。珏哥马上就带着人赶过来了。”齐泽衍突然大声开口说话，可是，他嘴里叫着“瑄瑄”，可这话却又像专门对着那三个地痞说的。

　　首先察觉出不对劲的，是老三。尽管齐泽衍同秦瑄眼下都是一副落汤鸡般的落魄样子，可他俩身上穿着的上等衣料也是不难看出来的，再加上先前秦瑄拿出的那鼓鼓的荷包，便可断定这俩人约莫是那城内的富家小姐和公子。

　　若是只有齐泽衍一人，他三人再加把劲也不难对付，可是若真像齐泽衍说的那样，过会还有什么家丁侍卫赶来，那他三人岂不等同于瓮中的鳖等着人来捉？想到这里，老三立马给老大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要赶紧撤退。在出谋划策这一方面，老大向来都是绝对相信老三的，知晓了他的意思，只得放弃这快到手的买卖，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挥向齐泽衍。趁着齐泽衍躲闪的空档，拉着老二的衣领快速的撤了。

　　齐泽衍看着三人灰溜溜的逃跑的背影，不再去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秦珏在金陵城内找秦瑄，哪会跟到这来，幸好那三人不知晓这一点，被他给唬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不只是齐泽衍，当然还有秦瑄，一颗心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断地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才落会原本的位置。

　　齐泽衍转过身来时，正好背对着落山的夕阳，他身后泛着微光，原本瓢泼的大雨，仿佛都应他的到来而停了下来。如果说当年肃筱是秦瑄的英雄，那此时的齐泽衍更像是一个天神，与肃筱的游刃有余不同，方才齐泽衍那一副狼狈的模样，更加戳中秦瑄的心，他保护她，是拼了命的，是倾尽所有的。

　　那一瞬间，秦瑄仿佛看呆了，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头扑进了齐泽衍的怀里。原本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化为虚有，秦瑄搂着齐泽衍的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以为我……”

　　听着秦瑄哽咽的声音，齐泽衍心疼急了，轻抚着秦瑄的后脑勺，温声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瑄瑄我会保护你的。”

　　齐泽衍话音一落，秦瑄的哭声更大了。这下可怕齐泽衍吓坏了，赶忙将秦瑄从自己怀里给推开，扶着她的双肩，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哪受伤了？疼不疼啊？”

　　秦瑄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齐泽衍这才放心下来，背对着秦瑄蹲下身子，道：“我背你回去吧。”

　　秦瑄呜呜咽咽地爬上了齐泽衍的背，问道：“哥哥呢？”

　　“珏哥还在城里找你呢，黑子闻着你的味道才找到这来的。”齐泽衍解释道。

　　因着淋过雨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是湿哒哒的，秦瑄覆在齐泽衍的背上，感觉一阵冰凉，可是她的心里却觉得异常的温暖。那一段快要被她忘记的往事忽然间涌上心头，她终于想起来当初她和齐泽衍是怎样闹掰的了。

　　*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秦家便去到了山间的别院避暑，一同去的还有齐泽衍和来探亲小住在齐家的江皖。

　　别院里有一处小池塘，三个小孩在池塘边捡着小石子打水漂，原本不过是和和美美的玩闹时间，怎知道齐泽衍扔着石子，手上的力度大了些，那石子没有飞到水面上，反而朝着一旁的树上飞了去。那树叶间藏着个小小的蜂巢，齐泽衍那石子好巧不巧，就正好把那蜂巢给打中了。

　　本想着在自家别院内不会有什么危险，三个小孩子玩闹，这时也没丫环守着。当一群群的蜜蜂倾巢而出时，把三个小孩给吓了个半死。江皖本就是喜欢跟在齐泽衍身后，粘着齐泽衍。那成群的蜜蜂飞来时，她更是直接扑进了齐泽衍的怀里，嘤嘤嘤地哭出声来。

　　因着被江皖这么一抱着，原本像跑去秦瑄身边的齐泽衍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一边脱下外衫盖在江皖的头上，一边朝秦瑄喊着让她快跑。

　　只是，此番场景在秦瑄眼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秦瑄没有看到是江皖自己抱着齐泽衍的，她看到的，便是遇到危险，齐泽衍脱下自己的外衫护着江皖，只让她自生自灭快点逃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秦瑄对齐泽衍一直都是喜欢的，九、十岁的姑娘自然都希望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个能保护自己的英雄，可是这个时候的齐泽衍保护的却是别人不是自己。

