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花

　　烧五七那天，三舅、龙哥、大舅家的大姐夫都去了。我把妈的衣服收拾收拾，打了个很大的包裹，带去烧。烧衣服有讲究，不能烧棉的、毛的、腰带、围巾、手套、袜子。闺女要给买五盆花，掐去中间盆的一朵扔掉。五七可以拿供品：十个馒头，三样水果，每样三个，三双红筷子，三个酒盅，一瓶白酒。我们依样买了。水果买的是苹果、香蕉和桃子。坐杰哥的车去白山。这次没忘带钥匙。到了烧纸处，白山的工作人员教我们将几张黄纸铺在地上，将供品摆上，十个馒头分作两摞，每摞五个。酒盅一字排开，倒满了酒，筷子分别放在酒盅旁边。灵牌也摆在黄纸上。磕过了头，开始烧纸。烧到一半时，我将五盆花也扔进去烧了，烧时要说：“妈，看花，别想家。”说三遍。最后将所有的供品也扔进去烧了。水果在坑里发出吱吱的声音，烧焦了表皮的桃子从坑里滚出来，滚到人脚边。我们烧了很多纸。旁边有一家也在烧五七，估计是和妈一天出的那户人家吧。在殡仪馆停灵时便遇见的。他们家是男人去世，五十几岁，女人在一边痛哭，孩子刚上大学。旁边就有工作人员劝：“烧五七不兴哭的。”女人悲恸的声音，整个烧纸处都能听见。
　　我们烧过了纸，出门。大姐夫提议用剩下的酒浇浇车轮子，于是就浇了。一起回到镇上。我和三舅独处时悄悄问他在头七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三舅说没有，他一觉睡到天亮。到了一商店，我和爸就下车慢慢走回家。爸走得很快，我要很努力才能跟上。我想起从前我们父女俩常常在寒暑假的早晨一起这样散步，一起迈着大步向前走，两个人都是长手长脚的样子，细得像竹竿，一看就是亲生的父女。那时候，总有一个人在家里为我们精心准备早餐。现在，没有了。
　　五七之后过了两星期，就到了中秋。中秋节放假我又回了家乡。因为假期只有三天，爸爸要是去我工作的城市，太折腾了。还是让我折腾些吧。我的安排是让爸十一放假到我工作的城市，带他好好玩一玩。三天假期除去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要赶路，中间只剩下一天，时间太紧了。这个中秋我买了月饼去看三舅，但他去帝都和孙女一起过节了，我就去看了桦姐。
　　回到家，爸说想买两件外套，我又上街去给他买外套。他笑说他穿了我上次给他买的淡蓝色衬衫，单位的人见了便一喔喔地起哄。因为他穿旧衣服已经太久了。今年妈妈病重时，他每天就是给妈活动身体、喂水喂饭，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衣着。他叮嘱我买宽大的、兜多的，要里外都有兜。刚入秋，外套正应季，就为他买了两件。连着我自己也买了一件。我在收拾妈的衣服时看见她的一件暗咖啡色的风衣，恰巧商店有卖这种颜色的风衣。款式当然不同，但都是干净爽利的剪裁式样，穿在身上也是在纪念她，希望我也能够成为一个干净爽利的职业女性。
　　父女相对，聊的比较多的话题还是对象。爸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叫阿媛，是爸当年的高中同学。两人同学一年，爸没对我讲对她的印象，只说当年她不怎么爱讲话，丈夫早逝，自己把一个儿子带大。她就是老奶想介绍给爸的人。爸说他年轻时找对象，有人先把他介绍给阿媛，但阿媛没看上他，后来别人又把他介绍给妈。他说年轻时，妈有时候和他打架，就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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