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天

　　“怎么是你？”江晴愕然。
　　叶铮看到她，似乎也很意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笑着皱眉问：“你找吴老师？”
　　江晴点头：“她已经休息了吗？”
　　当年离开的时候，吴老师已经六十出头，如今得有七十多了。虽然还不到十点，但老人家休息早很正常。
　　叶铮道：“休息很久了。”
　　江晴乍然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脑子有点短路，懵懵然道：“那行，我就不打扰了。”
　　她正要转身，叶铮叫住她：“你是吴老师学生？”
　　江晴点头：“她是我以前班主任。”
　　叶铮将门打开：“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
　　“明天再来吧，别打扰吴老师休息了。”
　　叶铮失笑：“吴老师已经休息两年了。”
　　“嗯？”
　　“她老人家前年过世了。”

　　江晴愕然地睁大眼睛，一时有些怔忡。
　　叶铮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吴老师过世时已经七十岁，不算早逝，别这么惊讶。”
　　江晴呐呐地问：“她怎么过世的？”
　　叶铮轻描淡写道：“摔了一跤，脑溢血去世了。”又问，“要不要进来坐啊？”
　　江晴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是？”
　　叶铮道：“吴老师是我外婆。”
　　江晴微微一怔，她知道吴老师有个女儿，但很早就离开云泽在外求学工作。吴老师也经常提起自己的两个外孙，但她当年一直都没见过。
　　原来叶铮叶飞就是吴老师那两个外孙。

　　叶铮看她怔怔愣愣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江同学，别喂蚊子了，赶紧进来吧！”
　　江晴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了小院。
　　她跟在叶铮后面，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你真是吴老师的外孙？”
　　叶铮回头朝她笑道：“不像么？”
　　江晴摇头：“就是很意外。”

　　小楼的客厅和江晴记忆中差不多，简单古朴的家具，除了电视比从前大了些，没什么变化。
　　电视里在播放足球赛，而那沙发茶几上放着两罐啤酒，一盘鸭翅和毛豆，显然是为球赛准备的。
　　“坐吧！”叶铮指了指沙发。
　　江晴走过去坐下：“小飞呢？”
　　“睡了，他是小孩子作息，每天九点准时睡觉。”
　　江晴想起他说过，每天九点之后基本上都在海边酒屋喝酒。
　　叶铮在她旁边坐下，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你都不知道她老人家前年已经过世，想来十来年都没联系过。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看吴老师？”

　　江晴不知为何有些难堪，小声嚅嗫道：“以前太忙了。”
　　叶铮看了她一眼，笑：“别误会，我不是代表吴老师抱怨你。老师就是个职业，学生记不记得都无可厚非，我连我中学老师名字都不记得了呢！ ”他拿起桌上一罐还没开的啤酒递给她，“喝吗？”
　　江晴伸手准备接过来，他又收回手给她打开。
　　江晴看了他一眼：“吴老师以前很照顾我。”
　　叶铮将打开的啤酒罐递给她：“吴老师应该所有学生都很照顾吧？”
　　“嗯，她是个好老师。”
　　叶铮笑：“大家都这么说。”
　　江晴默了片刻，想起来问：“你不是说你是云泽人么？”
　　叶铮道：“我就是啊！虽然不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但这是我外公外婆和我母亲的家，小时候大部分寒暑假都是在这里度过，如今也在这里定居。怎么就不是云泽人？”
　　江晴轻笑：“别人都往大城市跑，你跑来云泽定居，很有个性嘛！”
　　他身上那些与小镇居民不一样的气质终于有了解释。

　　叶铮不以为然：“云泽环境优美空气质量好，民风淳朴，比起大城市可好多了。”他说话间一直盯着前面的电视，支持的球队眼见要进去，可临门一脚射偏了，他懊恼地啧了一声，这才想起问江晴，“对了，我把你叫进来坐，还没问你看不看球呢？”
　　江晴道：“欧冠马德里竞技对切尔西？”
　　叶铮挑眉看她：“球迷啊？”
　　江晴喝了口啤酒：“主要是看帅哥。”
　　叶铮点头轻笑。

　　江晴懂点足球但确实不是球迷，也并非为了看帅哥，不过是为了投某些人所好罢了。她要接触的人形形色色都有，爱好也各有不同，但男人的爱好无非就这么多。
　　总归男人喜欢的东西，她都略知一二。
　　久而久之，她已经忘了自己喜欢什么。

　　叶铮显然是个球迷，开始还和她侃几句，后来就只顾着电视里面的赛况，偶尔提醒她吃东西。
　　江晴本来是想看一会儿就告别，但今晚这场球赛十分精彩，她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当然，她到底不是真球迷，后来见支持的切尔西赢了二比零，胜利在望，也就慢慢松弛下来。
　　不知是不是松弛过头，球赛还没结束，她竟然靠在沙发睡着了。