　　后来秦珏及时赶来，秦瑄除了鼻头被蜜蜂叮了个包并无其他大碍，可秦瑄的心里却有了个疙瘩，即便是齐泽衍在脱了外衫给江皖之后，依然朝她跑了过来，可是秦瑄知道自己在齐泽衍心里不是第一位的。

　　秦瑄心里生着闷气，面对齐泽衍也变得爱理不理，从小就不懂姑娘心思的齐泽衍，哪里知道秦瑄在气些什么，瞅着秦瑄不理他，只得干些别的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扯扯衣袖，扔扔石子，这一些列的小动作，却让秦瑄更加的生气了。

　　独自一人偷偷溜出别院，却有在山林迷了路，之后倒霉的遇上了野狼，在之后遇上了肃筱。这一切仿佛是老天安排好了的一样，齐泽衍没有成为保护秦瑄的英雄，可她自己误打误撞地碰上了一个。

　　小小的姑娘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秦瑄喜欢肃筱，不过是喜欢他是她想象中那个英雄的样子，那个想象中齐泽衍该有的样子。

　　安全回到别院的秦瑄，看着齐泽衍对自己与江皖的不同态度，心里更是不舒服，对于齐泽衍的无视也是愈来愈烈。两人都是家中的老幺，自小都是被宠着的，秦瑄有着倔脾气，那个年纪的齐泽衍自然也有他的脾气。秦瑄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理他，齐泽衍也生了脾气，这便有了江皖说的“结仇”的事件。

　　可是，生气归生气，齐泽衍到底是男孩子，气一时半会儿，也就气过了。可秦瑄呢，倔劲一上来，牛斗拉不回了。久而久之，原本的为了吸引秦瑄注意力的小动作，变成了捉弄和欺负，齐泽衍也渐渐忘记了，他每天不断的闹腾，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喜欢的小姑娘再同他像以前一样玩耍罢了。

　　因着，齐泽衍的变本加厉，秦瑄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喜欢的是哪个身手利落，救她于危难之中的肃筱，而不是齐泽衍。心里想着想着，潜意识里似乎就真的喜欢上肃筱了。因为这一点念想，仅仅一面之缘，秦瑄却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念念不忘，这一念便是足足两辈子。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秦瑄，趴在齐泽衍的背上，从后边看着他的侧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齐泽衍说出喜欢她时，她会高兴；当齐泽衍继续来秦府门口等她时，她会失落；当看到齐泽衍为了救她而赶来时，她会安心。

　　因为她喜欢他，尽管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该喜欢齐泽衍，可她还是喜欢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一直喜欢着，从始至终。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秦瑄有一日心血来潮，问起关于那年夏天在别院，齐泽衍为什么保护的是江皖，而不是自己时，齐泽衍却没有同她解释那一日的真相，而是笑着道：“她要是被蜜蜂扎破相了，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秦瑄听着这样的回答，噘着嘴，气呼呼地问道：“你怕她嫁不出去，就没想过我吗？要是哥哥没来，破相的就是我！”

　　齐泽衍却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就是希望你嫁不出去啊，所以你就只能嫁给我！哪怕是你当时被扎得一脸的包，我也喜欢得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齐泽衍要变得像这样信口就能说上一段撩人的情话，还不用打草稿，还有很长的一段了要走呢。

　　故事再回到眼下，齐泽衍背着秦瑄，黑子在前方开路，橘色的夕阳洒在道路两旁，给整个换面添上一股暖意。

　　先前因为着急，秦瑄抱着自己时，齐泽衍还觉得没什么，可现在背着秦瑄，再一想到之前的场景，齐泽衍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秦瑄是主动扑到他怀里的。内心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之后，齐泽衍才怯生生地开口：“瑄瑄，问你个事。”

　　“嗯？”

　　“你……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呀？”

　　齐泽衍看不见秦瑄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她在自己背后听着他的问题瘪了瘪嘴。她当齐泽衍要问她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她气他，讨厌他，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他。

　　可是，若是此时就将自己的喜欢昭告天下，那秦瑄就不是秦瑄了，齐泽衍的问题问了许久之后，秦瑄才口是心非地缓缓说出了两个字：“讨厌。”

　　可是，秦瑄的这一声“讨厌”，却没让齐泽衍再一次感受到在宝华寺时的那一阵心凉。只因秦瑄在说话的同时，原本耷拉在他肩上的手臂，兀地紧了紧，似乎是要把他像方才那样紧紧抱住一般。

　　齐泽衍这时才有些明白，秦瑄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似乎并不是很统一。按现在这个状况，她应该不是讨厌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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