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荒

　　虽然慕姑姑说了房产证的事情之后廖青就一直挺想问慕封的，但顾忌着慕姑姑在家里就一直把这股情绪按捺着，一直到送走了慕姑姑和安安，才把这个忍得艰难困苦的电话给打过去。
　　慕封接电话的语气是带笑的，廖青说：“我想问你个事。”
　　慕封在那头回她：“你说。”
　　然后廖青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是组织过语言的，但听着那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她觉得这件事情她好像说什么都挺狭隘的。
　　“那个……”
　　“嗯？”
　　慕封等了等，还是没听到廖青的问题，于是他先问了一个：“安安还在家里吗？”
　　“被你姑姑接走了，刚刚才走的。” 廖青扒着窗户看了看，车子早就开出小区大门了，什么也没看到。
　　“那我知道了，她又跟你说了点我的什么小秘密吧？” 慕封对自家姑姑的脾性了如指掌。
　　“啊……” 廖青抓了抓头发，如果这是秘密的话……
　　“你说说看，她卖了我哪条尾巴？” 慕封的语气挺无奈的，他发现只要把阿青拖进自己的圈子里，好像有许多事情，即便他不说，也会有很多人自发的去跟她说一下。
　　江奇，苗洁，雪衣客。
　　他其实不是很想让她知道太多这些类似的事儿，倒也不是单纯的怕自己形象受损，更多的是怕阿青介怀，尤其是苗洁。
　　廖青噫了一声：“这意思是你瞒了我好多事？”
　　慕封嗯了一声：“但我觉得你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有吗？” 廖青嘀咕一声：“我怎么觉得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你想知道点什么？” 慕封问她。
　　听上去慕封语气仍然是温柔的，廖青想了想还是问他：“那个……姑姑说你在房产证上加了一个名字……”
　　“啊，是这个事啊？” 慕封揉了揉自己脑门：“我还想等证拿回来再告诉你。”
　　“是真的啊？”廖青忍不住再问一次确定一遍。
　　“我本来没想那么快让你知道这件事，你现在在孝期，我们不能马上结婚，但我希望以后不管去到哪里，阿青，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慕封语气沉稳，没给廖青接话的机会，他继续问：“阿青，你愿意跟我一直生活在一起吗？从今往后。”
　　廖青用手指蒙了嘴才没让哭声溢出来，她紧紧抓着手机，想回答慕封，一时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实能走到今天，她为了能长久的待在慕封身边，一步一步都走得无比谨慎，最怕的就是哪一步行差踏错，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她真的特别没有安全感，哪怕慕封从来没有过一丝看低她的表情。
　　“你可别哭呀，我这站在八百里外属于你的土地上，告诉你我把家分你一半，以后我家就是你家，你要是感动哭了我都不好意思挖你老巢了。”慕封调笑着安抚她。
　　深吸一口气把哽在嗓子眼的那口哭腔压下去，廖青吸了吸鼻子：“这份补偿倒是大方，是我赚了！”
　　“是吧，那你以后就乖乖在家，哪儿都不许去了。” 慕封笑了笑。
　　廖青：“那我还要去上班呢！”
　　“我是说你的家，从今往后就只有我给你这个了，其他的就都不算了。” 慕封给这个只听字面意思的人又刨了一遍内涵。
　　“美的你！”廖青笑一声，然后放松了心情问他：“慕大大，你想都不想就把房子分我一半了，以后要是后悔可怎么办啊？”
　　“这可真是个令人堪忧的问题。” 慕封口气并不怎么堪忧的说。
　　“你这人做事也太率性了。” 廖青吐槽道：“什么也不想就做决定，你说要是以后我卷着你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跑了，你是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那你会吗？” 慕封含笑问她。
　　“我……”
　　廖青语塞了一秒，原本想赌气给他回个当然会啊，结果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你不就是仗着我拿你没办法吗？” 廖青装模作样的哼一声。
　　“我倒是不担心你跑路，我只怕你跑出去了没地方回，现在好了，等以后你待腻了尽管跑，跑多远都有人等你回家。” 慕封的语气再放轻柔道。
　　“我才不跑呢。”廖青搓了搓略微变得有点烫的脸：“只要有你在，我能霸占一辈子。”
