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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酸枣酪（第四口）
（七）
“大人，你要出去做什么呀？”而且还不让他跟着。更诡异的是，他们家大人居然换掉了那身千年不换的灰色布衣。
“我屋里没有铜镜，你帮我看看我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会奇怪吗？”
他们家大人居然会在意这个了？
古赫压抑住惊疑的心情，衷心地说。“大人，平时你便英俊非凡，此刻更是貌比潘安。”
张明正抚了抚那月牙白色的衣衫。“真的吗？希望家媚也这样想。”
“啊？”这跟王家媚有关？难道幻听了吗？
古赫是当年张明正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他不仅是张明正的护卫，在张明正心中也是他的生死之交，因此张明正也不瞒他。
“我一会儿要去跟家媚见面。”在战场上面对突厥人的大刀也丝毫未惧的张明正发现此刻手心竟有点出汗。
“是那个女人有事找大人帮忙吗？真是个麻烦精。她何必找大人？大人日理万机多少事情做，大人，不如让小人替你去吧。”
张明正奇怪地看古赫一眼，有些失笑。“这件事我可不愿你替我去。”
见古赫一脸疑惑的样子，张明正又问。“你对家媚怎么看？”
家媚？他们家大人干嘛叫那个女人叫的那么亲热？“也没怎么看。刚开始小人认定她是个杀夫的恶妻，对她深恶痛绝，后来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也就没有那么烦她了。不过大人，她可跟大人不是一路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他们大人素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什么时候见他注意过女人了？而今日已经是连续两次提起那个女人了，这让他难免有了不妙的猜想。
他们家大人……眼光不可能这么低，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家媚跟本官不是一路人？”张明正竟十分在意，出口询问。
“那还用说吗？大人？”古赫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那个女人连大人您的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呀。大人您年轻有为，朝廷命官，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长相英俊，家世清白，品德高洁，作风严正，是这世上少有的天之骄子，要我说，就是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而那个女人呢？乱七八糟，胡言乱语……”见他们大人面露不悦，古赫怏怏住了嘴，但还是总结了一下。“反正，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你这么想？可我却觉得家媚很好，那样洒脱快活的性子，那样可爱漂亮的模样，我倒怕是我配不上她，幸亏她似乎也对我有意。”说着，张明正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张明正的那抹笑彻底惊住了古赫。
“大人……”你醒醒，你醒醒啊！
哪里是洒脱快活？明明是放荡不羁啊。哪里有可爱漂亮？明明是轻浮狐媚啊。但看着自己家大人这温柔的神情，竟已陷得颇深了啊。
那个女人是怎么给他们家大人下的药，让他们家大人这么快就泥足深陷？想想就可恨！早知道当初在边境驻守的时候，无论他们家大人如何拒绝，也要拉着他逛逛青楼，见见世面，那样的话如今肯定不会轻易着了那妖女的道！
“古赫，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希望来日我娶家媚过门以后，你也能同样对她。”
“娶、娶……”古赫舌头都打结了。他们家大人的感情要是不谈，便二十多年不谈，可真要谈起来，怎么进展的这么快？让他措手不及啊。
“今日我与家媚在茶馆相见，我便想跟她说定亲事，早日定下来……便好了。”
他一向理智，少有感情用事的时候，过去的人生中只有读书为官，家国天下，此次是第一次认真在意自己的私事，在意到甚至无法揣测出自己下一刻的心绪。
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出现这样急切期待又不安的心情，恨不得能早一点将那女人娶进门来，省得一看到那女人对别人笑，他就心绪不宁。
（八）
大人儿穿月牙白色的衣服，简直像是天外来的飞仙，清风朗月，风采斐然。
王家媚竟觉得心口有点跳，不由得吞了口茶压压惊。
这么一对比，就觉得对面的董姑娘逊色了很多个点……这董姑娘相貌倒不丑，可是神情呆板，举止畏缩，在这红着脸坐了半天，竟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不过这也难怪她了，因为她旁边这位大人儿同样没说一个字，而且脸色阴沉的可怕，想这董姑娘娇生惯养的，估计已经被这种恐怖的脸色吓破了胆。
