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

　　但是检查的结果是让赵鸢失望的。
　　微信里的对话已经被几条“撤销”充斥了，再往上翻一翻，留下的对话都是很正常的生意伙伴那种。从内容推测，这个微信名叫“玫瑰灰”的女性应该是位广告公司的业务，甚至就是个小老板，很多话题都是在讲怎么做幕墙材料的用户手册和图卡。

　　但是，那p得亲妈都认不出的锥子脸、苍蝇眼的头像，那时不时发过来的嗲兮兮的语言和图片，就是叫人无法觉得那是个老老实实的女人。

　　再说，真是谈生意、谈业务，“撤销”什么呢？不可告人吧？！

　　可惜“撤销”总不是证据。
　　赵鸢忍着一口恶气，把刘建军的Q.Q、短信、微博，也都翻了一遍。总体而言，刘建军还是个工作狂，来往的信息百分之九十是关于工作的，微博几乎不用，点赞的几个都是赵鸢晒的首饰作品。

　　赵鸢不甘心，回到微信界面，把“玫瑰灰”的所有信息和朋友圈内容都看了一遍，可惜还是一无所获，只能说，从她推送的各种虚伪的鸡汤文和俗气的美妆自拍中，感觉这也不是一个学识素养特别高的人。

　　正失望间，突然听见卫生间的门被推了推。然后是刘建军惺忪的声音：“小鸢，你在里面吗？”

　　赵鸢动作飞快，把新开的几个页面一个一个关掉了。
　　然后才说：“在上厕所。”

　　刘建军问：“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赵鸢心里一阵跳，左右看看，轻轻把刘建军的手机丢进了脏衣篓他的一堆脏衣服里，同时还没好气说：“我怎么知道！”

　　她按了冲水键，然后起身假装翻腾了一会儿，说：“找着了！给你扔脏衣篓了！糊涂蛋！”

　　刘建军在外头默然了一会儿，然后敲敲门说：“半夜上厕所干嘛反锁啊？”

　　赵鸢打开门，笑得媚眼如丝，把手机丢刘建军怀里，然后推了他胸口一把，说：“还不是你常常在人家拉臭臭的时候过来骚扰？我都快给你整便秘了！滚吧。”

　　她的发丝和脸颊被卫生间里透过来的光勾勒着，大半夜里有种神奇的美感。

　　刘建军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好像想看手机。

　　赵鸢狠狠地朝他一撞，撞得他一趔趄。刘建军抬头刚刚皱眉，便看见妻子挑衅的神色，勾唇的微笑酷烈而绚美。
　　她解开睡袍，露出里面半透明的真丝小背心，起伏的曲线让他顿时回忆起刚刚撞他的便是她柔软的胸脯，那颗心顿时荡漾了起来。
　　但男人嘴上还说：“干嘛呀干嘛呀？”

　　赵鸢说：“心情不好！”推了丈夫一把。他半推半就地到了床边，笑道：“今天你主动啊？”

　　赵鸢扯开他的睡袍。浴室的灯光正好照在他油腻腻的大肚皮上，黑黢黢的肚脐眼已经被脂肪挤成了弯弯的沮丧的模样。
　　赵鸢没来由地厌恶，但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闭起眼睛，凑在他脖子边，并没有亲吻的愿望，只是埋首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她在主动地挑衅中凝想着其他可以勾起她欲望的东西，比如电视上、微博上常常出现的那些小鲜肉，比如白天在咖啡座看到的那个清秀的服务生小伙子，比如她一直喜欢的几个大叔级明星……
　　她簸动着，慢慢喘起气——只是因为累了，而不是因为快.感。
　　但是，脑海中那些俊美的男人的脸、肌肉结实的男人的身体，慢慢都消褪了，取代的是疏朗大气的五官，优雅的气质，宽宽的肩膀，平坦紧致的小腹……那个人笑得温文尔雅又充满魅惑。赵鸢顿时觉得身体里炸烟花一样一阵阵喷薄，不由死死地抠着身下人厚厚的脂肪层。