　　“呵呵呵……”慕封非常愉悦的低笑几声说：“等我回来。”
　　“好！” 廖青重重的回答他。
　　慕封这个项目时间长得有点磨人，陶泽过了那段最要紧的时间也就回到雪衣客，然后就没事驾着车K市凤羽两边跑，雪衣客这边的工作仍然扛在毛毛的小肩膀上。
　　廖青在雪衣客不太忙的时候跟着陶泽回过两趟凤羽，但就算到那边了，要见到慕封也是件很难的事，基本上都是廖青远远看过他转身回到K市了，他才知道廖青去过，忙得脚不沾地的。
　　说快了快了，结果投入进去好像还是遥遥无期的，不过他们忙得挺高兴，慕封每次打电话过来都在跟廖青说规划和憧憬，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开发旅游项目，更是要帮廖青的家乡一举脱贫。
　　廖青有时候还是有些恐慌的，她唯恐慕封他们投入那么多进去，到最后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然后发现忧心忡忡的好像也就她一个人而已。
　　“你瞎担心什么？慕封他们这个项目相当于是扶贫项目了，当地政府大力支持，他爸爸又是强有力的大支柱，他们愁的是怎么才能赶快完善，至于旅客和亏损方面压根不用愁的我跟你说。”
　　杨乔溪几个月前终于奉子成婚，挺着肚子没事就奴役着自己老公送她到廖青这边来坐坐，作为一个身心都特别开阔的孕妇，廖青被她这么安慰了几次倒也真不怎么担心了。
　　“你其实也不是担心他的事业，你就是太久没见人家了心里面捉急！” 杨乔溪抱着显怀的大肚子不轻不重的给廖青补了一句。
　　“那怎么了，半年多了没怎么见过，我还不能捉急一下吗？”
　　廖青觉得自己在杨乔溪面前就挺不要脸的，这话要换个人她还真不一定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了，你不是说你们网友又约面基，他说陪你一起去那应该是会提前回来的。”杨乔溪难得记性好一次，拍了拍廖青的肩膀说。
　　“我觉得他多半都忙忘了。”廖青说着倒也不生气，反倒挺心疼的：“一直说快好了快好了，然后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正常的吃饭时间应该也没有……”
　　“他不理你你还心疼啦？” 杨乔溪促狭的笑笑又说：“我觉得他答应过你的事忘不了，又不像你师兄，说过什么转个头就忘了，气都气死了。”
　　“你就秀吧！”廖青嫌弃的睨她一眼：“人家现在把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建个金屋给你藏起来。”
　　“那是现在，怀了他儿子他能不对我好吗？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工作工作，回来都不稀得看我一眼。”杨乔溪满腔抱怨。
　　“得，我借助你家的时候只看见有些人天天当着我面虐我，现在说这些你良心不痛吗？” 廖青蹬了拖鞋盘了腿往后坐了坐，抓了遥控器开了电视。
　　杨乔溪努力回想了下，然后一口否认道：“哪有？”
　　廖青笑了笑没继续接她的话，其实就现在这种生活状态，她还挺羡慕杨乔溪的，感觉什么都不缺了的样子。
　　结果慕封果然还是没能按照约定提前回来，这次是约在岑二南的地盘B市，廖青特地排好了假，定了两张机票，然后提着双人的行李自己打车到机场等慕封。
　　打了机票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厅里玩手机的时候廖青心里有些忐忑，还有两个小时飞机起飞，她不知道慕封能不能赶上，其实就算赶不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改签下一班也就是了，只不过就是不能一起走而已。
　　拨号键反复调出来又返回，她是挺想问问慕封到哪里了，但如果慕封是在赶来的路上的话，那他应该在开车，廖青不想让他感觉到她在催他。
　　都说等待的时间尤其慢，但如果是面临有期限内的时间，又是快到抓都抓不住的，廖青几乎是数着每一分钟度过这两个小时。
　　飞机起飞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快到点的时候有阳光从候机厅的窗外斜斜透进来，懒洋洋的打在廖青的半边身子上，其实还只是下午，但看上去却跟太阳降落时候的余晖一样。
