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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那一椅子下去虽然没砸出桌子当场四分五裂的震撼效果，但“轰”的一声椅子腿横飞满桌杯盘玻璃碴儿四溅的场面还是有的。吓唬这帮怕死的孙子绰绰有余。
顿时餐厅里满是尖叫和惊呼声。
炮头小胖吓得一哆嗦，惨白着脸儿愣怔了两秒，跳起来就要和我干架，“我艹你妈！你丫活腻歪了是吧？”
李豫川过来的时候我刚被丫招呼了一拳，虽然堪堪躲过去了，但还是被气得够呛。
“川子你给我作证啊，”我脱了外套甩给一旁想上来拦架的李豫川，“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你正当个屁——”李豫川声音听起来非常无奈。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抬腿兜头一脚，把那个胖子以抛物线式踹出去两米远。胖子一身肥肉稀里哗啦地撞翻了隔壁两张桌儿，然后四脚朝天地栽了一跟头，糊了一身五颜六色的汤汤水水。我看到他躺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没等从地上爬起来就“哇”地吐了。
哥柔道五段真不是买来的，外加从小被我大哥逼着练格斗，几乎没人能吃住我这华美的一记侧踢腿，丫少说得落一脑震荡住俩月院。
胖子边吐边血红着眼瞪我，扶着手边儿的椅子蹬了半天腿儿，头晕得站不起来还不忘指着我鼻子干嘴仗，“爷......爷今儿不弄死你爷跟你姓！！”
我还没说话，跟他同桌儿坐的一人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扶他，边扶边神色惊恐地凑到他耳朵旁边说了句话。胖子一下脸色就不对了。
我瞅见那人有点儿眼熟，多看了两眼猛地想起来这不是我高中时一小跟班儿嘛！外号儿叫“雷子”，当时成天跟我屁股后面儿拍我马屁和我一起为非作歹。说句不好听的，我当年要是拿板砖拍了人，那绝对就是他给递的砖头。
没想到这都能遇见熟人！我笑了，随手扯了把椅子跨在屁股底下，垫着胳膊肘趴在椅背上热情地打招呼:“呦，这不小雷子嘛？好久没见了。”
雷子见证过我最浑的那段年纪，怎么说我当时也算是臭名远扬的一方恶霸，欺负人的经验比他们丰富多了，以至于我笑得那么亲切，可雷子一脑门儿冷汗，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结结巴巴地对我说:“秦......秦少......对不起真对不起，他他、他不认识您......”
我笑说:“不认识我没事儿，我认识认识他。”
雷子那表情都快哭了。
高中毕业后我好久没当流氓了，从良太久有点儿业务生疏，这时候不点根烟都衬托不出我穷凶极恶的气质。
不过虽然我业务生疏了，可有人还熟练着呢，我刚摸出根烟叼嘴里，雷子就凑过来蹲我旁边儿帮我把烟点了。
总算让我找回点儿当大哥的感觉。
我反跨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烟，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手脚发软爬不起来的胖子，吐出的烟雾尽数喷在他脸上，他很识相地没有躲。
我伸手指了指姜伯约，笑说:“听说就他这样儿的，你弄死几个都有名额？是真的吗？”
胖子看了他一眼，瞪着我没说话。
“‘他这样’是哪样啊？”我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意已经开始消退了。
胖子依旧梗着脖子瞪着我，脑门儿直爆青筋眼神里写满了愤怒，一副很有志气的模样。
我最恨人瞪我，随手抄了一高脚杯cei在了他脑袋上，“老子特么问你话呐！”
餐厅的高脚杯太薄，光听了个响儿，于是我伸长胳膊在一堆破瓷烂玻璃里翻翻找找，终于又找出一个还算有分量的白瓷盘子。雷子是了解我的，连忙冲过去低声劝道:“老田你别犯轴！别惹秦少生气......”
