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荒

　　其实细想来，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妈妈在的时候，或是不在了以后，那人都没为自己付出过半点责任，在廖青心里，对这份亲情是早就绝望了的，之所以感觉难过，大概就是他曾经说的那样，没了他的存在，不知道还能恨谁吧。
　　“阿青？”
　　被慕封喊了一声拉回思绪，廖青朝他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慕封也笑了笑。
　　“怎么了啊？”廖青伸手抓住他打算收回去的手：“慕大大，你别这样，你这样一见到我就觉得亏欠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沼泽。”
　　“沼泽？”
　　“自己陷下去还要把你也拖下去那种，我不想这样。”廖青坐近了些，把自己的额头贴到慕封的额头上：“我很想出来，你要负责把我拉出来，而不是看我没力气挣扎就放着我不管了，你这是见死不救你知道吗？”
　　慕封把人圈住笑开：“难道不是袖手旁观吗？”
　　“那你打算袖手旁观吗？”廖青问。
　　慕封把人扶正，对着廖青的脸看了会儿，最终长长的呼了口气：“阿青，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是我该谢谢你。”廖青伸手揪住他脸颊上的肉，没用力，只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能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你是我的救世主，一直都是。”
　　任她拉着自己的脸，慕封也不在意自己现在有多损形象，“你的世界那么小的吗？”
　　廖青摇摇头：“很大啊，你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呢，在我的世界里顶天立地的。”
　　其实廖青很少撒娇，慕封这算是第一次见，看着平时一身孤勇什么都豁得出去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软下来，慕封没忍住按停了她作乱的手把人抱在怀里。
　　阿青总觉得是自己救了她，把她从原先的生活环境里拉了出来，把慕封当做救世主一样的捧着，其实在遇见她之前，也有许多次，是南城远身份的阿青给了他温暖，他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见过耐心那么好对虚拟角色也那么掏心掏肺的人。
　　所以遇见，并不是他对廖青单方面的救赎，是他该报答给这个善良的姑娘的，直到现在，遇见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仍然最珍视他。
　　“我爱你。”慕封说。
　　廖青听着慕封突然冒出来的感言懵了会儿，然后笑开，把头埋到他的肩膀上，也小声回他：“我也爱你啊。”
　　像是澄清了多年以来的误会，心里有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的感觉，廖青在慕封肩上蹭了蹭：“你不用把自己绑在我身边，你有你的事要做，你这样苛刻自己来对我好，我会更不安。”
　　慕封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嗯了一声。
　　“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廖青抬起头看他：“所以啊，作为我世界里顶天立地的支柱，慕大大你不能放弃自己。”
　　慕封看着她努力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心里软成一团，笑一声低下头，贴在那双柔软上，想想跟阿青在一起这段时间，其实并没有经历别人经历的那些坎坷不平，甚至连纠葛都少有，就感情而言，他们真的是过分平淡的。
　　写过太多儿女情长，可跟阿青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桥段是他曾经想象里的，但就这样，也仍然会觉得满足，不会因为从不争执而觉得不受重视，不会因为眼前不好的事情而担心分离，耳鬓厮磨，白头如新。
　　“这几天我听到茜姐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了，是你在医院里那位朋友怎么了吗？”温存了会儿，廖青抬头问。
　　“嗯，他醒了。”慕封眼里明显有欣慰的神色浮上，又在一瞬间转作忧虑：“不过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廖青坐直了身子：“怎么会这样？”
　　“医院那边给的结论是颅内淤血压迫脑神经，引发的失忆。”
　　慕封眉结稍微拧起，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纪云中和阿青一样，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廖青低头组织了会儿措辞，然后才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吧，如果没那么严重的话可以把他接回来，接触一些他熟悉的环境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好。”慕封点头应下。
　　廖青是第一次见纪云中，她没见过他躺在病床上不能说不能动的时候，不过只见到慕封湿了眼眶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对慕封很重要。