　　叶铮从尘埃落定的球赛中回神，转头看到闭着眼睛的她，笑着摇摇头：“睡着了？”
　　江晴没有反应。
　　他又推了推她。
　　还是没反应。

　　叶铮弯了弯嘴角：这到底是睡得多熟？
　　他想了想，将电视关掉，起身把她扶着躺在沙发上。
　　换了个舒服姿势的江晴，睡得更安稳了。
　　叶铮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她了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转身从房间里拿了条毛毯出来，小心翼翼给她盖上。
　　沙发上的人翻了身面朝内，呓语般说了句不知什么梦话。
　　他没有听清，但此刻身体微微蜷缩的江晴，在他眼里，像极了一只幼小的弱兽，他微微弯身，将她散乱在额头的头发拨开，看着她的侧脸，低低笑了一声，转身悄无声息离开。

　　江晴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外头已经天亮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酒店大床上，只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赫然看到叶飞双手托腮蹲在她跟前，正好奇地看着她。
　　她差点吓得从沙发上滚下来，一骨碌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才慢慢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江晴看了看手中的薄毯，问叶飞：“你哥呢？”
　　叶飞指了指楼上。
　　“还在睡觉？”
　　叶飞点头。
　　江晴低头瞅了眼没摘下来的手表，还不到七点。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睡了一晚沙发，有点腰酸背痛。
　　叶铮那货竟然也不叫醒她！
　　“小飞，我走了！待会儿你跟哥哥说一声，谢谢他昨晚的啤酒和鸭翅。”
　　叶飞点头。
　　江晴笑着看他一眼，她听他说话就没超过几个字，也不知道会怎么给他哥转达。不过两兄弟肯定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比如叶铮每次唤狗子式地口哨一吹，叶飞就屁颠屁颠跟上了。
　　想到这个，她不由自主弯唇笑了笑，朝叶飞挥挥手：“再见，小飞。”
　　叶飞站起来，一言不发，送她到门口。

　　江晴回到酒店洗完澡化好妆换好衣服，也才八点多。
　　她今天没什么工作安排，优哉游哉去了餐厅吃早餐。
　　餐厅是海景餐厅，她坐在床边，外面的海滩浴场风光就尽收眼底。因为是暑期旺季，此时浴场已经不少人。
　　早餐一如既往地精致，只是吃在嘴里，却总觉得食之无味。
　　她忽然想起在在海滩小木屋吃得那顿晚餐，于是嘴里的食物，更加味如爵蜡。
　　最后吃了一半不到就放下。

　　回来这么久，江晴没有早上来过海滩。
　　此时太阳还才升起不久，有海风吹来，是夏日里难得的舒爽。空气中都是海洋的清新，与钢筋水泥的都市截然不同。
　　江晴来到小木屋，发觉没有人，而隔壁的救生站也就一个人在值班。
　　她有点悻悻地走来，在海滩漫无目的地散步。

　　走到一个瞭望台附近时，她看到站在上面的叶铮。
　　他拿着一个望远镜在观察海面，看起来很认真，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很不一样。
　　她站在他后方昂头默默看了会儿，正要走过去，忽然看到叶铮拿起对讲机道：“第三瞭望台东南三点钟方向，离海滩三百米处，有人疑似溺水。大威你离得最近，赶紧开救生艇过去救人。”
　　对讲机发出沙沙的声音：“铮哥，我这边也有人求救。”
　　叶铮朝瞭望台不远处一个在巡逻的救生员大声道：“上来看着，有人溺水，我开摩托艇救人。”
　　说完飞速从瞭望台跑下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看着他的江晴。
　　他速度几乎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跑到海滩边将摩托艇拖入水中，一转眼已经骑出好几十米。

　　江晴隐隐看到她骑到一个套着救生圈的女孩旁边，那救生圈漏气已经漏地差不多，女孩正在水中挣扎。
　　那女孩是被叶铮直接用手拎上去的，被抱上岸边时，已经有些人事不知。
　　江晴随着岸上看热闹的游客一起凑了过去。

　　叶铮正在对女孩急救，他将女孩的腹部放在他半跪的腿上，让她头部下垂，用手平压背部，将呼吸道和胃内的水倒出来。
　　过了半分钟不到，女孩狠狠咳了两声，总算是醒了过来。
　　叶铮将她平放在沙滩上：“你怎么样？”

　　女孩大口呼吸，说不上话来，过了会儿脸色渐渐好转，才气若游丝开口道：“应该没事。”
　　叶铮转头朝旁边的救生员道：“带这位姑娘到救生站休息一会儿。”
　　女孩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看了眼叶铮，本来因为溺水发白的脸微微染了红晕，小声道：“谢谢你。”
　　叶铮道：“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说完站起身拍拍手，“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玩儿吧！”

　　等到人都散去，只剩下两个人。江晴才走过去，笑着朝他竖了竖拇指：“不错啊！”
　　叶铮也笑：“工作而已。”他边说边往瞭望台走，见江晴跟着自己，又问，“今天不忙？这么早就来海滩？”
　　江晴道：“今天休息。昨晚谢谢你的啤酒和鸭翅。”
　　叶铮道：“我也谢谢你陪我一起看球。”
　　江晴笑：“话说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叫了没叫醒，不敢确定你是不是有起床气的那类人，就没继续叫了。”叶铮踏上瞭望台的扶梯，转头看她，“你都谢我几次了，也没拿出行动，要不然中午你请我和我弟吃饭？”
　　江晴道：“好啊，地点你选。”
　　叶铮：“还要选吗？蓝海酒店餐厅就是不二之选。”
　　“行，不打扰你工作，我去找小飞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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