　　而刘建军也被她小野猫的模样迷住了。在她绽放之后，他也深深地喷吐着气息，鼻音里带来浊重的呼吸，类似于鼾声——可人明明又是醒着的——这声音，一下子叫赵鸢幻灭了。

　　她擦拭干净自己，突然觉得悲愤得想哭。

　　刘建军喃喃地哼了几声，好像是在夸“小鸢你真棒”，然后就死沉沉地睡过去了。
　　赵鸢背着他，理都不想理。

　　早晨，她很早就醒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头的天光。赵鸢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多。
　　刘建军在她身边睡得和死猪一样，响着轻微的鼾声。

　　赵鸢一头厌恶他，一头又锲而不舍地钻在他怀抱里，扭啊扭，蹭啊蹭。
　　刘建军迷迷糊糊地醒了，摸了她两把说：“八点了？”

　　赵鸢说：“没有。老公……”声音腻得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刘建军又摸了她两把，敷衍得连笑都笑不出来，喃喃道：“那怎么不睡？我困死了。”

　　“老公……”赵鸢锲而不舍地在他身上拨弄，她清楚得很，这男人需要怎么撩拨。

　　男人晨起有自然的变化，但是因为昨晚的激情，今天明显硬度不行。不过他也彻底醒了，揽着妻子吻了吻，笑道：“怎么了？今儿怎么这么激情四射啊？”

　　赵鸢心里是酸楚的滋味涌着，嘴上却说：“怎么了？你不喜欢？”

　　刘建军一翻身腾上去，笑嘻嘻道：“怎么不喜欢？老婆大人想要，我鞠躬尽瘁，精尽而亡也愿意啊！”

　　赵鸢啐了他一口，随后感觉睡衣被他撩起来了。但是早晨的感觉还不如昨晚，他“哼哧哼哧”累得要命，都没有能坚持到最后就翻身下来，喘吁吁说：“昨天有点累了。男人么，不应期长很正常。”
　　而后小心地看了看赵鸢：“是不是不满意啊？”

　　而赵鸢要的正是这个结果，满意极了，故意嗔怪着顶他一指头：“你把我当什么呀？”又体贴地说：“我今天叫阿姨买只乌骨鸡，炖西洋参给你补补身子。昨天晚上累坏你了吧？”

　　他们又睡了一会儿，惺忪间闹铃响了，赵鸢一骨碌起床，准备送女儿上幼儿园。她洗漱出来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男人四仰八叉闭眼躺在被子里，肚子把被子顶出好高一个弧度，凌乱油腻的头发，粗大的毛孔，细碎的胡茬，嘴角还有亮晶晶的口水——真实的他，这些年来越发让她厌恶。

　　赵鸢一边梳头发一边对着梳妆镜怔怔地想着他们初识的时候：她高中毕业那年父母因车祸去世了，她的高考因此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抚养她的是小姨和叔叔，轮着接她回家过寒暑假，亲戚间也都过得去，但到底不如亲父母——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赵鸢都会主动给小姨和叔叔打欠条，说好毕业后找到工作就还钱，小姨和叔叔嘴上说不要，手上还是接下了欠条，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生命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在哪里就是个坎儿，虽然过过去了，但摔伤的痕迹一直会疼。
　　赵鸢大学生涯十分艰难，勤工俭学也只能勉力吃饱，校招时也遇不到好待遇的岗位，她内心极其自卑，直到她在刘建军的幕墙公司一面之后，老板说要亲自面试她第二轮。
　　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自知不能靠一个月两千一的文员工资在江洲市活下去，更自知如果拿着这两千一的工资，她要很多年才能还上欠小姨和叔叔的债。

　　刘建军那时候前一段婚姻刚刚无疾而终，前妻分了一套房子和一笔钱离开了，两人膝下没有孩子。
　　刘建军那时候长得还清秀些，肚子远不像现在这么鼓鼓囊囊的，笑起来也很真诚。
　　刘建军那时候对她真的好，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陪她逛街买衣服，给她送口红和包包。
　　刘建军的父母那时候还没被接到城里带孩子，赵鸢只在刘建军的转述里知道这是“淳朴善良”的一对农村夫妻。
　　刘建军那时候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脉脉含情地说：“小鸢，我希望和你共度余生。我会对你好的。”

　　于是那时候的赵鸢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对他感觉不错，大十二岁也不是问题——不是长辈们都说：过日子么，怎么的都是过，差不多了就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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