　　廖青一直提着的心忽然落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她点出微信点开那个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的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慕大大，我现在帮你改签下一班飞机，你不要急着赶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失落是失落的，但比起慕封的安全，她更不愿意他为了这种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急着赶路出现什么事情。
　　“您好，请问可以帮我办理一下改签吗？”
　　“可以的。”
　　“阿青！”
　　柜台办理处的工作人员含笑回答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身后响起，及时得廖青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廖青转过头，慕封披着阳光从门外面跑进来，在这一瞬间，那些仿若余晖的阳光又都莫名鲜活起来，他迈过来的每一步都能让廖青心里雀跃几分。
　　“我来了。”
　　慕封跑过来拉了她的手才松了口气说话：“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话间还微微有些喘，廖青摇摇头拉着他往前走：“再有五分钟就检票了，你来得真是特别及时，不过咱们还是得再插队过一次安检才赶得上。”
　　结果还是在播音的声声催促下才检了票登了机，廖青全程侧脸走在慕封前面，慕封被她拉着也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座位选在靠窗的位置，廖青坐下后偏头看着窗外：“我第一次坐这么大的飞机，还没上天呢就觉得看不清下边的人了。”
　　“唉…”慕封浅浅叹口气，伸手把人揽过来对着自己，果然是哭了，不过也哭完了，就是脸上的眼泪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擦。
　　“我没哭……”廖青第一时间否认道。
　　慕封边帮她擦脸边嗯一声，再低头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才靠在她耳边小声跟她说话，他说：“阿青，我差点就失约了，对不起。”
　　廖青摇摇头：“没有，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很高兴，真的！”
　　“我又怕你赶不上，又怕你路上出了什么事，但我又怕打扰到你不敢给你打电话，见到你的时候就是，特别高兴。”廖青说。
　　“嗯。”慕封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抓了她的手握着：“别担心，这次去见过二南和阿夕回来，我就暂时不走了。”
　　“嗯？你们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了吗？”廖青问。
　　“没有，不过需要我亲力亲为的没那么多了，我也跟陶泽学学，打打酱油歇歇气。”慕封含笑说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套在廖青的手指上：“也该跟你办点儿正事了。”
　　“啊？”廖青是手指套进冰凉的温度才看见慕封给她带了戒指的，并不是特别大特别奢华的钻戒，但是精致好看，正好是廖青喜欢的那种。
　　“你……？”廖青有些怔。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我靠会儿。”慕封凑近廖青，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下：“快一年了，阿青。”
　　廖青低下头笑笑，挪了挪脚尖把身子坐正一些，再伸手把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的慕封的头掰到自己的肩膀上，飞机已经离地面很远很远，偏头看出去都能看见棉花一样仪态万千的团团云朵，还有透过云层的温柔阳光。
　　“一会儿你肩膀就酸了。”慕封提着嘴角跟她说。
　　“酸了我就把你推一边去。”廖青说。
　　“好啊。”
　　慕封笑了一声，然后安安静静睡过去，K市到B市两个半小时的航程，廖青没有推过他，其实从遇见开始，廖青对这个人就没有推拒的能力。
　　这枚戒指来得太突然，却也正好，快一年了，说的是廖青的爸爸去世的时间，按习俗守孝一年，她没什么感觉，慕封却是数着日子在等。
　　他们的未来，好像由这枚戒指正式开始，不再是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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