被叫做“老田”的胖子没表态，倒是我旁边的李豫川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左手往右手心一砸，“呦，我说眼熟嘛！你是那谁的儿子吧？”李豫川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胖子脸色忽然变了。
“就那谁——”李豫川贴心地解释道，“过年的时候他爸带他去你家拜年，正巧我也在。”
“害.....”我一下乐了，“搞了半天，田叔是你爸呀？他老人家知道自己有一这么出息的儿子吗？”
我听到身后看戏的李豫川都笑出了声儿。
我抽了口烟，把剩下半截儿烟屁股弹到了他脑门儿上，道:“我田叔教子有方啊......啧，好歹咱国家法治社会，你还弄死个把人有名额？牛逼吹的有点儿大了吧？”
说着我拖着椅子往前蹭了蹭，低头凑到他面前轻声道，“不过这话你说是吹牛逼，我说就不是了。知道你爹为什么带你去我家吗？”
胖子嘴唇抖了一下。
我直起腰，倍儿亲切地抽了条桌布帮他擦脸上的汤汤水水，“因为一年弄死几个你这样儿的，我是真有名额。”
其实我这些话纯属放屁，咱正经人家，再家大业大也不带这么一手遮天的。但我这些年别的不会，仗着家里狐假虎威的事儿干得最顺手。
可这胖子一下就信了，态度突然真诚了起来，铁青着脸连声道歉，“对，对不起秦少......我不知道这服务员是，是你的人......”
我没搭理他，把自始至终站在一边儿看我装逼的姜伯约拉过来，指着他说:“道歉的话别跟我说，跟他说。”
我估计这炮头已经屈辱的想死的心都有了，都不敢看姜伯约的眼睛，含糊且迅速地说了句对不起。
“啧，满意吗？”我回头问姜伯约。
姜伯约愣怔地看着我。
我一字一句地跟他解释:“这道歉你觉得满意吗？不满意咱再重来一遍。”
“不用重来了。”他说，“店里还得做生意。”
我看了眼早就赶来但一直无措地站在一边儿插不进手的餐厅经理，笑说“甭担心，弄坏的东西一会儿都全数赔您。”
经理干笑着点了点头，我转头继续对地上的胖子说:“这道歉我不满意，重来一遍。”
“秦扬，够了。”姜伯约扯了下我的袖子，眉头紧皱似乎非常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的样子。
“这就够啦？”我暼他一眼，“那行，你说够了就够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点了点雷子和那半死不活的主，冷声道:“嘴都把严点儿，今儿这事儿出去以后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保证京城以后没你落脚的地儿。”
我刚被我爹教训完没两天，这篓子捅他那儿我又得挨抽。
“是是......我们肯定不能乱说啊，”雷子干笑着附和我，“我嘴多严秦少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你乖。”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你朋友也看好喽。”
“是是......那是一定......”
说完我又转头看向刚被扶起来的胖子，“小田是吧？哥今儿身上没带钱，”我指了指餐厅的一地狼藉，“哥cei这桌子也是因为你，走之前把东西赔一赔，咱是文明人，不能影响人生意，好吧？”
胖子脑袋还晕着，眼神都有点儿不聚焦，被人扶着还直摇晃。雷子赶紧帮他擦屁股，“赔赔，秦少您放心我这就去。”
“嗯，记着就行。”我挥挥手，“赶紧把人送医院吧，做个脑CT什么的。”
瞧瞧，这年头像我这么有素质的恶霸真不多了，还知道提醒人家做检查，体贴得跟居委会大妈似得。
事儿也了了钱也赔了，该散了呗。
李豫川热闹也看够了饭也吃饱了，搭着我的肩笑说:“你丫什么时候转性了？见义勇为不像你会做的事儿啊。”
我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这是见义勇为了？我就是收拾流氓的臭流氓。”
川子哈哈大笑，边笑边往姜伯约那儿看了两眼，忽然皱了皱眉，惊道：“哎！哎这人不就是你上次在群里发照片儿那个？真是你傍家儿啊！”
我懒得跟他解释，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什么尿性，也无所谓误会这一个。
我含含糊糊道:“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先把人送回去，回头请你顿好的。”
“切，找你小情儿去吧。”川子轻踹了我一下，倒也没跟我计较，转着钥匙走了。
我跟姜伯约快两个月没好好说过一句话了，这会儿面面相觑说不尴尬肯定是假的。