　　张茜给纪云中新理了发，眼前他顶着短寸坐在床沿上，瘦得有些脱形，膝盖上摊着一本杂志，也没在看，见慕封和廖青进门转过头来，惊愕几秒后弯了唇角：“你们认识我？”
　　慕封使劲绷着眼睛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开口把熟稔的称呼叫出来：“云中哥！”
　　顿了顿又道：“我是慕封。”
　　“你就是慕封！”纪云中眼睛亮了下，扯开杂志站起来说：“我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不过还是觉得你特别熟悉，小茜也常常跟我提起你，辛苦了。”
　　“会想起来的。”慕封拉着廖青走近几步：“感觉怎么样？身体还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有时候会有些短暂的头晕脑胀，医生说是正常的苏醒反应，我就等你来接我出院呢。”纪云中笑着伸手在慕封肩上拍了拍：“院方和小茜都说没你签字不能让我走。”
　　“久等了。”慕封满怀歉意：“早该来的。”
　　“我最应该说句对不起，他都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被绊住了。”廖青也抱歉道。
　　“你又凑什么热闹。”慕封搭过手在廖青头顶上摁了摁，语气宠溺。
　　“妹妹？”纪云中笑了笑问。
　　“是女朋友。”慕封说着才想起没有相互介绍：“阿青跟我比是有点儿小，你就当我老牛吃嫩草吧，阿青，他叫纪云中。”
　　廖青忽然觉得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忐忐忑忑的跟着慕封喊了一声：“云中哥好！”
　　“嗯，妹妹好。”纪云中笑眯眯的点头，偏头向慕封：“你女朋友我叫一声妹妹不过分吧？”
　　慕封笑了笑：“合该这么叫。”
　　“对了，茜姐呢？”慕封来了这么半天了都没见到张茜有些奇怪。
　　“大概是回去做饭了。”
　　提起张茜纪云中神色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高兴，唇角的笑也柔和了许多：“她坚持医院的大食堂卖的菜没有营养，每天早上都要回去做了拿过来。”
　　“哦？”
　　这倒是在慕封的意料之外，张茜确实很会照顾人，所以这么久以来把纪云中交给张茜照顾慕封十分放心，但如果真是当个朋友的朋友照顾，怎么也不用这么尽心，这突发的变化还挺喜人的。
　　廖青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两人，边道：“外面做的菜确实没什么营养，云中哥刚刚病愈，还是要好好补一补的。”
　　慕封扶了扶眼镜马上点头：“没错，还是茜姐想的周到。”
　　“那我是不是今天就可以出院了？”纪云中问。
　　慕封嗯字出口的时候，纪云中做出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也算是可以换换空气了。”
　　站得累了，他又坐下，指了指旁边陪护用的椅子，纪云中说：“你们也坐会儿吧，我最多站半个小时，久了就会有点晕，你们只能迁就我下了。”
　　慕封和廖青当然也拉了椅子坐下，廖青侧过身去削他们带过来的水果，慕封则跟纪云中聊一些以前的事，其实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纪云中已经失忆了，但两个曾经就是好朋友的人，很快就能找到状态无话不谈。
　　张茜提着保温饭盒进来的时候愣了愣，廖青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原本以为应该会耽搁很多天，倒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来了。
　　“你们来啦！”
　　“茜姐！”廖青叫了一声起身把她手里的饭盒接过来摆在床头柜上：“正说等你来就去办出院手续呢。”
　　“出院？不用再观察几天了吗？”张茜打开饭盒，一层层的往外端菜。
　　“我刚刚咨询过医生了，云中哥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可以先办理出院了，而且带他去熟悉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对他的记忆恢复有好处。”慕封说。
　　“喔。”倒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鸽子汤递给纪云中，张茜点点头：“挺好的。”
　　“行吧，那你们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先去办手续。”
　　慕封说着打算出门，却又在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被张茜喊停：“哎……那什么，他出院以后，住哪儿啊？”
　　“嗯？你家有空房？”慕封挑了一边嘴角，调侃道。
　　“当我没问！”张茜一脸无语的挥挥手：“你去办出院手续吧。”
　　廖青没忍住笑出来：“慕封的意思是让云中哥回九月住，毕竟他才是九月真正的主人。”
　　纪云中喝着汤悠悠的抬头：“只要能离开医院，睡大街都行！”
　　张茜略不满的伸手在纪云中脑门上敲了一下：“瞎想什么呢？好歹他也是你这么多年来的监护人，哪能把你扔大街上去。”
　　“就是就是，你到时候如果不想住在九月，也可以搬到家里来住。”廖青边笑边附和。
　　“我就是打个比方，随口一说。”纪云中按着被张茜敲的地方，语气无奈。
　　“别闹，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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