为何大人儿一见到董姑娘就沉着脸啊？这么不满意董姑娘吗？不是很好，但也不差吧……听说董员外很有银子的，是非常有，特别有！不过这个一件衣服能穿三年，没有物质欲望，只重精神追求的清心寡欲的大人儿估计并不在意未来岳父家的银子。
不想了，不想了，她的任务是把大人儿带过来，剩下的能不能成，得看董姑娘自己了。
“小二哥！给奴家上一份红糖酸枣酪。”既然自己不是主角儿，那她默默的吃东西应该可以吧？然而猛然接收到坐在董小姐旁边的花衣媒婆恨铁不成钢的视线。
她、怎么啦？
花衣媒婆见王家媚一脸无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娘子太没有当媒婆的自觉了！这个时候，当媒婆的人应该起身离开，给这对羞涩的男女交流感情的充足空间啊！
花衣媒婆对小二说。“不要了，小二，别上了，我和小娘子等会还有别的事，现在要走了。”转头对张明正和董家姑娘热切地笑。“那我和小娘子就先走了，张大人，董姑娘，你们慢慢聊着哈。”
说完，抓起王家媚的胳膊，拉着她快速离开了。
被花衣媒婆教训了一顿没有当媒婆的天分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秋高气爽的天，日光温暖宜人，王家媚漫无目的的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走着，却不知为何心情有点低落。
心思转来转去还是转回到大人儿和董姑娘身上。
大人儿这么好的人儿，真是便宜你啦，董姑娘。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刻薄。
其实，如果不是她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仔细想想的话，董姑娘和大人儿应该还是挺相配的吧。
她这个媒婆做的其实是很负责的，她仔细打听过董姑娘的情况，确定整个平安县确实没有比董姑娘更好条件的姑娘，才答应帮花衣媒婆拉这条红线的。大人儿虽然刚才看着不怎么高兴，但估计是因为害羞吧，等跟董姑娘相处久了，肯定就会品出董姑娘的好处的。
董姑娘那样好的家世，花朵儿一样的年纪，而且听花衣媒婆说，董家姑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很通的，以后就可以跟大人儿一起吟诗作对，下棋作画。想想都觉得是一副美丽和谐的好画面啊……
大人儿帮她洗脱冤屈还收留她的恩情，她这次可回报了一二呦！
想到这，心情稍微好点，嘴角不由得又挂上了笑。
“你挺高兴的嘛。”熟悉的男声带了点讽刺和怒气，从头顶传来。
“啊，大人儿？你怎么不在茶馆里跟董家姑娘说话啊？”两只闷葫芦聊不起来吗？
张明正不说话，只深深地注视她。张明正的目光总是沉静的像一潭湖水，而此刻那表面看似平静的湖水，似乎暗里正在波涛汹涌。
王家媚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明正这副神情，有点像在压抑着什么，有点让她心慌害怕。王家媚口发干，不由得舔了舔唇。
张明正的视线胶着在王家媚红润亮泽的小嘴上很久，然后又移向她不明所以的瞳。
“算了！”叹口气，收回视线。
“大人儿，你怎么啦？”好奇怪的大人儿啊，看的她心慌意乱的。“不喜欢董家三小姐吗？”
“你最近为什么每日给我做饭？”
咦？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啊。“我……”
“跟我说实话！”不禁提高了声音。张明正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此刻的脾气，他好想打这个女人的小屁股，还想质问她干嘛要耍自己，但又想亲亲那红莹莹的小嘴儿……
“是、是古护卫给奴家银子，让奴家每日给大人儿做吃食……”看张明正的表情好像要吞了自己，王家媚赶忙又解释道。“大人儿，奴家若是不缺银子，是愿意不要钱给您做的，不要钱！”
从头到脚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呀，张明正想笑又笑不出来。
怎么办呢？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有情意，他怎么还遏制不住想娶她的想法呢？
他什么时候开始让自己陷的这么深的？刚开始以为王家媚对自己有意，他发现自己竟感到欢喜，甚至觉得如果把这个女人娶回家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既然如今真相大白，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为何不能全身而退呢？
“喏，这个给你。”将手里的食盒交给王家媚。
“这是什么啊？”王家媚有点惊喜，掂掂食盒里的东西，闻着好香。
“红糖酸枣酪。你刚才不是想吃吗？”
“啊，大人儿，您真是我们平安县的好父母官儿，真是爱民如子啊！”
这和爱民如子有什么关系？这女人就是爱胡说八道。
可看着王家媚抱着食盒的可爱模样，刚还酸涩一片的心又突然涌上来一点甜。
他不退，不想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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