不过这回是他先开的口，淡淡地说了声:“谢了。”
我反而有点儿别扭，但还得假装一脸无所谓，“嗨这有什么好谢的......呃，那什么，你这班儿也上不下去了吧？回家吗？我送你。”
我这纯粹是句客套话，因为压根没想过姜伯约会答应。
可结果他答应了！点了点头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我愣了半天，“哦，去、去呗…”
再进姜伯约家，这里和两个月前没什么变化。他的书桌上放着我买来的笔记本电脑，他的床上是我换的床垫，他的衣柜里还挂着我的衣服。
白菜见了我跟犯了人来疯似得，上蹿下跳的直往我腿上爬。
姜伯约嘴角隐约带笑，淡淡道:“它想你了。”
我也高兴，把白菜抱起来逗着玩儿，顺口就接了句，“那你想我吗？”
一瞬间空气就凝结了，干！
姜伯约看着我没说话，我无奈地说:“我就开一玩笑......”
姜伯约扶了扶眼镜，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你的车还一直停在这儿呢。”
嚯！我都忘了我还有一车停在他这儿一直没开回去！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我说:“车你先开着，我又不是只有一辆车，放着也是放着。”
他说:“你还是开回去吧，我平时没开过，这边儿也没停车场，放路边容易被人划了。”
对于他三番五次的拒绝我已经快习惯了，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接下来一句话直接给我点炸了。
我说：“这餐厅你以后也甭去了，闹成这样难保还有人来找麻烦，我给你介绍一地儿，比这儿上档次。”
他摇了摇头道:“这个餐厅是韩逸家亲戚开的，也是他介绍我去的，我不能捅了篓子就走......”
我当时一听脑袋里便轰得一声，理智灰飞烟灭，火气蹭蹭往脑门儿上蹿，其中还混合着愤怒委屈不解等种种复杂情绪！
我放下狗，反复咬着自己的嘴唇想冷静一下。嗓子堵得发疼，居然都气得发不出声儿，以至于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得像是连抽了三包烟。
我冷笑说:“我帮你妈转院你不要，我给你买手机你不要，我借你辆破车开你都不要，只要是我给的东西就跟他妈沾了病毒似得你看都不稀的看一眼，还跟我谈什么狗屁原则！怎么在他韩逸面前你那些原则就被狗吃啦？他给的东西你就能要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啊姜伯约？”
姜伯约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么大反应，他可能是想解释一下，但他下一句话立马将我的愤怒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他说:“韩逸是我朋友。”
我红着眼瞪了他三秒硬是被气笑了，心里更多的不是愤怒是难过，我很难过。难过和愤怒不一样，难过这种情绪我很难消化，消化不了我就会发疯。
于是我踹翻了茶几又顺手砸了笔记本电脑，吼说:“那我他妈就不是了吗？！”
好歹我掏心掏肺地伺候了他一个月，从小到大我秦扬对谁这么好过？！连我亲哥都没喝过我倒的一杯水。我知道姜伯约不可能为这点事儿就喜欢上我，但我他妈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居然在他心里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一个月，同样是一个月，白菜我踏马都养熟了，我消失俩月它还知道想我，而在他姜伯约眼里我踏马可能连个路人都算不上！
姜伯约像是被我吓到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脸上头一次露出这种无措的表情。
我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现在一定眼底猩红、青筋毕露像个疯子，我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老子特么也就贱这一回。”
说完我再次摔门儿走了。这是我第二次从姜伯约家里摔门离开，但只是后来无数次摔门离开的其中一次。
嗯，我贱了不只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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